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小铜牌低调已久,自李青山带人出现在小院外的那一刻,他便保持着沉默,以旁观者的姿态,静望着执笔人之间的这场内部争斗。
之所以要现在站出来,其一,是对李青山的嚣张姿态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必须得警示其一二。
其二,是觉得又到了该自己人前显圣的时候了......这一次,他必须要将自己二代逼王的名号在执笔人内部打响。
小铜牌走出来的那一刻,苏羡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作为当事人的他,竟然还有勇气站到台前来。
“凤起,你要做什么?”
苏同志提笔而起,想要将其拦下。
如今小院中战况激烈,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小情郎出事。
李三思却头也没回,只是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苏同志不要多管闲事......他要以自己的出场来提醒在场所有人,今夜谁才是主角。
郑山准备参战的脚步刚刚抬起,复又落下。
他那一对厚重且憨直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紧紧盯着明明只有剑道二楼的修为,却偏偏敢闯入战局的李三思。
起初他很是不解,不明白这枚小铜牌为何如此英勇,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台装逼。
且看两方阵营,其余的铜牌和木牌可都只在原地呐喊助威,却无人敢上前多走一步的。
且不说他们胆量够不够,便是两位七楼武夫,以及两名六楼剑修交战时所散露出的恐怖威压,就不是区区铜牌能够抵抗的。
直到看到小铜牌手中所持握的那块,散发出绿光的玉牌时,郑山才知道对方的底气在哪里。
可这时他又有了更深的疑惑,“一枚微不足道的小铜牌,为何能拥有如此宝贵的玉牌?”
和他有着同样疑惑的大有人在。
在场的所有铜牌和木牌全部停止了呼喊,他们的目光和心神早已在李三思出场的那一刻,便挪到了他的身上。
当然更多的人,同样是被他手中的那块玉牌吸引过去的。
身为大魏执笔人,眼光首先要独到,所以他们一眼便认出了那块玉牌的来路。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震惊和无措……如果那块玉牌是真的,谁还敢找他的麻烦?
李金牌今夜来此搞事情,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路天材和贾不阳这俩二逼无比艰难的将目光从玉牌上挪开,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要难看。
他们扭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同僚,知道所有人都已被可恶的李三思给震慑到,心中很是不爽。
犹豫片刻后,他们忽然扭头对着近侧的几位铜牌和木牌说道,“他手中的那块玉牌是假的!”
声音很轻,带着几点酸味儿,窃窃私语的姿态颇有些猥琐。
几位同僚闻言只是付诸一笑,呵呵的敷衍两句便不再理他们。
这已经不是假不假的问题了,而是牛不牛逼的问题……如果玉牌是真的,那李三思的牌面可就太足了,牛逼大发了。
今夜他们所有人,包括李金牌都得倒霉。
若是假的,牌面或许不太够,但却比拥有一块真的玉牌还要牛逼。
因为在场众人都知道那块玉牌象征着什么,是有多么的尊贵和神圣……李三思若明知玉牌是假的却还敢带出来人前显圣,说明他为了装逼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这样的人,已经有点神经质了,他们是惹不起的。
场间惊寂,所有铜牌,木牌的目光都随着李三思的身影而转动,神情万分凝重。
当李三思行走于众人视线之内,听到了他们倒吸的凉气,余光瞥到了他们瞳孔中的震惊情绪后,他知道,今夜的这个逼,他是装定了!
行走片刻,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小院上空,冷长空和邱蓝的身影在暗影间若隐若现,每过半息便有两束灿烈的剑光将黑夜划破,照映出他们冷厉而又决然的剑眸。
狂风被剑意卷起,在小院中肆意吹动,不时有锋利的剑气落下,斩裂了无数斑驳的墙头。
战势愈发焦灼,显然这场六楼剑修之间的战斗,还要持续很久。
李三思沉淀思维,神念与视线并起,随后望向了小院更高处的云间。
那里的风景被黑暗和距离阻隔,看不真切,只知道有两道强大的身影,裹挟着让人无比震惊的武道气息,正在不停的冲撞搏杀。
杨千杀和李青山之间的这场武夫拼斗,并没有给小院中的那些人带来任何的影响,绝大部分的余劲已被他们刻意的敛去,散落于云海之间。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落在半空剑意之中,与之互抵消融。
所以场间众人并不知道,顶空之上的那场战斗有多凶险。
李三思却因为神念太过于强大的缘故,感之极深,仿佛就在云端观战。
他知道两位金牌皆已使出了全力,过去的恩怨和仇杀早已让他们忘记了同僚的身份,出手之间毫无保留,每一拳,每一掌的递出都带上了无尽的杀伐之意。
七楼巅峰的气势惊动了整片夜色,几乎快要碎裂苍穹。
李三思暗暗咂舌,心中吐糟了声真莽夫,随后他身形微动,径直走到了小院正中位置后方才停止。
沉寂片刻,就在所有人的眼眸注视下,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将那枚通体泛着绿光的玉牌高高举过头顶,等到场间的紧张气氛烘托到最高点时,他调动了二楼境界所能蓄养的所有真力,朝着头顶的那片夜空发出了一声有力的呼喊,“囚凤玉在此,谁敢放肆?通通给我住手!”
声音随真力而起,直入苍穹而去。
不过片刻,小院上空剑息默然静止。
随后两道黑色的身影随剑光飞速而落,分至小院两边。
冷长空左手掐剑诀,右手提重剑,眉眼锋利,神情凝重,落地初始剑意尚且无比凌厉,只是见到李三思的那一刻,他立马将重剑归鞘,剑意随之消融,紧皱的眉梢也微微铺平......收放自如的姿态之下,尽显逼王风采。
下一刻,冷长空本能性的被李三思手中的那块囚凤玉给吸引过去,知晓这枚囚凤玉来路的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重剑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向李三思,准确的说,是向那块囚凤玉表示了自己的敬重。
他这一跪,苏羡有所顿悟,当即带着身后的一众铜牌,木牌一起跪了下去。
囚凤玉在大魏朝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一块免死金牌这么简单,它更是皇权地位的象征......手握囚凤玉,便等于多多少少与当今神皇陛下沾上点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理解为见玉如见陛下也不为过。
邱蓝落地瞬间剑意尤自绽放,他尚未搞清楚状况,心中正在疑惑谁人这么大胆,竟敢无言乱语说囚凤玉在此,准备发飙的关头,便看到对面以冷长空为首的那一组人已经跪倒在地。
姿态无比虔诚。
邱蓝愣了一瞬,这才注意到,那枚即将被逮捕的小铜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小院最中间,而他的手中刚好持握着一枚小小的,正在散发着绿光的玉牌。
初看一眼,他便觉得这块玉牌无比惹眼,很是不凡。
再看一眼,发现绿光掩映之下的玉牌,竟是一只首尾衔接的凤凰模样。
身为大魏执笔人中的银牌大人,他见多识广,自然很快便确定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囚凤玉。
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枚小铜牌手中?
邱蓝心有惊惧,下意识散落了所有剑意,手中长剑亦在悄无声息间收回......开玩笑,囚凤玉在此,他若是还敢以剑对之,岂不是在挑战皇权?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朝着身后的贾不阳和路天材狠狠瞪了一眼,眸间的情绪不言而喻,“吗的怎么不早说这家伙手握囚凤玉?搞得自己现在这么难堪!”
阴冷的目光吓得那对难兄难弟赶紧缩起了脖子,生怕被自家银牌大人一剑割喉。
等到邱蓝重新转过眼的时候,发现李三思的目光竟然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平静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让他很不好受,夹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力,并且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屈辱感。
他现在进退两难,形势颇为被动。
跪?他做不到!...今夜要是对那枚小铜牌跪下了,自己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不跪?怕也不是个好选择!...囚凤玉在此,自己要是不跪,必然会被扣上一个不敬皇权的帽子,到时候就不是抬不抬头的问题了,而是掉不掉头的问题。
邱蓝沉眼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可怜的尊严。
他决定带头下跪,当然,是跪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囚凤玉,而不是那个卑贱的小铜牌。
他将手中长剑束于背后,锋芒尽数内敛。
随后拍了拍自己双腿上莫须有的尘土,掀起了自己黑色武士服的下摆,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他稍作屈膝,准备向李三思奉献出自己的膝盖。
可就在这时,顶空之上,又有两道黑色身影破开风声,当空而下,惊扰了这片夜色。
也让邱蓝俯身而跪的动作稍有停滞。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金牌杨千杀于黑暗中现身,当前而行,如山般奔袭至小院,落地一瞬他便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囚凤玉在此,金牌的身份也不够看,该跪还是得跪!
李青山随后而至,他脸色铁青,瞪向李三思的眼神中杀气惊人,满身武道气息不仅不减半分,反而变得愈发狂躁。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对囚凤玉的敬畏。
只有一丝毫不遮掩的无视和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