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防御阵地是个环形的圆阵,除了清军重步兵的突破口附近,整个环形阵地上还有很多火枪兵和弓箭手,除了应付外围清军的进攻外,其他人都转过身来,先对付冲进圆阵的这支清军重步兵。∏∈∏∈,两三百人在近距离一起开枪放箭,清军重步兵虽然有重甲护身,也被打得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也往前冲!
仗打到这个份上,距离一八二旅的旅旗只有数十步之遥,怎么能功亏一篑?清军重步兵此刻也杀红了眼睛,冒着枪林箭雨直冲向前,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打掉楚军的中军,整个部队就会失去指挥,从而一举获胜……清军重步兵排成一个锥形的冲击阵型迅速前进,没有理会周围的楚军火枪兵和弓箭手,铅弹和箭矢不断射来,锥形阵外围的清军重步兵像被电击一样身子不停的摇晃,碎片乱飞的盾牌上插着箭矢,盔甲上的破洞越来越多,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不时有人被击中要害,突然栽倒在地。
付出惨重的代价,清军重步兵终于冲过这三十多步距离的开阔地,和楚军长枪兵撞在一起。
圆阵外围,其他的八旗兵从另外的两个方向发起进攻,一支是步兵,一支是骑兵,以配合那些已经冲入圆阵的重步兵,楚军士兵两线作战,刀盾兵和长枪兵抵挡外面的进攻,火枪兵和弓箭手回头支援同伴,场面有些混乱……仗打到这个份上,明清两军都出尽全力,也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壮汉在掰腕子,两个人都脸红脖子粗。却一时难分胜负。
清军后阵,尼满本来就策马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此刻又催马向上走了几步,以便看得更清楚。
“这伙南贼,忒也难缠!”楚军的表现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重步兵一次冲锋就攻破圆阵,看起来对方不堪一击,但是攻破圆阵后楚军却没有崩溃,抵抗反而越来越强,清军的伤亡数字直线上升。
大约摸估一下,八旗兵伤亡应该超过三百人了。战马也伤了三四十匹,哪怕把一八二旅全部消灭,这一仗也是得不偿失的惨胜,但现在退出战斗,就会前功尽弃,骑虎难下的尼满只能孤注一掷的拼了……随着他的命令,清军中军吹响号角,摇动令旗,调动前方的五百名八旗骑兵冲向突破口。支援前面的重步兵。
骑兵冲进局促的圆阵作战,对敌人的威胁固然很大,自身也会带来巨大的伤亡,要知道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往来冲击。圆阵里巴掌大一块地方根本腾挪不开,所以这五百名骑兵没有一起冲进去,除了最前面的一百骑外。剩下的八旗兵都跳下战马,变成步兵进阵肉搏。
一百名骑兵。加上一百匹马,在圆阵里就像一条铁骑组成的恶龙。看起来分外庞大,充满了威慑力。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沿路清军重步兵纷纷避让,楚军长枪兵则慌忙组成一个枪阵,准备抗击清军骑兵的冲击。清军骑兵冲到近前,却突然向两翼分来,直扑那些正在射击的楚军火枪兵和弓箭手!
还是马走日!
这支骑兵的进攻目标不是一八二旅的旅旗,而是两翼的楚军圆阵,只要在圆阵的防线上再打开两个口子,更多的清军士兵冲进来,一百二旅肯定就完了。
后面的四百名清军步兵,才是支援重步兵的生力军,除了几个清将之外,他们大多数只穿着一层铠甲,算不得防具周严的重步兵,但是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就更为便捷,一路小跑冲进阵中,有的人一边跑着,一边张弓搭箭射向楚军士兵,距离楚军长枪兵只有二十步的距离,才把弓箭往身后一背,举着长刀大剑发起冲锋。
“上刺刀!”
自打清军骑兵冲进圆阵,丁宗望和熊元重就一直提着小心,在清军骑兵变向的第一时间,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大声下令。
面对骑兵的高速冲锋,鸟铳上了刺刀也无法正面抵抗,暂避锋芒,向旁边躲闪才是正确选择,但是火枪兵的背后是其刀盾营和枪兵营的同伴,他们正守着圆阵方向,和从外面进攻的清军作战,丁宗望的这个连队不能闪躲。
不能躲,那就拼吧!
火枪兵举起上了刺刀的鸟铳,组成一个弱化版的长枪阵,丁宗望这个连队还剩不到七十个火枪兵,朝着他们冲来的,是五十个正在快马奔驰的八旗骑兵,硕大的马蹄像一柄柄铁锤般砸在地上,腾起一片黄土烟尘,在丁宗望的眼中,清军战马的身影迅速变大,连着马上的骑兵都看着异常高大,再加上凶恶狰狞的表情,裂口狂呼的嚎叫,就像是一群从阎罗殿里杀出来的恶鬼。
“都站稳喽,用刺刀对着鞑子就行,谁敢退后一步,老子宰了他!”丁宗望大声叫着,把战刀横拖在身后,随时准备全力挥出,他这样的老兵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足球运动员,需要的时候一次次的全力冲刺,冲刺的间隙调整自己的状态,虽然激战了一天,仍然保持着足够的体力和敏锐的反应。
新兵们没有这种本事,一整天的战斗下来,多次面对生死考验后,大多数新兵在极度亢奋之余,此刻都陷入了极度疲惫,看着呼啸冲来的八旗兵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就像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都是幻觉。
“砰!砰!砰!”
八旗骑兵冲到近前,面对楚军士兵的刺刀阵非得没有减速,反而用马刺用力踢着马肚子,再次加快了冲锋速度,随着砰砰砰的巨大撞击声,楚军士兵都像断线的风筝般被接连撞飞……蒙古马的体型虽然不大,但也有六七百斤重,再加上马上的骑兵和甲胄兵器。总重量接近千斤,高速冲锋之下。拿着刺刀的步兵肯定挡不住,一撞就飞。
砰砰砰!楚军士兵接二连三倒飞出去。清军骑兵冲得最猛的方向,甚至撞出了一串滚地葫芦,领队的清将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哈!……嗯?嗯!”他刚刚笑到一半,再也笑不出来,前面的八旗骑兵一个接一个马失前蹄,扑倒在地,战马的身上、腿上赫然插着一支支带着刺刀的鸟铳,仍在不停微微晃动!
楚军这次扩编所招的新兵,都是主动投军的志愿兵。矢志报国,最为勇敢,面对迎面冲来的滚滚铁骑,一半以上的楚军士兵半步未退。在最后关头仍然尽力维持着刺刀的角度,借助战马向前的冲击力,把刺刀深深地插进它们的身体……轻骑兵就是轻骑兵。战马没有马铠保护,使用轻骑兵来冲阵。敌人的步兵只要敢于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轻骑兵都很难讨到便宜。
一场冲锋下来。楚军士兵死伤近半,八旗骑兵也伤了十几个,二比一稍微多一点的战损比,看起来楚军这边吃了亏,但这是步兵对骑兵,刚刚入伍的新兵对久经沙场的老兵,再加上十几匹战马的损失,清军才是真正的输家!
更关键的是,十几个八旗骑兵摔倒之后,挡住了后面的冲锋路线,八旗骑兵被迫兜到两旁,却没有足够的空间再次提起马速,无奈之下只好且战且退,退到清军步兵的后面,取出弓箭和楚军对射……另一个方向上,五十个八旗骑兵的冲锋同样也被楚军士兵打退,用骑兵冲进狭窄的圆阵作战,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纸老虎,看起来势不可挡,只要别被他们吓倒,骑兵最后肯定要吃亏。
真正势不可挡的,还是清军的步兵。
清军的重步兵本来就占优势,楚军的长枪兵苦苦支撑,在火枪兵和弓箭手的支援下才暂时没有崩溃,刚才这么一晃一绕,楚军火枪兵和弓箭手都对付那一百个八旗骑兵去了,清军重步兵压力骤减,又有四百个普通步兵的生力军加入进来,一下子就击溃了楚军的长枪阵。
前面不远处,就是楚军的中军,一八二旅的旅旗,除了旅长张延世和一群军官参谋之外,只有少量的卫兵。
见到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张延世转身而走,其他的楚军官兵也慌忙跟上,在阵地上伫立了一个下午的战旗终于拔了出来,护旗兵把粗大的旗杆斜扛在肩膀上,朝着张延世追去。
煮熟的鸭子还想飞?清军步兵一窝蜂般的追了上去。
领头的清将追得正急,突然听到一阵不祥的呲呲声,他下意识地左右寻找声音的来源,还没有任何发现,脚底下突然一股大力袭来,随着一连串的霹雳巨响,他好像灰太狼一样朝天上直飞出去。
爆炸!
张延世看到局势吃紧,把随军携带的火药、雷将军埋在战旗前,关键时刻点燃这个“大炮仗”,炸得清军鬼哭狼嚎。
清军重步兵正挤成一团,火药的分量又特别足,雷将军炸开后四射的弹片令人防不胜防,瞬间清出了一块方圆三十余尺的空地,这片空地上的一百多个清军重步兵非死即伤,尸横累累。
副旅长韦定源刚刚又收拢了一百多人,大喊一声返身杀了回来,这一百多人分属六七个连队,打着六七面战旗,一边冲锋一边高喊杀鞑子,其他的楚军溃兵看到自己的连旗、营旗,都一起追了上来,冲到清军阵中的时候人数竟然增加到二百人,势如猛虎,一下子把清军打得连连后退。
日头已经落到树林后,上方有几道绚丽的玫瑰红,其他方向的天空已有几分暮色,眼看就要天黑了。张延世左右看了看战场形势,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令吹号,分头突围……所有的招数都使完了,差一点还是没有拖到天黑,现在分头突围肯定伤亡惨重,但一八二旅已经处在乱战中,再不突围就会全军覆没。
随着军号吹响,楚军士兵陡然一惊,在军官的命令下,聚成一股股向外杀去,每个营、每个连都坚持打着自己的战旗,哪怕被清军缠住也没有四散逃命。这样子一来,楚军的韧性大为增强,只要有组织有编制的抵抗仍然存在,清军就不能放手追杀,落在后面的楚军连队虽然牺牲了自己,却为大部队的突围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清军刚才为了冲阵,把东边的五百骑兵调到圆阵中,张延世早就看准了这个方向,带着大部分楚军向西边突围,副旅长韦定源留在圆阵中组织阻击,尽量拖住清军的主力。
“踏踏踏!”
马蹄声响,东边的清军骑兵朝西边追了过来,尼满带着后阵的一百骑兵朝西边追了过来。
“踏踏踏!”
马蹄声响,刚才远远避开的楚军游骑兵突然出现,奋不顾身地迎向八旗骑兵的大队人马。
单比骑术和肉搏能力,楚军游骑兵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况且他们兵力太少,只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全部牺牲。一炷香大概是五分钟,楚军游骑兵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给主力争取了五分钟的撤退时间,全力奔跑之下,张延世带着楚军主力多跑出去二里地。
还不够!
这附近是一片平坦的原野,骑兵的速度冲起来后,二里地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张延世离着最近的树林还有五里路,还需要十多分钟的安全时间。
副旅长韦定源还在圆阵里厮杀,楚军必须留下一支阻击部队,张延世刚要下令,却看到好几面营旗、连旗停了下来,自发的排成一排,摆出列阵拦截的阵势,每面战旗下多多少少,没有一支连队的士兵超过半数。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