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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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到近前,才发现地上躺了五具尸体,有的尸体还在往外躺着血。仔细辨认每一张脸,都不认识,心里的紧张算是烟消云散。看了看自己与姚飞月狼狈不堪的样子,不说筋疲力尽,也是满身累累伤痕,拿什么与之拼死一战,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姚飞月、聪耀华。”刘正航眼中有一丝亮光闪光,显然没有料到网到了大鱼。

  “正是。”聪耀华站直身体,双脚分开,与肩同宽。

  “就是你与龙吟沆瀣一气,打的宋云卿毫无招架之力,屠杀武林正义之士。”刘正航越说越激动,手里的剑越握越紧,剑要是会说话,早就大声求救了。

  听着怎么有种长辈教训晚辈的感觉,心里别扭极了。聪耀华嘴里随便应付着“在你眼里他是魔,在我眼里他是英雄。”看见姚飞月手里有剑,沮丧的心稍稍有了一丝安慰。

  “冥顽不灵”剑“唰”一声抽出来,握在手里。

  抬头,瞄了一眼,还以为是哪个老头子剃了胡子。

  一瞬间,剑直冲着眉心而来,聪耀华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以左脚为中心,右脚后撤,同时转了半圈,轻松避开剑锋。站稳脚步,探出右手去擒刘正航的手腕,伺机夺下利剑。

  刘正航听说过聪耀华的威猛事迹,曾经在芝献山五十招打得宋家最杰出的弟子宋云卿毫无招架之力,妄想第一招就将他击败是不可能的事。聪耀华的意图,他了然于心,手腕一转,利剑断绝了聪耀华伸过来的手。趁着这空挡,右脚后撤一步,腾出足够的空间,变换招式,对着聪耀华的脖子又狠又凌厉,对仇人手下留情,就是对或许已经过世的父母最大的侮辱。

  此招对于聪耀华来说没有难度,即便是速度和力气稍稍不足,也能游刃有余。脸上是平静的,可心中已是万分着急,自顾不暇,怎么能帮姚飞月脱困。

  站在一旁的刘正鸣急得想直跺脚,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还能让兄长束手无策。管他什么“君子不可乘人之危”“好男不与女斗”,道理是用在旁人身上的,对付仇人,拳头最管用。母亲慈祥的样貌不停在眼前晃动,那双眼睛即疼惜又不舍,忍受着与亲生骨肉生死离别的悲痛,把孩子们一个个逼出家门,母亲脖子上被划破的皮肤,渗出鲜红的血迹,像鞭子不停抽打在他的心上。每每想起,血往上涌,刺激着他,若做不到手刃仇敌,怎么对得起父母的生养之恩,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跃而起,把力量灌注在右脚上,对准聪耀华的后心。

  背后的呼呼风声,让聪耀华顿时警觉起来,意识到危险,心里不禁恐慌起来,不是眼前的剑刺穿他的胸膛,就是背后的危险让他趴在地上。

  姚飞月又用了一次自残的方式,任由刘正香的剑没入身体,只为一脚把她踹的更远一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至聪耀华的背后,举起剑,看样子不把刘正鸣的脚砍下来,誓不罢休。

  刘正鸣见形势不对,硬生生在半空中收住脚,来个空翻才没有跌在剑尖上。站稳脚步,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心中将两人咒骂一番。咬牙切齿的抽出剑,挽着剑花,扑向姚飞月,一定要将两人碎尸万段。

  血染红了聪耀华整洁的衣衫,细心爱护的左臂也没有幸免,他的血迹、别人的血迹混在一起,风干在衣服上。

  哪里还能顾及许多,抽出空,手再一次触及姚飞月,把她推出他们的厮杀,姚飞月不是刘正鸣的对手,还是与刘正香单打独斗的好。

  一对二,姚飞月不清楚聪耀华还剩余多少力量,可即便是头老黄牛,也该歇一歇了。剑,在聪耀华的手里才发挥最大作用。

  眼睛瞟见飞来的利剑,心中一阵怒意,没有了依仗的兵器,姚飞月不是刘正香的对手。他抬起脚,踢还回去。

  姚飞月没有聪耀华那样的绝技,只好伸手接住。

  刘正香从来都是被称赞的佼佼者,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样子。有一瞬间是懵怔的,看着姚飞月身上的血迹,走在路上一摇三晃,半死不活的样子,竟是把她踹出这么远。确实是她轻敌了,被假象所迷惑。冷哼一声,恼羞成怒的从绿草茵茵中一跃而起,用出自己所知道的最狠毒的招式,朝着姚飞月而来。

  姚飞月深吸一口气,使出弦月剑法中的花好月圆才死里逃生。力气仿佛流水一般,迅速的从她身体里剥离,握着剑的手簌簌发抖,紧紧咬着后槽牙,心中像是被压上了千斤巨石,脚一前一后才支撑着她没有瘫坐在地上。

  刘正香一口鲜血喷出,狠毒的看着姚飞月,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里暗叹:好剑法,能与大魔头龙吟并肩作战的人,果然了得。今日就看看是刘家剑法厉害,还是她败下阵来。

  偷眼撇着聪耀华,对付两人,还是吃力了些。他与自己之间算什么,不过是受人之托,护自己周全,搭上性命就不值得了,她也于心不忍。剑再一次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说到“只有你活着,我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小小心思,聪耀华岂会看不破,心中微微一动,温暖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扬扬手,剑原路折返回去。不就是个杀人的家伙什吗,推来推去做什么,他自己能夺。

  刺过来的剑,聪耀华不避不闪,快到近前的时候,迅速探出左手,牢牢抓住锐利的剑锋,血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被践踏的没有了生命的嫩草之上,他紧咬牙关,忍受着十指连心的剧痛,眉头却是没有皱起来,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透出的寒意,仿佛是寒冬腊月里的冰凌。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姚飞月一定要活下去。

  无计可施的聪耀华让刘正航顿时喜上眉梢,然而下一刻,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聪耀华紧紧抓着剑,转个半圆,双脚如老树一样,深深扎根地下。刘正鸣心中惊觉不妙,如此形势,他完完全全暴露在聪耀华的面前,只要聪耀华够灵敏,内力足够深厚,只需一拳,他五脏六腑具伤。看着聪耀华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有这个能力,他明白自己是凶多吉少了。连忙抽手,奈何他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刘正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剑,朝着聪耀华冲了过来。此时的聪耀华右手已经扣住了刘正鸣的手腕,左手从剑锋移到剑柄之处,以自己为中心,用力将刘正鸣往后甩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正航连忙收起剑。

  趁此机会聪耀华抬起右脚,积聚所有的力量狠狠踹在刘正鸣的腹部,刘正鸣顿时像离了弦的箭,砸在刘正航的身上。

  行云流水的动作,挥洒自如,仿佛游刃有余,可是大口喘着粗气,让笔直的背脊有了弧度,手里的剑成了支撑他站立的拐杖,然而剑不堪重负,聪耀华失去重心,像一摊泥一样跌坐在地上。龙吟、赫连文哲、余广涛威名赫赫,若论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可是接二连三的搏斗,终究是耗尽了他的精力。不然,微不足道的刘正航、刘正鸣怎么会让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望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活着真好。

  刘正鸣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血从口中喷出,肺腑之间带来的剧痛使他只能坐在地上。

  鲜红的血仿佛是刀子,刀刀扎在刘正航的心头之上,他发了疯似的向聪耀华冲来。

  死亡近在眼前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就是有些后悔,如玉公子送来了那么多迷魂药、软筋散什么的,他愣是瞧不上,自持功夫高强用不上,随意丢弃,此时若来上一包,或许有一线生机。

  “刘氏兄妹,我乃大豫王朝长宁郡主,可许你们高官俸禄,荣华富贵。”紧要关头,她脱不开身,又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剑刺穿聪耀华的身体。

  定远侯之女,京城第一公子姚展鹏之妻,大豫王朝的长宁郡主,每一个都是显赫的身份,同样是她不堪的过往。她用她的屈辱换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聪耀华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

  刘正航犹豫了,不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迷失了他的心智,而是长宁郡主这个皇家身份让他不得不顾及。他们兄妹在此守株待兔的时候,路过了许多附近的老农与游走的客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朝廷追查此二人的死因不是难事。

  见兄长停下了动作,刘正香满脸惊讶,不知所措,想了片刻之后,慢慢挪到刘正鸣身边,查看兄长的伤势,敌人是谁不重要,哥哥安然无恙才最好。坐在地上的刘正鸣似乎忘记了疼痛,眼睛里、脸上全部是讶异。接着,刘家兄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两人,良久,也没有看出一丝天潢贵胄的气概来,不禁怀疑此事有几分真。

  手里拿着自己的令牌,她的眼睛一直在聪耀华的脸上,还是温柔得如春日里的暖阳,真怕那双眼睛闭上之后,再没有睁开。

  接过来,反复看了又看,一面刻着一条威武矫健的飞龙,睥睨着天下,另一面只有长宁郡主四个字。刘正航不认识啊,在手里掂了掂,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玩意是黄金做的。思索片刻,忐忑不安的心恢复平静,继续有节奏的跳动着,刘正航眼中尽是轻蔑与不耻,垂死挣扎而已,为了活命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皇家身份也敢冒用,皇亲国戚享受着荣华富贵,会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心中一动,他们是报杀父灭门之仇,管他是英雄豪杰,还是地痞流氓,即便真是长宁郡主,仇人这个事实也不能改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举起手里的剑。

  当姚飞月说完话的时候,聪耀华已经在积蓄力量,迅速站起身,手搭在姚飞月的肩头,站稳脚步,用尽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儿的力气挥动手里的剑,快一步划破刘正航咽喉。因为用力太猛,剑脱手而出,摆脱他的控制,不再做他的杀人利器。手赶忙从姚飞月肩头撤回,往后栽倒。

  血立刻染红了前襟,刘正航怎么也想不到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人杀了他,在刘正香惨叫声中永远闭上眼睛。

  听到的和见到的终究是不一样,亲眼看见家人惨死在面前,脑袋“嗡”的一声响,血液像是受了蛊惑直往上冲,仿佛找不到出口誓不罢休。刘正鸣、刘正香只剩一个念头,奋勇杀敌。

  担忧的看着姚飞月受到两面夹击,身陷危险境地,他没有办法分担一二。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伤口不多,没有一处是致命的,就是太累了。

  背后刺过来的剑,姚飞月被刘正香纠缠的太紧,怕是避不开,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只恨自己无能,胡乱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黄色的牌牌,扔了出去。

  刘正鸣误以为是暗器,顾不得许多,一剑将暗器击打出去。瞅了一眼聪耀华,想了片刻,瘫在地上的人,不足为虑,姚飞月的实力捉摸不透,还是先帮妹妹,免得兄妹三人全都葬身于此。

  无性命之忧,聪耀华稍稍放松下来,说到“弦月剑法对刘家剑法,只有一分胜算,此时他们兄妹如猛虎,要想取胜,用前些日子我教给你的剑法中的第三式。”

  姚飞月有些迷茫,手下当即使了出来。聪耀华教她剑法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用,就当做是消磨时间的玩物,她纳闷极了,这是什么道理,见聪耀华为难,终是没有问出来。

  果然不同凡响,刘氏兄妹不得近前。

  “刘氏兄妹年纪轻轻,刘家剑法怕是没有学个全貌,接下来用第四式。”聪耀华的眉眼渐渐温柔起来,看着映在地上的影子,琢磨着刘氏兄妹剑法的破绽之处。

  同样的功夫,自然是年长的人更胜一筹,毕竟有经验和见识作为铺垫,日积月累下,胜出年轻人十倍、百倍,当然天纵奇才就另当别论。刘正香顶多算是天资聪颖,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但比起哥哥还是差了一些。此时,致命的地方完全暴露在姚飞月的剑锋之下。

  和沐恩一样的年纪,同花朵一样美丽,姚飞月的剑真不忍心刺穿她的身体。然而,生死存亡之际,一瞬间的犹豫就会错失良机,她不能连累聪耀华。喷涌而出的血溅在她脏得不堪入目的衣服上,心里有一丝丝的难过与惋惜,多好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上逝去。

  姚飞月使出那套威力无穷的剑法,正是惠家的阎王追,第三式泰山压顶,第四式风声鹤唳。两年前,这个念头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下了跟,犹豫不决一是身份的原因,二是阎王追闻名天下,见过的人不在少数,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纠结了许久,才教给姚飞月,不想等到他不在了,姚飞月无法自保而受人欺负。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刘正鸣红了眼睛,咆哮着冲过来,只攻不守,任由剑刺在身上。

  自己那一拳足够让刘正鸣身负重伤,姚飞月暂时没有了威胁。聪耀华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耷拉着双手,面色苍白,整个线条微微下垂,眼睛很努力的睁着,却只有一条缝,仿佛随时会撒手人寰。

  大概过了一炷香,才有了些力气,聪耀华不敢耽误,立刻站起身,捡回舍他而去的剑,与姚飞月并肩作战。使出阎王追的第五式遮天蔽日,刘正鸣当即与家人骨肉团圆。

  看着映在地上的影子,他笑得很温柔。

  活着的两人坐在青草地上,相距不远,没有说话,平静的望着天际上的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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