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麟无声无息的走了,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政治舞台上历来都是我方唱罢你便登场,种种喧嚣和精彩永远不会落幕,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谁也不会把一个过气的阁老放在心上,退一万步说,哪怕文官集团以后还能卷土重来,和杨廷麟这只死老虎也没什么关系。
一个月前,杨廷麟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来到江南,手握圣旨,口含天宪,四处下手争抢胜利果实,很多人忙不迭地投靠到他的旗下,摇旗呐喊而自鸣得意,自以为抱上了大粗腿,隆武帝拜祭朱元璋的那篇祝文一出,他们更以为大义名分在手,可以很轻松的把汪克凡一脚踢开,隆武帝和文官集团的联盟胜券在握……一个月后,杨廷麟黯然离去,标志着隆武帝和文官集团彻底认输,这些人才终于回过味来,乱世中有乱世的规矩,拳头大说话才算数,数遍隆武朝廷的各个派系,就数汪克凡的拳头最大,所以这回是站错队了。
姜还是老的辣,钱谦益太他娘的机智了!
乱世枭雄不是白给的,金声桓果然老谋深算!
没关系,咱们虽然没有钱谦益和金声桓那样的眼光,但是船小好掉头,现在改换门庭还来得及,汪克凡分明是要做大事的人,岂会没有容人之雅量?一夜之间,支持文官集团的阵营发生了雪崩式的倒戈,大家不约而同的,一起对郭维经发起了猛烈攻击。
立功心切!
在官场上混的人,揣摩上意。投其所好是基本的生存技能,最擅长的也是勾心斗角。杨廷麟既然已经被干掉了,郭维经就是汪克凡的下一个政治对手。大家一人咬他一口,正好当做改换门庭的投名状。
这些人一拥而上,气势汹汹,郭维经被搞得狼狈不堪,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站出来大义凛然的进行指责,他以雷霆手段拿下田雄,换来的却是一片质疑,杨廷麟招降汉奸田雄固然不对,郭维经对已经反正的降将痛下杀手却更是错上加错。有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嫌,为了掩盖一个错误,再犯下一连串的错误,朝廷威信将荡然无存。
出乎意料的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大人物对此都保持沉默,自汪克凡以下,属于武勋集团的文武高官始终缄口不语,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钱谦益再次出头,帮着郭维经分辨了几句,大家这才发现风向不对,停止了对郭维经的攻击。
自作多情了。
汪克凡和隆武帝之间的较量胜负已分。郭维经是打着白旗来的,就差抱头蹲在地上,再搞他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冲上去拳打脚踢的人,除了给汪克凡壮壮声势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也别想捞到多少好处……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汪克凡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其他方面。也希望这场风波控制不要继续扩大,如果拉着隆武帝一直撕扯下去,倒真有两败俱伤的可能。
对于和隆武帝的谈判,汪克凡并不着急,谈判这种事免不了反复的讨价还价,越着急就越吃亏,而且他非常明显的感觉到,隆武帝不知道什么原因急于和他达成妥协,在谈判中不断让步,既然皇帝着急,他就更不能急了。
“桂林还没有确凿消息,只知道大概是西军出了岔子,皇上和几位阁老这些日子都盯着云南、四川,朝廷兵马也在往西调动,就好像孙可望要造反一样。”权习把一份报告交给汪克凡,说道:“这件事非常隐秘,应该是有人向皇上呈折密奏,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很少,皇上和几位阁老也非常小心,情报局查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如临大敌呀。”汪克凡仔细翻看着那份厚厚的报告,但是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西军由于某种原因,对隆武朝廷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以至于隆武帝急于和楚军妥协。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汪克凡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轨迹,无论孙可望、李定国还是刘文秀,都一直打着大明的旗号,孙可望后来投降满清,只是因为在政治斗争中失势的个人行为,在眼下抗清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西军不可能投降满清。
从隆武朝廷如临大敌的样子来看,似乎对西军非常忌惮,以至于对楚军不断让步,反过来说,西军对隆武朝廷的威胁是非常致命的,也是无法妥协的,这已经偏离了历史发展的轨迹,汪克凡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南宁那边,桂王一切如常吗?”
“没有任何异常。”
“那就怪了……”汪克凡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笃笃笃,笃笃笃的不停。
他参照历史,很容易想到了桂王朱由榔,如果朱由榔跑到了云南,这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孙可望是南明时期出类拔萃的人才,尤其擅长内政管理,野心也特别的大,如果桂王朱由榔落到他的手里,不搞出些事情反倒不正常了……但是朱由榔好端端的呆在南宁,或者说被软禁在南宁,万历神宗再没有别的直系子孙活在世上,其他的明朝宗室王爷对隆武帝都无法构成威胁,这条线索似乎又断了。
盲点,这是汪克凡历史知识的盲点。因为前世是军校副教授,他对明末战争史研究的很深,相关的政治人物和历史事件无不烂熟于胸,对康熙朝后期的历史却只知道个大概,朱慈焕的朱三太子案不在他的历史知识储备当中。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隆武帝看来是抓了一手烂牌,但是到底烂到什么程度,他的底线又在哪里,汪克凡都不知道,在谈判中就很难实现利益最大化。
“以前我们对西军太忽视了,情报局看来还得加强力量,把监控范围扩大到西南和北方各省。在满清和西军内部布下眼线。”汪克凡说道:“孔有德气势汹汹朝我们杀了过来,打完这一仗后。我准备对楚军做一次大的调整,情报局也要一分为二。今天先和你通个气。当初情报局成立的时候,楚军的活动范围局限在湖广一个省内,所以胡子眉毛一把抓,很多不该你扛的担子也压到情报局身上,现在咱们的摊子大了,对内对外的监控范围太大,我准备把对内监控这一块拆分出来,再成立一个监察局,但是情报局的编制不能缩小。反而还要扩大……”
情报局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情报工作上,权习手下的情报局却还兼着特务机关和纪律监察机关的角色,重军事情报,轻政治情报和经济情报,存在很多弊端和隐患,需要进一步细化和分工,让权习的情报局集中精力搞好对外情报工作。
监察局将接替纪律监察机关的角色,主要负责对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监察局更接近特务机关,除了监控楚军和楚勋集团内部,更偏重行政管理……在汪克凡看来,特务机关如果过于强势。对正常的军事、政治管理模式都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所以成熟健康的政权中,特务机关一般都是非常低调的。但是军阀林立的南明还在战争时期,政治环境错综复杂。吏治腐朽不堪,高层对基层的控制力很差。所以建立一个强力的特务机关还是非常必要的。
社会的发展都是螺旋上升的,不可能一步到位,汪克凡愿意为共和留下一点种子,但它必须生长在温室中,必须在汪克凡的控制范围之内,否则在暴风骤雨的摧残下,这颗种子必定会夭折,只有等到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形成丰腴肥沃的土壤,强人政治才能退出历史舞台,在可以预见的几十年内,为了保证各种政策方针能够得到贯彻执行,汪克凡要拥有自己的契卡和克格勃。
在一段时间内,汪克凡愿意保留鲁王政权的自主权,是因为鲁王政权完全可控,在实力上和楚军差的太远,大家才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尝试建立一种解决政治分歧的新模式,不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但是西军不适用这条原则,孙可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隆武朝廷作对,他只要搞分裂,搞投降,汪克凡就会毫不犹豫的支持隆武帝。
大明这条破船,谁都不许拆,要拆也得等靠岸后,由汪克凡亲自来拆。
“监察局由谁负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汪克凡问道。
“好苗子倒是有几个,但都是划桨的材料,掌舵恐怕不行。”权习斟酌着说道:“对内监察打交道的面太广,碰到的事情形形色色,有些分寸我也把握不住,监察局最好由一位文官来掌舵,专挑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官就好,他们一个个最是嫉恶如仇,用好了就是军门手里的一把刀。”
大明的文官里面,循规蹈矩的循吏最多,不拘一格的能吏很少,除了各种各样的贪官之外,偶尔还会冒出来几个有道德洁癖的清官,这些人往往都是一根筋的愤青,以家徒四壁为荣,以铁骨铮铮的强项令为榜样,在官场上四面树敌,能力上也很一般,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天还大,做监察局的主事倒可以发挥他们的特长。
“这个,我再想想吧。”汪克凡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那种文官,做个副职就是一把好刀,却不宜总揽大局,实在不行就由你来挑起这副担子,情报局交给别人。”
“军门,我不是这个意思……”权习急忙辩解。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汪克凡用锋利的目光盯着权习:“我让你推荐人选,你却只顾着撇清自己,怎么?觉得我要拆分情报局,是对你不放心么?”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权力连忙起身,单膝跪倒行礼:“军门诛心之问,末将万万不敢应承,只是情报局往日权柄太重,于军门大业不利,末将每每惶恐不安……”
“好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的太多!”汪克凡皱着眉头,说道:“你先说说看,孔有德这次出兵,大张旗鼓的宣称要收复江南,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十有**,他是虚张声势。”说回到军事情报,权习自如了许多,重新坐下说道:“孔有德号称要收复江南,与我军决一死战,粮秣器械却携带不足,麾下战兵不足三万,乘船急进至安庆府,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再加上湖北尚可喜和江淮清军的种种反应,孔有德多半是要调防江淮。”
“不止是调防江淮,他还想在江南占些便宜。”汪克凡想了想,说道:“从九江到南京的千里长江,我军确实防不胜防,他停在安庆府,就正好卡在咱们的腰眼上,向南可攻江西,向东可攻南直隶,我如果回兵迎战的话,南京的谭泰又会趁机逃跑,这一仗不好打呀。”
汪克凡隐约猜到了孔有德的意图,却一时没有破敌的良策,孔有德的战法其实就是变相的围魏救赵,远远的威胁楚军的后方大本营,以调动楚军来援,如果汪克凡真的回兵安庆府一带,他的部队坐船顺江而下,可以迅速的赶到南京附近,解救被围的谭泰。
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汪克凡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但是经过宁镇会战后,楚军几乎精疲力尽,没有足够的力量再打一次大型战役,大部分部队都在休整,除了围困南京和镇江之外,好容易凑出来四个营的可战之兵,又由汪晟带去攻打苏杭,现在正在杭州城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才会这么头疼。
为了对付孔有德,汪克凡已经下令,将谭啸和周国栋的部队调到江西,不日就会赶到,可是安庆府一带的长江都在清军水师的控制下,岳州营和通山营只能在长江南岸被动防守,无法对孔有德发起主动进攻,还是不能从根本上消除这个威胁。
最靠谱也最简单的办法,是让郑成功出动水师,到安庆府击败清军水师,孔有德的天佑兵哪怕不折一兵一卒,对长江南岸的威胁也自然消除,但是,郑成功未必愿意出战。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