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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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山间马蹄声骤起,众人齐齐回头,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来趟浑水。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从飞扬的黄土中出现了三骑,都是上等的红鬃马,毛色纯正,四蹄健壮有力。马上客均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为首的是龙吟,浓眉大眼,一脸浩然正气,长剑在侧,更显霸气,唯有一双眼睛满是无奈与惆怅,失去了几分英雄气概。后面跟着的是严方,手持金环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依然不能磨灭刀锋带给人们的寒意,仿佛不容所有人靠近,二十多年来,金环大刀一直在严方的手中,陪着他走南闯北,立下赫赫战功,似是要把世上的妖魔鬼怪统统斩于刀下。左后方的人,别人不认识,姚飞月是识得的,正是参将金昂。

  眨眼的空挡,三人已到近前。龙吟依然立于中间,苍天给了他王者的身份,却忘记赐予他王者的神采与气韵,明明仪表堂堂、英勇威武、豪迈而矫健,可是脸上的无奈却比七八十岁老爷爷脸上的皱纹都多。严方目光如炬,轻蔑的扫视了一圈眼前人,周身所散发的阴冷气息仿佛他就是昆仑山千年不化的冰块,心中的仇恨如翻江倒海一般激烈,恨不得高举金环大刀,把他们千刀万剐。金昂就比较有意思了,满脸都是兴奋,眼睛里全是幽幽绿光,仿佛是狼看见了一只孤独无助的小羔羊。姚飞月算是见识了,真有人能眼冒绿光金昂完完全全是个局外人,与武林搭不上边,与龙吟毫无交情可言,颠颠儿的跑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应该不是闲得无聊吧。

  龙吟松开缰绳,拍了拍马背,马儿迈开欢快的蹄子,往草儿肥美的地方走,没有一丁点儿留恋的意思。其余两匹马见它去悠哉悠哉的享受青草,昂着脖子,高嘶一声,挣了挣缰绳,见没有束缚,也欢快的走上去。

  龙吟一声长叹,一会儿不知场面如何惨烈,何必牵扯几匹无辜的马儿,好歹也是生命。回转过头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余松,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给过他糖,给过他压祟钱,曾拍着他的肩膀说他前途无量。然而世事多变,谁会想到有兵戎相见的一天。站在余松左右的人应该是余家的其他长辈,有十位,看样子都是不好惹的人物。接下来是余浩然,龙吟无法面对的人,那个馊主意不是他出的,但是因他而起,羞辱了余浩然,他想即便是磕头认错也不能熄灭余家的怒火吧。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年轻的面孔,鲜活的生命,今日要葬送在这里吗?老天爷啊,降下些怜悯吧。

  人群里的齐峰笑吟吟的捋着胡须,龙吟终于出现了。大概有十天了吧,他没有一点儿龙吟的消息,心里甭提有多担心了,担心龙吟一声不吭的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男子汉大丈夫不怕流血、不怕死,就怕没有担当,龙吟若是做了缩头乌龟,辰巳宫的人该是有多心寒,在十大家族面前永远抬不起头。这样多好,无所畏惧、傲视群雄,让人心生仰慕之情。这件事本就是辰巳宫与十大家族的恩怨,让姑娘家家的冲在前面,他们这些人算是活到头了。

  大喝“辰巳宫的好儿郎何在,报仇的机会来了,定要为死去的父母兄弟多杀几个贼人。”

  呼啦一下,龙吟的身后聚集了百十号人,男女老少。

  龙吟的无奈变成了愁容,好不容易投胎转世为人,难道就是为了年纪轻轻自寻死路吗。二十二年前大战遗留下来的人,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留给子孙后代一片祥和的天空不好吗,为什么要活在仇恨之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来就好。活着总会有阳光、总会有美满幸福的时候,为什么不珍惜父辈用命拼出来活着的机会,他的心似乎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余松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来的人越多越好。二十二年前就不应该存在的辰巳宫,居然还存活了这么多人,他愿意举家之力将他们歼灭于此,让外面的人好好活着。

  龙吟转过身去,看着一群把心掏给他的人。四大长老,来了仨,齐峰、狄卫莨、辛行,为了辰巳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二十二年前,那么艰苦的环境下,逐一给活着的人安排个去处,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承担了本该是他的责任,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一双双真诚、火热的眼睛,没有见过他,却死心塌地把命给他。

  “辰巳宫的人,我以魁首的身份命令你们,此次只准围观,不得参与。”龙吟面色异常严厉,似乎是不容置疑。

  众人充满了惊愕,狐疑望着他们的阳光,他们可以依靠的人,为什么在他们的心异常火热的时候,泼了一盆凉水。

  齐峰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活着是很重要,可是每个人都有着滔天的恨,难道不让发泄出来吗。每个人的活法、想法不一样,不能因为自己不愿意,就加注在别人身上。今日的事,他没有号召、没有煽动,全部是自愿的。

  “老夫齐峰,代魁首收回刚才的话,今日就看你们的手段了,杀到够本为止。”齐峰咬着牙,像是头猛虎,注视着仇人。

  欢呼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热血又一次涌上心头,手里举着各自适合的武器,积蓄了二十二年的怨恨如山洪暴发一般不可收拾,二十二年了,等得就是这一天。

  “余松,你够狠,自己来送死不算,还拉上这些年轻的好后生。你回头看看,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赛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让他们陪你共赴黄泉。”齐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敞开嗓子喊,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挑拨离间,余松见多识广,岂会不明白。转过身,老泪纵横,这些人是他的子侄徒弟,他焉有不疼之理,“是啊,你们都年纪轻轻,是不该为了余家的声誉,参与其中。都走吧,留老夫一人誓死捍卫余家百年基业。”

  余家的人顿时群情激昂,都是热血青年,有理想、有抱负,身为余家的人必当为余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人人只为自己,像一盆散沙,余家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武林大家、屹立江湖不倒。

  见无人离开,余松捋着胡须,面露得意之色,微驼的脊背瞬间挺直了。他很自豪,余家注重功夫,可是对于礼义廉耻、家族荣誉的课业也没有放弃,不敢说人人都是谦谦君子,可好人还是算得上。

  齐峰微微一笑,并不气馁,种子是要一点儿一点儿慢慢长成参天大树的,他很愿意为这棵种子浇水施肥。“余家不愧是百年大族,连死都想着死一块,是怕没有子孙后代给你们上坟吧。我都替你们悲哀,想想你们死了,你们的妻儿,成了孤儿寡母,寡妇。”

  “齐峰,开战吧。”余松的脸上露出愠色来,他都能想的出来齐峰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了,不能再说了。

  齐峰一笑,不说就不说,没说出来的话更可怕,想着想着,妻儿被人欺负的画面就出来了,只会越想越惨。

  “孩子们,不想让妻儿变成孤儿寡母就多杀仇人,活着回去。”余松的话很平静,脸色更平静。

  好嘛,为敌人做了嫁衣裳。齐峰面目狰狞,誓要杀个天昏地暗。

  “杀”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在往前冲,都想把对方踩在泥泞里。

  突然,他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连忙喊住狄卫莨与辛行。走上前去,小声嘀咕着什么,三人眉头紧锁,神色俱是凝重,手不停的比划着,应该很激烈吧,只有辛行的脸色难看极了。过了一会儿,只见三人各自后退一步,抱拳行礼,表情悲壮,似是最后的诀别。

  辛行大吼一声,“辰巳宫青龙堂的角木蛟、亢金龙,白虎堂的奎木狼、参水猿、觜火猴,朱雀堂的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跟我走。”

  这些人全部在战斗,听到名字的时候还不忘使出浑身力气给敌人最后一击,不管有没有击中,头也不回跟着走开,旁边的兄弟立刻用身体护住他们,让他们毫发无伤的去完成新的使命。所有人没有惊讶,没有质疑,更没有退缩。即便让他们摘下自己的头颅去填平丘壑,让他们的血液去充盈河流,他们依旧义无反顾。

  辛行念到的人并不是几个,而是一群。辰巳宫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堂,每个堂又分七宿,每一宿之下又分十天干,天干之下又分地支。例如青龙堂的角木蛟,是十个人,角木蛟是一个总称,每个人代表一个天干,每一个天干之下是十个地支。而被辛行带走的,当然没有这么多人,并不是每一堂、每一个天干地支的人全部到齐,还要留些种子,把辰巳宫发扬光大。

  这些人去干什么,去防止有人趁火打劫。齐峰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早在二十二年前,芝献山大战之后,许多不入流的帮派为了能名扬天下,威风一把,趁着辰巳宫伤亡惨重,又攻上山来,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耗掉了许多兄弟们的性命。这次,来一个杀一个。他是活够本了,芝献山他是忍辱负重,今日定要让他来个痛快,才不去守着子玉峡的入口。辛行与狄卫莨同样知道,守峡口,活着的机会更大些,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在这个事情上耗时间,纯粹浪费兄弟们的性命,干脆决定让年纪最小的去守子玉峡,这下辛行傻眼了。齐峰语重心长的说到,他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活着也是浪费,年轻多好啊,能为辰巳宫多出几年的力气,不像他们老了,只能给辰巳宫带来负担,不如今日舍身取义,多杀几个人。辛行也是个热血心肠,听到为辰巳宫效力,即刻当仁不让决定去守子玉峡,并保证不让宵小之辈踏入子玉峡一步。

  两个老奸巨猾的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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