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若弼在蒲津关下遇到了麻烦,原本硬抢到了南下讨逆统军之职的他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带着十二万讨逆军,只要兵马南下,那么关中将领必然望风而降,开关迎接。岂料到,他一路赶到蒲州,河对面的关城守将却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他派人下书给对面守将,结果如石沉大海,依然是没有半点回应。这下贺若弼恼了,点齐兵马就开始强行攻关,可蒲津关虽算是潼关的侧门,但论险要却绝不比潼关差。一条黄河把蒲州与同州隔开,只有一座铁索大桥将两边联结,可在河中的沙{{m洲上却又还立有一座桥中堡,使得这座铁索大桥拥有三座桥堡,两岸各一,桥中还有一堡。现在整个蒲津关的三堡,全都在蒲津关的守将手中,绝对的易守难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贺若弼虽猛,可面对着这样的关城,也是有力难使,一轮猛攻下来,结果毫无半点进展。
这个时候,贺若弼才开始打听守将的名字。
原本,他根本连对方是谁都没兴趣知道。在他看来,朝中能让他在意的将帅。也就那么几个,高颎、杨素都能算一个。此外史万岁、韩僧寿也能算上,其余的真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原本以为史万岁杨素在陇右。高颎韩僧寿在太原,这蒲津关里还有谁能挡他,谁有胆子挡他。可结果,还偏就真的遇上这么一个硬茬了。
“蒲津关守将何人?”
“伪帝新封左卫将军薛世雄。”属下禀报。同时心里暗自摇头,跟人家打了半天,结果到现在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这真的应当是大将风范吗,太轻敌了吧。
贺若弼想了想,摇头,“没听过。什么来头?”
一旁的杨雄也听不下去了,没见过这么狂傲的人,薛世雄虽然以前职位不高,但在朝中还是很有勇名的。杨雄就早听过薛世雄的名字,而且薛世雄也不是什么一般武官。薛世雄字世英,河东汾阴人,家族早年迁往关中。其父亲薛回仕周官至泾州刺史,隋立国后,赐封舞阴郡公。领漕渠监,也算是国初高级官员了。而出身于官宦之家的薛世雄从小说聪明,年十七,就已经跟随周武帝平齐。以功拜帅都督。开皇之后,数有战功,累迁仪同三司、右亲卫车骑将军。已经属于从五品的实职武将,品级不低了。统领一个车骑府的千余兵马。杨秀篡位,立即加封薛世雄为左卫将军、同州刺史兼蒲津关镇将。把关中东侧门全权交给了他,可见对他的信任。
而且杨雄还知道,今年不到五十的薛世雄正当壮年,其膝下却已有五个很有勇名的儿子,万述万淑万均万彻万备,尤其是万均与万彻两个,更是京中将门子弟中的翘楚,贺若弼居然对此一无所知,真是太不应当了。
“一个无名之辈而已。”贺若弼不屑的冷哼道。
杨雄却是道,“某以为,蒲津险要,薛家父子骁勇,强攻一时未免难下,且多有损伤,不如派人招降。若能招降薛氏父子既免强攻损失,又能增添一员大将。”
贺若弼根本听不进去,被一个无名小辈挡住,他名将的面子搁哪。尤其是这次他抢了韩僧寿的帅位领兵南下,当时胸脯拍的震天响,可若是南下的第一仗,就是失败告终,他一世英名何在。因此,他坚持要打,而且还得把姓薛的打出屎来,要让皇太子看看自己的本事。
接下来,贺若弼派人强攻,突袭,偷渡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结果都被薛世雄一一化解,打了半天,不说拿下蒲津关,甚至连东岸的这座桥头堡都没能拿下。气的贺若弼吹胡子瞪眼的,越发的固执要攻杀姓薛的了。易风派人送来一封信,让贺若弼可考虑派一支偏师到上游去偷渡过河,然后在西岸骚扰,掩护进攻。贺若弼看过之后,却根本不以为意,扔到一边不管。
贺若弼的一举一动,都如实而迅速的传回到了易风面前,对于贺若弼的跋扈,易风只是笑笑就扔到了一边。他可以再给贺若弼一些时间,如果最终贺若弼一意孤行却无法破关,那么最后无法交待的是贺若弼自己,那时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换将了。
此时的易风自绛州经轵关陉进入了河内,越过了河阳大桥,踏上了河南洛阳的土地。
渡河之后,易风先进入了洛阳城西北的金墉城内。
金墉城本是汉魏明帝时所建筑的一座城池,仿邺城铜雀三台所筑,与同样仿铜雀台形制的怀荒的白虎台差不多,易风一见到就有一种特别的亲切之感。这座城池建立之初,本是洛阳城的一个卫城,在魏晋之时,是河南四镇之一。建立之初本意是据山背河,做为洛阳城坚固的一座外堡卫城,因此也被城为洛阳垒。可实际上,在魏晋之时,这座金墉城却成了魏、晋两朝那些被废的皇族宗室成员以及后宫妃嫔们关押的冷宫。魏晋之时,这里关押了太多的皇子妃嫔。这南北相连的三连城台城建筑,有着天墉城之名,上有积金、金台、玉楼三台的美丽连城,却成了冷宫的代名词。
金墉城重楼飞阁,遍城上下,从地望去,有如云也。但实际上,金墉城最重要的还是军事作用,三座小城,各有墙垣。连接为一整组建筑,北靠邙山。南依大城,城垣宽厚坚实。地势险要,是洛阳的军事要塞。西晋之后,五胡十六国乱战,南北朝交攻,金墉城也就成了鏖战洛阳时的兵家必争之地。甚至在争夺河南洛阳之地时,金墉城甚至比被打烂了的洛阳城重要的多。
五胡十六国时,魏晋洛阳城完全被摧毁,金墉城的地位却越加的重要。等北魏一统北方,迁都洛阳。大力重建洛阳城,洛阳再次恢复,城中拥有十万九千户,达到空前的繁荣。而金墉城也成为了北魏河南地区护卫洛阳的河南四镇之一。到后来北魏末期,东西魏更是反复在河南拉据交战,其中最重要的河阴之战与邙山之战,更是又把一个大好的北魏洛阳都城给打没了。金墉城此时,又成为中原地区,双方反复争夺的一个兵家要地。直到二十余年前。北周灭齐,洛阳总算是远离了战火。北周宣帝二十年前开始下令营建洛阳宫,新建的洛阳宫规模庞大,极尽奢侈。虽然只建了一年,还未完成宣帝就驾崩了,杨坚上台摄政。立即停止了洛阳的营建。不过大隋立国以来,洛阳承平近二十年。作为天下中心,还是迅速的繁荣了起来。虽然洛阳城人口大增。而城池并没有因此规划修建,未免有些显得杂乱,可洛阳城依然繁华,金墉城也一直驻守着一支重兵。
历史上,后来杨广继位后便开始大力营建东都洛阳,迁都洛阳,他没有选择在北魏旧都和北周宣帝所建的洛阳宫位置上营建都城。而是和当年杨坚建大兴城一样,直接在旧洛阳城西南十八里处规划建造了一座完全崭新的洛阳城。后来唐朝又在其基础上不断扩建,最终成为了后世庞大的隋唐洛阳城。而金墉城,在隋末之时也再次名扬天下,瓦岗军首领李密,围攻王世充把守的洛阳,就是以金墉城为大本营,并在金墉城建立魏国,自称魏公。王世充后来称帝,两个皇帝的都城不过相距着二十五里路,这也算的上是史上一大奇观了。
金墉城历经几百年,早年曾是关押魏晋告罪皇族和嫔妃的冷宫,后来又成为南北朝时的重要军事要塞,但这座汉魏时代台阁风格的城池,却又并非仅仅是一座要塞。三连城有十二座城门,巍峨壮丽,同时也因为紧邻都城,这里也算是皇家的一处行宫别苑,内里营建的很不错。杨坚几次到洛阳,都曾经在金墉城中居住过。
易风进入金墉城后,入住的就是当初杨坚居住过的地方,一座不小的行宫,内有一座后花园,花园里有一大片竹林,枝叶婆娑,青翠欲滴,易风一看到就很是喜欢。
午后,他让人搬了一张竹榻移至竹林里,旁边再放了一张茶几,他便在这里写字看书,由红拂为他磨墨添香。累了,就在竹榻上休息小憩一会。
现在,易风正躺在竹榻上,心里也在想着即将进入洛阳之后的安排。
北衙兵马已经接管了洛阳,同时也分兵接管了河东河南河北诸地的州县,现在,他算是差不多控制这些地方了。接下来,应当就可以正式在控制区内废除三级总管制,而改推行省州县制,把地方上的文官武将都换上自己人。高颎等人会不会对此阻挠呢,如果高颎聪明,他应当避免与自己对抗,可他也清楚,这种事情很难说的准的。就不是高颎是不是忠心于他的问题,既然高颎现在是尚书令,主管尚书省为宰相,那么就和历来一样,君权与相权之间总会有冲突的,这不是他和高颎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这种皇帝和宰相共治天下制度下的本身问题。高颎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这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易风也确实需要高颎这样的能干宰相辅佐自己,可另一方面,易风对于执政施政,也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后世的经验,他可以拿出一些已经经过难证过的,可以避免少走许多弯路的东西出来推行,可往往他的这些想法打算,就很难得到高颎的赞扬。
如何解决与高颎的冲突?罢免高颎?
易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罢免高颎,高颎就是一个标杆,是旧党的代表领军人物,如果这个时候把他逐出朝外,那么肯定会引起连锁反应。朝中的大量旧党,甚至是地方上的大量官员,以及世家门阀大族,他们的力量还极为强大,易风需要他们的支持,如果处置不当,结果会很不好。
缺少一个有足够能力跟高颎对抗的人物啊,最好这样的一个人物还不是来自于怀荒系,这样是最好的,能够大大削弱高颎的影响力,又不用担心旧党和其它归附的官员们过度解读。
这事情就跟易风现在还得供着杨勇一样,有些东西看似很简单,简单的一步却又并不好迈。平定杨广杨秀之前,易风都需要杨勇这面旗帜,没有杨勇,易风跟杨广杨秀比起来,就少了许多有利条件。正所谓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杨勇虽然平庸无能,可在这个时代,他先皇太子的身份确实很重要,甚至他的太孙身份都是依托在其上。否决了杨勇,就是否决了他,而一个正统性,在这时代实在是太重要了。
找不到合适取代高颎的人,那么暂时就还不能动高颎。
还有一件事情也在苦恼着易风,那就是进军扬州之事。韦冲引高句丽出兵,这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此一来,易风也不得不又在计划外派李靖统兵前往应对高句丽人。加上贺若弼正率兵进攻关中,易风已经是两面作战,一支在河东蒲州,一支则远在河北平州。两线出兵超过二十万人,如果再出兵江淮,那就是三线作战了。这样多线作战,是件很冒险的事情。不但需动用更多的兵马,同时也需要调动更多的粮草。粮草暂时不成问题,可运送粮草却很是问题,每一路兵马,都需要大量的民夫转运粮草供应军械,三路兵马,就需要同时调动大量的民夫。而现在是夏收秋耕之季,他刚解散了几十万人,不可能马上又再征召起来。况且,三路作战,得调拔几十万兵马,加上数十万民夫转运粮草,关东人口虽不少,可这也等于是易风治下的一场全民战争了,对于经济生产的影响是巨大的。杨广是怎么败亡的?因素很多,但其中他屡征高句丽,大量动员兵马和民夫,导致百姓荒于生产,困于苦役,然后跟着饥荒,接着就是造反了。这就好比南北朝时差不多,打来打去,打的到处都是一片凋敝,动不动就是造反叛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