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欧洲中世纪,当腓尼基人和希腊人的航海探险故事,已经成为遥远的传说之后,远在文明世界之外的维京人,却出乎意料地接过了西方航海传统的薪火,成为了西欧和北欧最恐怖的海上征服者。
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维京人,也被当时的欧洲人称为诺斯人(Northman),即北方来客。
而在维京人的语言中,这个词语包含着两重意思:首先是航海,然后是掠夺。
众所周知,欧洲文明起源于中东的“肥沃新月”,即伊朗高原、两河流域、叙利亚、黎凡特和埃及。世界上最早的农作物、家禽、牲畜和车辆,都是在这里产生的,而红铜、青铜和铁器的铸炼工艺,也是在这里最早被发明和使用,城镇、部落、王国以及有组织的宗教,同样是最早从这里崛起。自公元前七千年,农业从安纳托利亚来到希腊,以上列举的种种文明的种子便被迅速传播开来,从欧洲东南部一直扩散到西北部,改变了整个欧洲社会。
而斯堪的纳维亚位于欧洲的西北部,离肥沃新月最远,因此也是最后开化之地。
同时,这里也是距离luoma文明最遥远的角落,不像gaolu和不列颠,这片土地从未成为过罗马行省
也不像德国和爱尔兰,罗马商人的足迹从未踏上过斯堪的纳维亚,而此地也不曾与罗马帝国比邻而居过。
因此,在中世纪以前,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在欧洲人的眼里,一直是被遗忘的蛮荒酷寒之地。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终年冰雪覆盖的严酷环境,不仅让这里的冬天极为严寒。而且导致可供耕种和放牧的土地非常稀缺,为了生存,中世纪的维京人从一出生开始就不得不艰难地与大自然做着搏斗,从而养成了坚韧强悍的性格,最终让他们在掌握航海术之后,就义无反顾地冲向危机四伏的海洋,以劫掠为生。
他们能够忍受海上艰苦生活,将战斗当成自己的生命,将战死当成一种荣耀,航海和劫掠让他们可以获得财富和女人,但也经常让他们在无休止的战斗中死去。就这样,维京人战斗、迁徙、冒险,在恶劣的环境和沉浮的命运中顽强抗争。在他们的神话中,充斥着对抗强者的永恒战斗。
维京人就是这样一个民族,在世界边缘的寒冷角落寂寂无闻数千年,然后从八世纪中后期到十一世纪末突然暴起,乘着龙头战船,抱着无以伦比的信念和大无畏的勇气和自信,及追求自由和生存空间的探索精神,扬帆起锚四处远征,成就了一段属于勇士和英雄的伟大历史,也给其他的国家带来了无穷的灾难。
从波罗的海到北海,从不列颠到高卢到日耳曼,乃至于西班牙和意大利,到处都留下过维京海盗的骁勇传说。他们就像公元前的希腊人一样,在海上亦商亦盗,有时候还会扮演殖民者和探险家——从塞纳河下游的诺曼底,到莱茵河三角洲的佛兰德斯,还有波罗的海的诺夫哥罗德,都曾经是维京人建立的殖民据点。至于最最倒霉的爱尔兰和不列颠,更是几乎被维京海盗给彻底打烂了……
除了针对欧洲文明地区的征服和劫掠之外,维京人也不忘开拓蛮荒,探索未知世界,向大西洋深处寻找宜居的新家园。在三百年的漫长殖民探索过程之中,维京人驾驶着他们的帆船劈波斩浪,一路向西,先后占领和建立了奥克尼群岛、设得兰群岛、法罗群岛、冰岛、格陵兰和纽芬兰六个北大西洋殖民地。
在另一个位面的历史之中,位于加拿大东海岸的纽芬兰岛,就是维京人这一波航海远征的终点。虽然维京人以惊人的勇气和毅力,成功地横渡了北大西洋,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名为“文兰”的殖民地,但由于漫长而危险的旅途,维京人的文兰殖民地即使在最兴旺的时候,也只有区区八十个人,面对身边为数众多的土著部落,实在是众寡悬殊、难以抗衡。偏偏这些暴躁好斗的维京人,又不懂得低调做人的道理,反倒是自诩为征服者,一上岛就跟土著打得你死我活,却忘了自己的实力是何等弱小……最终,在几番激战之后,后继乏力的维京人不得不放弃了文兰殖民地,撤退回了格陵兰,结束了他们史诗般的海上远征。
——事实上,直到被迫撤离文兰的时候,这些维京人还根本没意识到这里是一片新大陆的边缘,而是只以为这是一个资源丰富的岛屿。可惜距离实在太远,土著也太凶悍,实在打不过,只好撤退……
但是,在这个位面,由于某个中国穿越者在八世纪对地球历史的疯狂魔改,以及随之而来不可避免的技术扩散,导致在这个位面之中,从北大西洋来到美洲的维京人拥有了更大更坚固的船只,更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罗盘和望远镜等更先进的航海设备,可以向遥远的北美洲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更重要的是,由于在此之前,新大陆的唐人就已经从南边开通了横渡大西洋前往欧洲的航线,并且辗转流传到了维京人的耳朵里。于是这些扬帆西征的维京人事先就有了“剧透”从一开始就明确地知道,这片位于格陵兰岛更西方的陆地,并不是什么渺小的荒芜海岛,而是一块广袤辽阔的富饶新大陆!
既然目标大小和预期收获完全不一样,那么执行者的主观积极性自然也就完全不一样。上位者或许很容易就能做出放弃一座渺小海岛的决断,但要放弃一片广袤的富饶大陆……只怕是没人肯甘心吧?
因此,依靠着本土后方时断时续的人力补充,通过整整五十年的血腥鏖战和斩荆披棘,从北极海远征美洲的维京人,终于消灭了彪悍好战的当地土著,彻底平定了整个纽芬兰岛,随即又在纽芬兰附近的巴芬岛和拉布拉多海岸等地,建立起了更多的殖民据点或者说分基地,从而在北美洲站稳了脚跟。
然后,征服了纽芬兰的维京人,继续沿着新大陆的东海岸南下探索,很快就有了更加惊喜的收获。
——来自大不列颠岛的老冤家,那些被新王朝赶出故土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流亡者,已经在纽芬兰的南方,建立起了名为“新英格兰”的殖民地,仿佛是等着他们去“武力接收”……
鉴于过去几百年的光辉战绩,对于殴打和奴役这些盎格鲁撒克逊人,任何维京人都毫无心理压力。
截止到这里为止,这些来自北极海的维京人,还是在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按部就班地对外扩张。
然而,哈拉尔德的这次加勒比海大远征,却让维京人征服美洲的航海史诗,瞬间滑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在结束了第一次远征加勒比海的大冒险之后,名利双收的格陵兰岛维京人领袖哈拉尔德,却没有立刻再组织下一次前往加勒比海的远征,而是掉过头来,忙着把还在格陵兰岛的家眷带到新英格兰来享福。
至于格陵兰岛那个鬼地方,谁想要就自己去那边称王称霸吧,反正哈拉尔德是再也不想回去住了。
没办法,格陵兰岛这么糟糕的地方,实在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喜欢生活在那里。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像蒙古高原或西伯利亚这样的地方,就已经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苦寒之地了。但跟格陵兰岛这座世界第一大岛的环境相比,哪怕是苏武牧羊的北海(贝加尔湖),都称得上人间天堂!
毕竟,漠北草原再怎么酷寒,至少也有绿草茵茵的夏天,而格陵兰的绝大部分地区却是终年冰雪。
格陵兰的环境究竟严酷到了什么程度?嗯,总体而言,基本就跟南极洲差不多。任何访问者对格陵兰(意译为“绿色的土地”)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绿意盎然的名字严重地名不符实——除了深蓝色的海洋之外,在格陵兰第一眼能够看到的,便是无边无际的耀眼白色,因为这是仅次于南极的世界第二大冰帽。
一片片终年白雪皑皑的高地,陡峭地耸立在海岸边,庞大的冰川慢慢移向大海。除了白色的陆地和蓝色的大海以外,偶尔映入眼帘的只有光秃秃的黑色石山,如鹤立鸡群般耸立于冰海之中。除非运气绝佳,才有可能在冰原的边缘,偶尔看到棕色的沙砾和零星几点绿色的苔藓。
整个格陵兰岛,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土地,都是上述这种绝对无法住人的死寂地带,只有西南海岸深藏于两大峡湾间的绿地,勉强还能让人居住。这些狭长的峡湾深入内陆,其尽头远离寒冷的洋流、冰山、盐雾和阻碍草木生长的强风吹袭,属于相对理想的牧场,可以依靠种植牧草来饲养牲口——没错,由于格陵兰岛平均一年要下九个月的雪,所以就连牧草也得靠人工种植。
至于在格陵兰岛种庄稼……考虑到这里最热的盛夏气温也不超过摄氏十度,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除此之外,格陵兰还缺乏金属、缺乏充当燃料的木材和煤炭,却从来不缺乏阻碍航路的漂浮冰山。
然而,就是这样一片绝望的酷寒土地上,几千个远航而来的维京人,却依然艰难地生存了下来,并且建立起了两个聚居地小镇。可见他们不仅是彪悍的强盗和航海者,也是优秀的农民和牧民。
为了维持生存,他们几乎有效利用了两处峡湾内每一寸尚未被冰雪覆盖的土地,用来种植牧草,喂养牛、山羊和绵羊。在格陵兰严峻的气候条件下,想要搞畜牧业远比在世界上的其它地方更加艰巨,因为只有在没有雪的三个夏季月份,才能在草地上放牧牲口,其他九个月都得关在室内的棚子里,用干草喂养。而干草必须在短暂的夏天里准备妥当。平均每饲养一头牛,一个冬天就需要几吨的干草。很显然,这么多数量的干草,都需要靠维京人岛民在短短三个月里依靠人力来收集。因此在夏秋季节,那些威风凛凛的维京战士们实际上大都在收割、晒干和捆绑冬天喂养牲畜的干草,而非像传说所言那样纵横七海、四处征战。
除此之外,光是搭建牲口棚这件事,在格陵兰就已经是一项极为艰苦的活儿。想要让牲口在格陵兰的严冬里不被冻死,就必须用石头和草皮给牲口盖窝,墙最起码得要有一米厚,才能勉强抵挡住北极凛冬的严寒。想想在冰天雪地之中,如何开凿、运输和打磨这么多的石头,真是一件令人闻之色变的苦活儿。
再接下来,各种匪夷所思的麻烦依然多得吓人,比如牲口整个冬天都待在石屋里,排出的粪便堆积如山,开春后得把这些粪便铲到外面去。冬天的牛羊以干草为食,如果干草不够,就拿海藻充数。但是牲口并不喜欢吃海藻,农民们为此必须跟牲口住在一起,忍受着满地的粪便,强迫它们进食。可即使这样,这些牲口在冬天还是变得越来越虚弱。等到冰雪渐融、大地返青,大多数的牛羊都已经虚弱到无法走路的地步,维京人还得把它们抬到户外。如果碰上特别严酷的冬天,贮存的干草和海藻在夏天青草重新生长出来前就吃光了,维京人只好将柳树和桦树的新生枝叶采下来充当饲料,以免其在石屋里饿死。
即便如此终年辛劳,光靠这些牲畜的肉和乳制品,依然无法喂饱格陵兰的几千个维京人。为了勉强填饱肚子,他们还不得不驾船出海捕鱼、猎杀海豹,甚至冒险狩猎北极熊和海象——即使是在生活如此简陋的格陵兰岛,也无法做到一切自给自足,必须要从欧洲或者其它什么地方进口木材、铁器、布匹和调味品,才能让他们活得勉强像是个文明人。而这就需要格陵兰岛民拿得出像样的交易品:考虑到通往欧洲的漫长海路,想要靠出口咸鱼来赚钱根本就是开玩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似乎就只有白熊皮和海象牙了。
而想要狩猎这些猛兽,手里只有长矛、鱼叉、棍棒和弓箭的维京人,往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在这样一片贫瘠之地,即使是酋长和神父的生活也同样悲剧。哪怕是作为格陵兰的酋长之子,哈拉尔德也很难吃上几口甜美的水果,或者喝上几碗香喷喷的麦粥和啤酒。
相比之下,纽芬兰岛上的文兰殖民地,就要富饶多了——纬度较低,可以种植耐寒的蔬菜和庄稼,青草茂盛,冬季相对暖和,牛羊可以在室外放养,不必在夏季忙着准备冬天的干草。纽芬兰岛上的森林茂盛,木材丰富,造船和盖屋不愁材料匮乏,此外还长着不计其数的野果和野葡萄。纽芬兰还拥有全世界最丰富的鱼类资源,当地产的三文鱼比格陵兰的还要肥美。更不要说,在纽芬兰岛的背后,很可能就是传说中金银遍地的新大陆!不管吃多少苦,死多少人,也得把这个通往新大陆的桥头堡给抢下来啊!
就这样,一代代的维京海盗,抱着摆脱穷困生活的渴望,从格陵兰、冰岛和更遥远的欧洲本土扬帆出征,越过浩瀚的北大西洋来到纽芬兰,舍生忘死地跟土著连年拼杀,一尺一寸地拓展疆域。
等到哈拉尔德带着他的部下离开格陵兰之时,其实已经太迟了。整个纽芬兰岛以及周边地区的好地盘,都已经有了新的维京人主子。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哈拉尔德很快就拉拢了一大帮同样前来新大陆寻找机会的同胞,带着他们继续南下夺取了新英格兰这片宝地——这片土地比纽芬兰岛更加温暖肥沃、资源丰富,还有现成的市镇、耕地和上万名撒克逊人农奴!
更何况,接下来他还玩了一把千里跃进的蛙跳战术,从加勒比海轻松抢到了一大笔外快!
于是,心满意足的哈拉尔德,在凯旋回到新约克镇(纽约)之后,就再也不打算回到格陵兰那个苦地方,而是安排了心腹手下,返回格陵兰去接人。自己则留在新约克镇,一边大兴土木、修造房屋和宫殿,一边用劫掠来的财物贿赂其他的维京人首领,收买他们支持自己成为新英格兰之主。
除此之外,哈拉尔德还驱使本地俘获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及从海地岛掳掠来的异族奴仆,在新英格兰开垦更多的田地,种植更多的庄稼和蔬果,预备用来养活即将到来的新增人口。而为了保障垦荒的进行顺利,他还不得不带兵跟附近的土著部落打了几仗,展示了一番自己作为新英格兰之主的威风。
与此同时,他也不忘设法放出风声,试图从纽芬兰、冰岛和欧洲本土招募更多的人手——虽然在嘴上吹嘘得天花乱坠,但哈拉尔德其实很清楚,前一次远征加勒比海的丰厚战果,是占了偷袭的便宜。等到下一次再去打劫的时候,恐怕就会遭遇远比上次更加顽强的抵抗,为此必须筹集更多的人手和船舰才行。
就算他不准备再次远征加勒比海,而是决心在新英格兰安稳过日子,那么为了弹压满心怨恨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农奴,以及讨伐土著、向内陆地区拓展新英格兰的版图,也需要更多的维京武士才能成功。
到了第二年夏天,一座颇为简陋的宫殿或者说领主府邸,在新约克镇上初步竣工。而哈拉尔德和亲信部下的家眷,也终于从格陵兰陆续赶来,哈拉尔德为他们在新英格兰分配了房屋、农奴和土地。此外,还有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维京人小酋长,在听说了哈拉尔德勇闯加勒比海的暴富传闻,因为仰慕他的名声,而纷纷带着船只和武士前来新英格兰投奔,说是想要推举他为首领,带着大伙儿再去加勒比海劫掠发财,哈拉尔德很客气地招待和接纳了他们,同时劝说他们暂时在新英格兰休整,等到准备齐全之后再出发远征。
但是,再接下来的一年里,身在新约克镇的哈拉尔德就渐渐感觉到,似乎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了。
——从纽芬兰、冰岛和遥远故土闻讯陆续赶来新英格兰的维京人,似乎多得有点儿过头了?林林总总居然加起来都有好几万人了!而且来头一个比一个更大,光是有领地和封号的贵族就不下几十个!
虽然他的新英格兰确实是很缺人没错,但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还是让哈拉尔德感觉有点驾驭不住。
又过了几个月,连挪威国王都派来了宫廷特使,要册封他为“新英格兰大公”,而神圣布列塔尼亚的皇帝也颁发来嘉奖诏书,感谢他在打击异教徒方面的卓越贡献。
此外,挪威大主教和丹麦大主教也分别托人捎来了亲笔书信,号召他在新大陆发起针对异教徒的圣战,并且许诺在凯旋之后给他加冕和上尊号……于是,一头雾水的哈拉尔德终于彻底懵了。
上帝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限于哈拉尔德的眼界层次,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欧洲大陆,正在发生着怎样影响深刻的局势变化。
虽然此时的欧洲各国民间,依旧沉浸于维京海盗的恐怖传说之中,但事实上,到了耶稣基督诞生的西元一千一百年,曾经轰轰烈烈的维京大海贼时代,总体而言已经逐渐走到了尾声。
在之前的大扩张时代,维京人曾经驾驶长船征讨四方,把整个欧洲大陆的海岸线变成了维京人的乐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方面,移居外国的维京人在皈依基督教之后,逐渐不再以劫掠为生,而是与当地人通婚,并逐渐被当地人同化,慢慢地忘记了母语,融入了欧洲各国的主要民族之中;另一方面,欧洲各国的封建领主,也在漫长的战争之中逐渐学会了对抗维京人的办法,一步步地打掉了维京海盗的嚣张气焰。
因此,最近的一个世纪,维京人正在从欧洲各地被击退。在高卢和佛兰德斯,那里的维京人已经忘记了祖先的语言,融入了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的臣民之中。在东欧,那里的维京人移民则变成了罗斯人和波兰人。在不列颠和爱尔兰,曾经在那里出现的许多维京海盗王国,也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被逐步消灭。
随着维京扩张时代的结束和回潮,曾经散布在整个欧洲的维京海盗纷纷溃败。那些企图保持传统的维京人,都被逐出他们曾经盘踞的港口据点,相继乘船逃回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故土,以及冰岛、法罗群岛等不受外敌威胁的北大西洋殖民地。然而,故土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如果贫瘠寒冷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真的能够养活那么多数量的人口,当初维京海盗的祖先们,也不用拿起刀剑踏上海盗船了。
而北大西洋上的法罗群岛、设得兰群岛和冰岛这些殖民地,也很难承担太多的过剩人口。毕竟这些岛屿本身就不大,又寒冷贫瘠。冰岛虽然论面积跟爱尔兰岛相差仿佛,但毕竟是位于北极圈内的酷寒之地,仅仅养活现有的六万人口,就已经是水土流失、饥荒不断,必须寻找新家园了。至于挪威本土,最近这段时间同样是连年灾荒饥馑,民不聊生,再涌进来那么多嗷嗷待哺的残兵败将,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要知道,正如北欧神话的悲壮和惨烈一样,维京社会内部从来都不曾彬彬有礼,而是充满了血腥暴力。那些横行七海的维京海盗,固然让欧洲各国百姓闻风丧胆,在对待自家老乡的时候也不会有多么的客气。于是随着各地维京海盗纷纷溃逃回乡,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治安也急速崩坏,到处都是层出不穷的骚乱。
因此,当得知哈拉尔德在新大陆的辉煌战绩之后,挪威王室立刻就有了趁机甩包袱的想法,很快就组织大批人手到处鼓吹和忽悠:诸位海上的勇士们,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实在是太穷了,根本养不活你们这群好汉啊!所以,请你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上船出海,去新大陆碰运气吧!那里到处都是青翠肥沃的土地,以及容易打劫的阔佬……而且对方还是天生就该下地狱的异教徒,奥丁神,不对,是上帝也会保佑你们的!
——总之,挪威王室对待此次远征的态度,就是打得赢最好,即使打不赢,至少也能甩掉麻烦。
与此同时,雄霸高卢和伊比利亚半岛北部的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也在这场维京远征中参了一脚。
——虽然事先并没有跟维京人达成任何协议,但是海地岛殖民地的毁灭,还是让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获益匪浅,其地中海舰队得以利用科尔多瓦王朝主力舰队远赴新大陆,西班牙本土海上力量变得异常薄弱的空隙,从科尔多瓦王朝的残破版图上再次撕下了一大块肉,夺取了地中海上的战略要地巴利阿里群岛。
至此,作为科尔多瓦王朝大后方的北非迦太基故地,终于暴露在了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的兵锋面前。在布列塔尼亚的骑士们看来,只要再进一步,以巴利阿里群岛为跳板,挥师渡海直扑北非,似乎就能重演千年之前的第二次布匿战争末期,西庇阿率领罗马军团登陆北非,彻底打崩宿敌迦太基的辉煌壮举了。
在通过间谍打探到了科尔多瓦王朝此次失败的前因后果之后,食髓知味的布列塔尼亚皇帝,立刻派遣使者前往挪威,表示愿意拿出黄金、领地和爵位,雇佣维京海盗再次远征海地岛,彻底捣毁科尔多瓦王朝的这一重要财源,并且调走科尔多瓦王朝的海上力量,给自己规划中的北非登陆战创造机会。
于是,一方面是现实状况的处境窘迫和挪威王室的急于甩锅,一方面是对新大陆的垂涎渴望和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的收买资助,此外还有基督教会的煽动鼓吹,成千上万无处落脚的维京海盗。前赴后继地踏上了远征新世界的旅途——由于维京人所处的纬度更高,所以他们横渡大西洋的航程,实际上远比另一个位面的哥伦布船队短得多,即使是以他们相对较小的船只,在季节合适的情况下,也能轻易抵达美洲。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哈拉尔德,就在事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为了此次远征的最高统帅……
但是,在终于大概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挪威王室册封自己为新英格兰大公的缘由之后,哈拉尔德也不得不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命,准备带领来到新大陆的各路维京海盗们,去加勒比海大干一票。
因为,如果再不启动加勒比海远征的话,他的新英格兰领地就要被纷至沓来的不速之客给吃垮了!
新英格兰“大公国”首都,新约克镇郊外的一片草地上,新晋不久的新英格兰大公哈拉尔德,正在向云集在他麾下的各路维京海盗首领们,展示着他上次从海地岛劫掠而来的一部分战利品。
不过,摆在草地上的并非是闪闪发亮的金银珠宝,而是威力巨大的军用武器。
只见哈拉尔德大公亲自伏在一台带有金属罐子和管道的奇怪机械上,轻轻扳动了侧面的一个机括,下一刻,这台机械的前端就喷出了一股明亮的熊熊烈火,当即就让一众维京首领们纷纷惊呼出声:
“……这分明就是……大不列颠岛炎之王朝的招牌杀手锏‘希腊火’啊!当年在泰晤士河口,那个屠龙者卡洛曼就是用它烧掉了我们同胞的三百艘龙头战船!哈拉尔德是从哪儿搞到这东西的?”
然后,在哈拉尔德的示意下,又有几名士兵推出一门青铜铸造的滑膛炮,在按部就班地填药、装弹、瞄准之后,轻而易举地将几百步外一堵作为靶子的木板墙轰得粉碎。
“……你们都看见了吗?这些武器的威力是如此可怕,但却还没有被使用就落到了我的手里。可见那片丰饶之海上,住着的都是一群懦夫!根本不配享有他们的财富!而我们就要用战争来纠正这个错误!”
哈拉尔德一脸得意地拍着滚烫的青铜炮管,对一众维京首领吹嘘和煽动道,“……新大陆的秋天已经降临,北风就要吹起来了!而扬帆出征的日子也已经到了!既然你们能够横渡大洋来到这里,就不会畏惧南下的海路太漫长!举起你们的刀剑和战斧,去赢得财富和荣耀吧!”
——就这样,来自北极冰海的凛冬狂澜,终于驱动着维京海盗的战船,跨越了浩瀚无边的大西洋,在维京人的劫掠时代即将谢幕之际,奏响了一曲远征新大陆的辉煌战歌!
然而,新大陆的唐人诸侯们,此时却依然在加勒比海的温暖阳光下,一无所知地慵懒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