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忌惮!
王朝看着姬轩的表情。
以及微不可查的动作。
心里已经有所决断。
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冒着可能会被革杀当场的风险出现在了这里,只为了那一线转机。
这个叫姬轩的人果然是燕宁派过来调查当年之事的!
这就是所谓的秋后算账!
如今他王家抢先一步与此人接触,可以说是占得了先机。
将其暗中杀害?
开什么玩笑。
王家的那个女人足够愚蠢,他王朝可不是没脑子的人。
既然身在灵王朝。
普天之下帝君若是想要杀一个人,哪怕其能上天入地,都会被揪出来。
他接着循循善诱。
“尸毒的解药还是其次,我知道这不能作为宽恕王家罪行的筹码,所以——
我知道道友要去稻草坑里寻找证据。
不过稻草坑里的凶险,道友可知道?
尤其是几天前此地发生变故,阴气变得比以往更加浓郁,让里边的那个东西更加凶险,如今成长到什么程度已经难以估量。”
稻草坑没有阴君奉庙。
本就是一处三不管的野地。
再加上前段时间地下河道紊乱,阴气大肆外泄,让这里边越发地凶险。
姬轩知道稻草坑最中央有什么。
从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隐患。
但他却没有多管,没想到今天却被别人提及。
不由得多看了此人几眼。
王朝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心中越发笃定。
“所以稳妥起见,道友还是莫要继续深入的好。
真相固然重要,但小命却更重要。
那里边葬着的人的确可以将我王家推入万劫不复。
但有些情报,却只有我王家能够提供,可以让道友把握住比区区王家更有价值的东西!”
他的双眸在放光。
说到这里的时候,显得情绪颇为激动、亢奋。
双腿似乎都在颤抖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般。
只是话音刚落,姬轩身旁的小姑娘就开始愤愤道。
“公子,这人的话信不得!
瞧他穿的一身白,俗话说得好,穿得越白,心眼越坏。
他不仅穿得白,那张脸白得都要掉粉了!”
“话也不能说这么绝,起码有些人脸白是天生的……”
姬轩回头,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将玉剑往地面上一插。
笑盈盈地看向王朝,他的心里已经有所决断。
细想来。
王家是丰和县最大的世家,但还不会被帝君放在眼里。
那位帝君是打心眼里的黑,若只是为了单纯泄愤,可不会将他打发到这种小地方来。
更不会仅仅让他来摧毁一个王家。
“你叫什么名字?”
“王朝。”
“很好……王道友是吧?
说说你的条件吧。
尸毒的确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作为你王家得以苟活下去的代价。”
“当年鲁襄王兵败,行军至鸠河后不知所踪……”
姬轩原本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有意思的黑幕。
可当他听见‘鲁襄王’这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已经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
那个奇怪的王家病秧子最终离开了。
姬轩也最终没有走入稻草坑。
转身离去。
他已经从对方的口中知道了想要的答案。
「关于鲁襄王留下的后手,姬道友不妨去调查一下这两天闹得有些沸沸扬扬的杀人案。
或许能得到意料之外的线索。
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
那件案子并不简单。
姬道友。
我们是敌人,虽然我有意帮你一把……不过你若是连这个谜题都解不开,那也就没必要继续追查当年之事了。
……自然。
我王家任你鱼肉,但你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姬道友千里迢迢地从燕宁赶来这里,应该也不会只想着剪除区区王家吧?」
那个自称是王朝的年轻人态度有些迷惑。
此人虽然以王家人自居,言语中却并没有多少对于王家的依附性。
不过。
王家之后的内幕。
埋藏在丰和县背后的故事。
姬轩倒是开始对这些有了点兴趣。
毕竟,那和鲁襄王有关系。
“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啦!公子怎么就那么容易信了那个小白脸。
我看公子平日里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是把王家的罪状一条条都罗列得分明。
这回好不容易抓到一个。
哪怕是用搜魂也好,这人证也有了,到时候王家可就真的彻底完蛋啦。”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想这么多?”
姬轩轻笑一声,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小姑娘平日里看着有些呆傻,倒是真的会想一些东西。
小姑娘手背负着,走在姬轩的前边。
脸上多少有些不悦。
谈吐间表露出来的情绪,就好似这两个人是什么世仇一般。
非得整死另一方才算结束。
“总之,公子这一步可是走错了,要不我们现在回去马上把他给绑了?
瞧他那模样,现在应该也不可能走多远。
是个好机会呐。”
“我刚才在他身上下了印记,他已经没有地方逃了。
若是想要抓他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此言一出。
小姑娘的双眸顿时就放出了光彩。
但姬轩随后又道。
“但我现在对他提供给我的‘代价’有些兴趣。
所以暂时不会对他下手。
放心吧,我不可能放过他,也不可能放过王家。”
“鲁襄王……那是谁?
听上去,好像是你们灵王朝的一位王爷,他很有名吗?”
“有名,那可太有名气了。
三十年前名气堪比现在燕宁最漂亮的花魁了。”
姬轩调笑道。
却并没有详细地展开讲述。
两人正行至道中。
姬轩忽地拽着小姑娘的手腕。
朝着道旁的一片低矮草丛里钻。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
雪儿差点就叫出了声,但在她叫出来之前,姬轩就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附耳轻诉。
“噤声。”
“唔!”
“有人来了……嘶,别咬!是真的有人来了!”
在姬轩怀里扭动的娇躯瞬间就没了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
蹲在草丛里的姬轩只觉得双脚都已经麻木了。
就连他都开始有些不确定,方才是否真的听见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在他们离开大路,钻进草丛的瞬间,那嘈杂之声就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可还没等姬轩心中多想。
却见大路上影影绰绰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
这些人穿着整齐的甲胄。
看上去似乎是监天司的款式。
但他们明明双脚沾地,却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不。
姬轩觉得自己听不见脚步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自己已经离开了那条大路。
这些是什么人?
莫非是高不咎从外边请来的增员?
他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人若说是监天司的捕快,那他们身上的阴气似乎又太重了一些。
就仿佛是从尸堆里刚爬出来的一样。
不管如何,等明天见着了高不咎,一问便知。
姬轩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队人从自己眼前消失。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因为吃痛松开了捂着小姑娘的那只手。
“他们也是监天司的人?”
“不清楚……高不咎今天的确与我说过,会写信给附近的县里,以及上头。
虽然说了会请求增员。
但他还没有告诉我那些人的回应。”
姬轩摇了摇头。
将雪儿从地上搀扶起来。
“我们回去吧。”
“公子~☆
我腿麻了嘛,要公子抱着才能好起来~”
……
竖日。
姬轩起了个大早。
他打算再去看看邱道元的尸体。
既然那个王家的病秧子都这么说了,那此人身上定然还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疑点。
来到净室的姬轩心里不停地思考着得失。
却忽闻外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嘈杂声音。
不多时,就看见几个小捕快搬着一口棺材进了净室。
他们仿佛压根没看见姬轩两人,将棺材搬进来之后,便打开了棺材板,将里头的人给倒了出来。
霎时间,一股腥臭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你们在做什么?
如此对待证物,可是不敬!”
姬轩忍不住上前询问。
这地方有规矩。
放任何证物都不能如此轻慢。
万一有了什么损伤,造成捕快的误判,可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听见姬轩的问话,那两个小捕快才察觉到除了他们以外,此地还有别人。
见着了姬轩,更是颇为恭敬地朝着他弯腰行礼。
口称姬主簿。
只是他们的目光多有闪躲。
姬轩能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一些恐惧,乃至是埋怨。
“姬主簿,这……这是新送来的。
那个……
万分抱歉,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有机灵的小捕快已经开始赔礼道歉。
但他们抬头却发现姬轩的神情没有半分好转,仍旧是阴沉得可怕。
便又有一人向前躬身。
“姬主簿,您……您想怎么罚,只管给句话。
我们也不是怂货。
您只管说,我们也就当给个教训。”
只是姬轩却是上前一步。
看向已经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这具尸体看身材只是一个孩童,浑身上下基本上都是完好无缺,但唯有一点——没有脑袋。
脖颈的断层没有鲜血溢出。
泛着摄人心魄的黑色。
看着便令人作呕。
“死的这个人是谁?”
“回姬主簿,这人是街南边一个农户家里的孩子。
这孩子天生就是病秧子,原本也朝不保夕。
没想到……”
没想到大夫说这孩子最多有半个月好活。
但实际上只多活了三日。
姬轩取出一根银针。
顺着尸身脖颈扎了下去。
拔出来的当口,便看见一些暗淡的黑色雾气正缠绕在银针上。
这具尸体内,也有尸毒的存在!
断首、剖腹……
姬轩的脑海中,联想到了前些时日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
整个丰和县的家畜尽皆毙命。
禽类被咬去了头。
牛马猪被掏干了内脏。
一切,是如此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