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因你而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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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网址:江雪明在第二月台下车。

  鞋子离开铁板阶梯,重新站在踏实地面的感觉很好。

  三座月台之间川流不息的人们,各种各样复杂的灵感,复杂的味道。如今在他的知觉中变得更加清晰了。

  米米尔温泉之旅,让他从破壳而出,变成若虫,即将化蛹。

  一个月之前,雪明还能感觉到一层若有若无的壁障在阻碍灵感知觉,今时今日,就像是六次蜕变的虫形比喻。他的灵体能幻化出细弱的丝线纤毛,去感受信息,完成复杂的动作。

  他细细琢磨着——

  ——这就是小七眼里的世界吗?

  站台之间匆匆走过的人们脸上带着喜怒哀乐,去往的目的地也各不相同,他们身上的行囊或沉重或轻便,身体的状态也是千姿百态。

  由手臂延展出来的丝线团块,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朝向这些旅客反复舒张又收缩。

  像是许多海洋生物的纤毛,也能探测其他生物,感受洋流冷暖。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

  ——雪明闭上双眼,能通过这团丝线感觉到流星的位置。

  阿星就在身侧不过十来米的地方,在车站的小卖部,与管理员在一起聊天扯淡。那是非常温暖,存在感很强烈的灵感压力。

  江雪明就像是得到了一件新玩具,肉身中的灵体一刻都安分不下来,要继续往外延伸。

  在米米尔温泉集市的混乱环境中,进入化蛹的蜕变程序时,也没有如此清静自然的观察过身体与灵体的变化。

  在列车上睡觉吃喝,休身养神。回到人多的地方,回到九界车站的月台时,这种丝线灵体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他心念一动——

  ——手臂的团块丝线就立刻变成一根拇指粗细的线绳。

  它们在皮肤之间跳跃,好比潜入肉身,又跳出海面的鱼,若隐若现欢快活跃的游到指尖。

  纯白色的丝线钻出食指,一路往前延伸,随着他的目光,朝着远处而去。

  丝线伸展出去二十公分就立刻开始发生变化,从拇指粗细迅速瘦身变成面条状,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坚韧,在两侧乘客刻意的避让下,依然被他人的灵感压力影响,变得歪歪扭扭,像是在海洋中遇见了暗流。

  有灵压强大的乘客捂嘴偷笑,看见雪明这个愣头青在月台肆无忌惮的延展灵体,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还有玩闹心强烈的小姐姐,对着这条丝线猛打喷嚏。

  原本纤细的线段就立刻被强劲的冲击拉得老长,朝着月台的大石桩立柱而去。

  它撞在立柱上,却没有粉身碎骨,也没有任何伤口,软趴趴的绕了个弯,继续朝着流星的方向前进。

  江雪明进入忘我的状态,他能从这条线段中感受到许多,许多与五感类似的信息。

  空气的流向,与其他生命体的距离。

  热烈或冷淡的情绪,湿润或干燥的路面。

  列车红木音响的震动,还有小卖部铁板烧肉肠的油烟味道。

  尽管很微弱,这条丝线还不够敏锐,它本身作为灵体传感器来算,还比较年轻,还需要时间去成长。

  但是这些信息切切实实的传回了脑袋里,就像是延展出去的新肢体。

  江雪明心想——

  ——这就是杰森·梅根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的世界吗?

  万事万物的色彩变得更加夸张。

  原本冷淡的东西,现在要覆上冰霜。

  原本火热的东西,现在要燃烧起来。

  不——

  ——恐怕杰森在这方面的能力,要比我强上数百倍。

  这老哥从来都没有用灵体的丝线观察世界,却能隔着那么远发现其他生命体。

  ......

  ......

  直到灵体丝线即将触碰到阿星,又被阿星挥手搅乱,在铁板烧的电炉热气里消失无踪。

  十六米,这就是江雪明灵体可视范围的极限。

  从拇指粗细的绞拧绳索,变成不过头发丝粗细的纤弱丝线。

  再试试其他玩法?

  ——雪明如此想,就立刻从指尖聚起新的玩具。

  乳白色的光辉丝线不断变形压缩,作出各种不同的器具。

  变成刀叉,变成手套,变成筷子。

  变成子弹,变成烟斗,变成口罩。

  不论它发生任何变化,都是一副懒洋洋软趴趴的样子。

  雪明伸手去触摸它,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触觉。

  好比左手抚摸右手——

  ——大脑中传出的信号,就像是有一部分新生的肢体,被手掌紧紧握住了。

  灵体丝线没有任何温度,摸上去是冰凉的。

  它没有物质实体,就像是空气——用磁约束的方式聚作柔软的风团,从中能看见非常规律的电流闪动,它与肉身相连,发出时暗示亮的稳定光源。

  将它做成子弹,恐怕在枪膛闭锁的时候就会断开与它的联系。

  想要赋予它强大的动能,或者让它去伤害敌人,挥出酒狂那样的拳击,在现阶段是难如登天。

  这就是虫蛹与若虫的区别。

  将灵体丝线放出,就没有肉身的保护,能获得一些信息,能做到隔空取物这种魔法神迹,同时也更容易受到灵感损伤。

  将灵体丝线收回,就与若虫没有明显的区别。

  江雪明试着用这团丝线,去穿过灵衣——

  ——结果失败了,灵衣将这些丝线挡在衣料之外。

  他内心暗想,维克托和文不才都嫌弃车站的制服,每次喊出灵体,恐怕灵衣也会跟着撑爆。

  如果魂威就是由此类灵体演化蜕变而来,由一条条丝线慢慢构筑成虫茧,最终羽化成蝶。也难怪魂威被击碎时,肉身会跟着踏入死门。

  魂威的破碎散乱,代表一个人的意志信念,乃至精神能量都变成了混乱的信号。

  大脑像受到神经毒素的侵害,错误的指令会牵连肉体,做出错误的行为,最终三元质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

  江雪明越来越期待大书库之旅。

  如果有前人能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找出其中的规律,光是解释这个概念,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学者,很伟大的学问。一定能在大书库见到他们的著作。

  “明哥!你刚才是不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呀?干啥呢?”步流星举着两根大热狗回来,把其中之一塞到雪明嘴里。

  “没有,我只是试了试新的肢体。”江雪明说罢,就将灵体丝线当做手指,捻着热狗木签从嘴里拔出来。

  流星眼睛立刻就亮起:“哦!哦哦哦!你怎么还长出新的手指头了!”

  “也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江雪明回忆起维克托老师的手法——在那个时候,在维克托老师单手给WALKMAN随身听换磁带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灵体出现的,是实打实的心灵手巧。

  “糟糕啦!我可不能拖后腿呀!要是明哥变得越来越厉害!去了更远的地方...”步流星努着嘴,一副憋大号的架势:“我要是被丢下,不能和你一块去找乐子,事情就太坏了!我也要长出新手指!不对!我要长一条胳膊出来!”

  ......

  ......

  这玩意还能说长就长的吗?

  江雪明不是很懂。

  但是阿星这股子精气神就像是在说——只要努努力,靠着气势也能把灵体长出来。

  这小子憋了半天,又要江雪明讲几个日常生气小妙招。

  他要借几个生气的小技巧,把福寿万年的大锁给解开,指不定护命符解锁了,也能获得新的小玩具。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大堂经理抱着两人的武器箱,来到雪明身后。

  “两位乘客,BOSS委托我亲自来接你们。”

  看见步流星憋得满脸通红,像是赛亚人变身似的。

  大堂经理汗颜问:“他是怎么了?”

  江雪明:“第一次生孩子,没什么经验。”

  大堂经理递出箱子:“啊?他是男人,怎么生孩子?”

  江雪明拿走武器箱:“对啊,我也没想通。”

  流星试了半天,把所有意念,所有气力,所有的专注与热情都汇聚在手心,把手掌盯得发热,都没办法将魂灵从体内呼唤出来。

  最终只得放弃,跟上明哥的步子。

  ......

  ......

  三人一路往五王议会去——

  ——步流星也没有气馁,只是对着经理问东问西的。

  “哎嗨嗨!哥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能传授我一点妙招不?怎么让我的灵魂像是明哥那样?拉出一根面条来?”

  “呃...我也不知道。”

  “您当初是怎么完成第三次蜕变的?”

  “是一次攸关生死的危机,我摇了传唤铃,侍者来救我,结果我平安无事,她却受了重伤,我要带她回车站,一直与她说故事,一直抱着她,要她保持清醒——然后灵体开始蜕变,很奇妙。”

  “呀?还得靠好妹妹帮忙?”

  大堂经理听了步流星的缺德话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她是我老婆。”

  流星立刻打住:“不好意思啊...我...那我自个琢磨会。”

  说到此处,大堂经理就望见江雪明用灵体指节去勾带武器箱的提把,立刻皱眉沉思起来,表情也变得古怪。

  “江雪明先生...自从你开始化蛹,就一直保持着灵体外放的状态吗?”

  江雪明不以为意:“对,除了睡觉的时候,它会回到身体里,其他时间都会主动跑出来。你看——”

  说着,雪明出左手去拨弄武器箱的卡扣,仿佛不同他主动去做,立刻有一根灵体丝线构筑的手指,轻巧的弹开卡锁,又立刻将卡锁扣上。

  又看见雪明伸手去拿廊道两侧水吧柜台的可乐罐,灵丝就从五指中迸发,缠上可乐罐,送到他嘴边时,连拉环都撕开了。

  “——很方便,它们很听话,比我的手指头还灵活。”

  大堂经理的表情变得非常非常精彩,就像是在看怪物,“您真的不是有什么大病么?或者是脑子里有一颗肿瘤?压迫了其他神经?让这方面的能力变得特别厉害了?”

  江雪明不理解:“难道其他人没有这种能力?我记得我的侍者曾经给我露过一手,她用灵丝来搅拌鸡尾酒...”

  “那只是搅拌鸡尾酒!”大堂经理解释着:“难不成江雪明先生你认为用念动力,或者用灵体拿取可乐,抓提重物是非常轻松的事?!”

  江雪明抓起武器箱,这箱子起码有二十多公斤。反复提起又放下,灵丝构筑的手指没有任何疲劳或散乱的迹象,非常健康。

  他终于想起——

  ——九五二七的精神力似乎也是有极限的。

  在完成搅拌鸡尾酒的工作时,那一分钟的时间里,七哥几乎累得说不出话,要雪明戴起钢之心对戒,才能构筑出完整的灵体手掌。

  或许让大堂经理感觉到惊讶的怪异之处,就是灵体耐力与力量的差距?

  大堂经理试探性询问:“您没有感觉到累?或者食欲大增?或是神经阵痛?”

  江雪明摇头:“没有,这些灵体丝线一直在外面溜达,我没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在笑话我...”

  大堂经理解释道:“当然了!就像是你不穿衣服在大街上遛弯——把灵体随随便便暴露出来,也代表着你准备接受其他灵体的触碰,准备与其他人来一次神智层面的沟通,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流星凑上来,好奇的问:“还有这种好事?”

  大堂经理一把推开阿星好奇的脸。

  紧接着解释道:“江雪明先生,您没有主动收回灵体的意思吗?”

  “太自然了,就像是我的手臂,我不可能一直把手臂藏在衣服里...”江雪明皱着眉,突然有些不适应,想要把灵体丝线收回肉身中,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很别扭,很委屈的习惯:“它只是一团气流,一段电波,还有这些避讳?”

  大堂经理煞有介事的解释着,把两位乘客拉进电梯。

  “蜕变的过程是非常慢,也非常快的——虽然分了六个阶段,无论人体还是虫,在生长的时候都是流畅自然的,就像是小孩子长大,你只是问孩子年岁,却很难感受到孩子长大的过程一样。”

  “卵拥有若虫的迹象,在化蛹时就已经能见到结茧成蝶的特征——这些都是一蹴而就,互有联系的。”

  经理敲下电梯按钮,又兴奋又诧异。

  “故而在化蛹时,也是人们精神世界最脆弱,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不同的若虫,会选择在不同的环境中完成蜕变。换到灵魂的演化过程,你这个虫蛹是直接开了个天窗,环境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根本没在怕的。”

  “开玩笑哦!我明哥超勇的啦!”流星拍着脑门无师自通:“也就是说!我得把自己丢到奇奇怪怪的热血角斗场里!才能完成蜕变?我的Tamashi唷!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经理突然就愣住。

  江雪明说:“你继续,不用大惊小怪的,他一直都是个活泼的孩子。”

  紧接着雪明又拍了拍流星的肩。

  “好好加油!”

  流星:“嗯!我会加油的!”

  江雪明:“迟早有一天,你会变成加油站员工。内心的火焰跟着安全指示牌一起燃烧。”

  “冒昧问一句。”大堂经理想询问雪明的私事,与灵体有关:“一般来说,无论是哪个蜕变环节,我们都需要很强烈的意念,才能策动灵体,呼唤魂威,江雪明先生,你在想什么?”

  江雪明立刻说:“我要还钱。”

  经理又愣了那么一下:“还给谁?”

  “九五二七,我欠了她很多很多钱,不能耽搁。”

  “还有吗?其他的?”

  “就这一件事,我很害怕,害怕还不上这笔钱。”

  “啊?”

  “是的,我时时刻刻都在害怕,认为自己欠她的人情实在太多太多。如果她因为这笔借款,在生活中遇见难题,她买不到合适的武器,连吃喝都成问题,要在危险的任务里挨饿受冻,或者因为这笔钱受了伤——我良心难安,就像是一把斧头悬在我的心口,随时都会劈砍下来。”

  大堂经理的表情变了,突然就开心起来。

  流星也是这样——搂着经理的肩,像是突然明白明哥的想法,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

  江雪明絮絮叨叨的,灵丝所作手指越来越凝实,它想到了很重要的事,就不愿意回到身体中。

  “她很在乎我,非常非常在乎,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我不知道这十八万八千八对她而言代表什么,她到底存了多久,受了多少苦,历经多少磨难,才挣到这么多钱——但是我的灵体无时不刻都在寻找她,它们不愿意回来。”

  江雪明抓着重点,反复确认。

  “我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借款请求,以为我这个败家雇主花钱大手大脚,会不会奋不顾身去做更危险的工作,挣更多的钱来借给我,想到这些事,我的灵体就一直在搜索她的踪迹。”

  “那么!”大堂经理摊手耸肩,又从江雪明手边拿走武器箱:“我得告诉你一个事,有好事也有坏事。”

  江雪明:“我不用去见BOSS了?”

  经理坦言:“先把BOSS放一边吧——你的侍者在第八层医护室的疗养病房休息,她受了伤,这是好事。”

  江雪明在等待坏事:“......”

  经理按下第八层的电梯钮:“和你想的一样,她为了补满上半年的业绩,为了拿到年终奖,跑外勤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心里受了委屈,弄丢了一条手臂,还弄丢了一枚戒指。”

  电梯大门刚打开,江雪明就往外飞奔。

  他跑得飞快,终于有些理解杰森·梅根叫错名字的窘迫感。

  流星紧紧跟在身后,这场短跑比赛,他甚至跟不上明哥的步调。

  狭窄的廊道是那么漫长——

  ——雪明甚至没来得及问,到底是哪间病房。

  越过回字梯台,来到疗养病房B-A的夹层。

  推开B01的门,就看见两个陌生侍者在给精神失常的雇主们换葡萄糖吊瓶和尿布。

  推开802的门,流星冲进去把一个老哥嘴上的烟头给掐灭了。

  推开803的门,里边正在换衣服的小姐姐往外丢枕头。

  推开804的门,就见到一对主仆正在热烈的拥吻,都是男人。

  推开805的门,看见三三零一女士穿着病号服,对着镜子一个劲直瞅瞅,总觉得鼻子长歪了。

  流星正准备走——

  ——雪明立刻在纷乱驳杂的灵感中寻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信号,拉着流星进门去。

  白子衿小姐姐捧着一盒西瓜,正准备往嘴里递。

  她的手臂已经长回来了,但是精神损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她愣了半天,就看见雇主心急火燎的跑到面前——她的脸上还带着傻笑,因为三三老师刚才说了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她还没准备说点什么,是大脑一片空白,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有种莫名焦躁的感觉。

  因为压根就没时间化妆!素颜大暴死咧!

  从伦敦回来根本没时间洗头,脑袋上全是怪味儿!

  已经结束咧!

  ......

  ......

  江雪明心里倒是没那么多戏。

  他坐在病床旁,再次确信,这种熟悉又默契的灵感,与白露一样,无时不刻牵动着他的心,去握住小七的手臂也非常自然。

  只需一秒,他就认出七哥新长出来的手臂,指甲像是新生的幼芽柔软又脆弱。

  江雪明:“还疼吗?”

  小七在瞬间被击溃,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往外冒。

  雪明低头去亲吻小七的手背。

  “很疼吧?我的手臂也脱臼过,以前在厨房切到手指,我能忍受疼痛,但不代表它不疼。”

  小七抿着嘴,刚才笑得有多甜,现在哭得有多狠,“对不起,我把你的石头搞丢了...对不起...我应该和你多学学...要是我再谨慎一点,再多想一会...随时随地都保持警惕心...如果...”

  雪明点着头,用灵丝将小七脸上的泪水都扫开:“没关系,我们一起找回来,把咖啡厅搭起来,就一起去找——再不行就求灵翁多造一对。”

  小七听见这些话,就哭得更厉害。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很丢脸——

  ——侍者本是指引乘客,帮助乘客的角色。

  可是因为一时疏忽,她连乘客的辉石都弄丢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偏光六分仪的好。

  车站送来的雇主,是比恋人更重要的灵魂伴侣。

  是可以托付一生,互相学习,互相指导的人。

  可是她却把如此重要的东西弄丢,这种懊糟事情叫她羞愧难当。

  ......

  ......

  江雪明接着问:“能和我详细说说吗?谁欺负你?”

  小七只顾着哭,抽噎时说不出一句话,强烈的意念让她的手臂再次发出阵阵钝痛,新生的神经似乎还不太适应这条万灵药催生的手臂。

  灵体丝线从小七的手掌中冒出来,江雪明就立刻握上去——

  ——这一刻,他能体会到千奇百怪的想法。

  那个瞬间——

  ——他看见了一部分白子衿的记忆。

  包括伦敦塔下的天穹车站。

  旅店里的蝠形怪胎,冰冷的雨夜。

  失去臂膀的神经阵痛,肮脏厕所的恶臭。

  还有极端的恐惧心与极端的求生欲。

  这种求生欲来源于一个念头。

  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

  她希望在江雪明的咖啡厅里,能造出效果器舞台,和打碟用的小桌,能让白子衿找到合适的座位,能在灿烂的灯光下,与车库里的情敌比一比身段。

  在濒临死亡时,小七脑子里的想法非常复杂。

  不甘心,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死去。

  必须把死门关上,必须活着回到车站。

  必须完成这件事,只有这件事不能认输!

  雇主还没长大,他的乘客生命不过半年!

  他的妹妹还好吗?真想再给白露喂两颗糖,这个小妹妹吃糖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

  两兄妹的神态很相似,见到白露笑,就像是见到雪明笑一样。

  糖是我亲手做的,地上买不到。

  如果我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会变成猎手吗?变成癫狂蝶?

  他还好吗?在远方的米米尔温泉还好吗?那个地方有很多热情的姑娘,能融化他这块冰吗?

  他将戒指送给我时,我的心就不属于我了...

  必须活下去,像他一样,哪怕什么都没有了,也要带着白露逃跑。

  无论是怎样的困境,都得想办法,找机会活下去。

  ......

  ......

  江雪明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在天寒地冻的温彻斯特郊野刚刚回到人间。

  巨量的信息冲进大脑,让他感觉很不好受,脑皮层传出错乱的信号,鼻咽管的毛细血管裂开,从眼角粘膜与鼻腔冒出血污。

  强烈的晕眩感使雪明做都坐不稳了,只顾扶着小七,轻轻托着白青青的后脑勺,亲吻着她的额头。

  “没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这些怪物好像挺厉害的,咱们抽空去大书库看看,找出办法,想想要怎么给它们订一块漂亮的墓碑?咱们一起,把戒指找回来,就在咖啡厅里,在你的效果器舞台后边,挂一个吸血鬼的标本。”

  通过灵感和灵丝,他们进行了一次非凡的神交。

  小七抬起头,是满脸的鼻血,已经不哭了。

  江雪明掏出纸巾去给小七擦血:“不好意思,可能我这一路上,去米米尔温泉集市的经历太离谱,太离奇...才让你的大脑产生那么强烈的应激反应。”

  小七神色如常,面无表情。

  “不是,你胸肌夹到我嘴巴了。”

  ......

  ......

  流星看得涕泪满面,一时情不自禁,想去拥抱三三零一,与侍者阔别重逢,拥抱是非常珍贵的友谊之证。

  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带着拾荒者斗篷那种怪味扑出去——

  ——紧接着就被三三老师一脚踹开,滚落在房门旁。

  三三零一努着嘴,戴上眼镜,终于看清雇主的模样。

  “先生贵姓啊?我们很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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