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蚀骨的疼如入骨髓,常玉红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干裂的唇痛苦呻吟。
身体困沉,四肢百骸仿若被泥水灌注,沉而无力!
意识浮沉,眼皮困顿,很想大睡一场,但赤裸痛意清晰且明显,挣扎着,反抗着,混沌的意识渐渐苏醒。
视野所致,昏白无光,常玉红目光呆滞地盯着一闪一闪的白炽灯,内心深处涌出无名的悲伤。
绝望的情绪从心底溢出,浑浊的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没入发丝,不多会儿,床单濡湿一片。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冷冽的风逼近躯干,常玉红瑟缩着身体,耳畔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
“闺女,你受苦了!”
温声细语击垮脆弱的神经,常玉红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戚,痛声大哭。
“娘,我不是好母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我该死!”
大滴的泪水仿若尖锐的针刺入胸腔,常老太心疼地抱住常玉红,咬牙切齿地安慰:“闺女,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老虔婆狠心绝情,你好好养身体,过两天娘领你哥嫂找他们讨说法。”
“娘,我好难过,这心啊,就像是被捅了一刀,好疼···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有孩子?”
半年前,她儿女双全,深受丈夫疼爱,虽有婆婆故意刁难,但生活有盼头有期望,可随着阿财离世,她的人生瞬间崩塌,世界一片漆黑,再无光亮。
直到她找神婆要了偏方,又去医院疏通身体,千辛万苦怀了孕,没想到·····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太贪心,想要生个儿子代替阿财,没缘分,没有缘分啊,人如何违抗天命。”
从小宠到大的闺女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无神,失魂落魄的模样令常老太心如刀绞,恨恨地捶了锤床板,浑浊的目光透露着阴狠。
常玉红虚弱地瘫倒在常老太怀里,颤抖的身体如暴风雨中被飘摇的小树苗,常老太心疼地安慰:“闺女,你这刚小产,不宜哭,快擦擦泪水。你放心,娘一定替你报仇。”
早知会有今日,她当初就不应该同意闺女出嫁!
可怜她闺女后半生该咋过!
常玉红指尖发白地拽住常老太衣袖,惨白着脸哀求:“娘,我不想待在宋寨,我想回家。”
“好,等明天娘就带你回去。”
“不,我现在就要回去。”
常老太皱着眉头:“可是,你身体·····”
“娘,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她不想待在这里,一秒钟都不想,这里对她来说只有无穷无尽的恨。
女儿悲切的声音刺痛常老太心脏,温柔地拂去女儿眼角的泪水,常老太点点头:“好,娘带你回去。”
利落地收拾衣服和日常用品,常老太把它们装进化肥袋系好背在背上,单手扶着常玉红下床。
走一步,下腹部坠疼一分,常玉红忍着疼痛地打开门,眼神漠然地略过站在门口的孟华国,蹒跚着脚步往门外走去。
孟华国目光忧伤地盯着常玉红蹒跚的背影,颤抖着声音问:“玉红,你还回来吗?”
“华国,我们离婚吧!”
听着常玉红绝情的话,孟华国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慌,小跑着拽住常玉红手臂,语气果决又坚定:“不,我不离婚。玉红,结婚时我说过,咱俩会一辈子在一起,你不能留我孤零零一人。”
他们青梅竹马,爱慕彼此,共结一心,说好一辈子要在一起,为何要抛弃他?
当年他们偷偷谈恋爱的事情被发现,他毅然决然抛弃去县城上高中的念头,娶她为妻,她是他妻子,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丈夫的哀求牵绊着冷硬的心,常玉红低头看向如孩子般痛哭的孟华国,绝望地倾述:“庆国,我再也生不了孩子。”
“我不介意,只要和你在一起,断子绝孙又如何?没有儿子,我们还有女儿,将来小梅会给我们养老。玉红,不离婚好不好?”孟华国情绪激动地哀求。
他在乎的是玉红,只要玉红开心,他就开心!
别留他一个人,他会死!
“华国,你可以不要儿子,但你父母呢?要不是他们刻薄冷情,处处欺辱你我,咱家怎会轮到如此地步?我没办法和仇人住在一个村,也没办法看见他们而无动于衷!”
“我这心里都是恨,铺天盖地的恨,只要见到他们,我就忍不住想起发生的那些事,如此,你还愿意同我在一起吗?”
过往的伤痛,她一分一秒都不会忘记,老虔婆带给她的伤痛,她会永远铭记!
如果不想离婚,他可愿意同亲身父母断绝关系?
“玉红,我是真的爱你。爹娘儿子众多,就算我不在他们身边尽孝,他们也会衣食无忧,可你不行,离开我,你活不下去,所以,我选择你。”
扑通一声,破烂的大门被踹开,孟成文眼里冒火地看向孟华国。
“孽障,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抬头看见勃然大怒的爹娘,孟华国砰得跪在地上,磕头道歉:“爹,娘,儿子不孝,你们保重身体。”
孟成文:“你当真要同我们断绝关系?”
“爹娘的养育之恩,儿子今生无法报答,待来世,儿子必定做牛做马以报爹娘养育之恩。”
“呵,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你如此,我就应该在你刚出生时把你掐死。”
孟成文气恼地放下狠话,转身离去。
“儿啊,你好自为之!”
周老太神情怆然地看向丝毫无悔,态度坦然的孟华国,亦是转身离去。
孟华东恨铁不成钢地提醒:“二哥,你糊涂!你可知一旦离开村子,再回来可就难了?”
为了个女人,背弃生他养他的爹娘,值得吗?
“四弟,爹娘以后劳你照顾,二哥不孝,不能侍奉左右。”
“二哥,你······”
“四弟,不用再劝,我心意已决。”
孟华国态度强硬地打断孟华东劝解的话,拉着神色恍然的女儿去屋里收拾衣物。
秋风阵阵,刮在脸上犹如刀子一般生疼,孟家等人瞥见常老太母女脸上得意的笑容,神色愤愤地离开。
走在路上,李桂英望着快长到她肩膀的儿子,恶狠狠地威胁:“小杰,你以后要是敢同你二伯这般绝情,妈非打断你的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