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州位于莫斯科的西南方向,直线距离也就是两百多公里的样子,首府是图拉市。该市是俄国重要的工业基地,有用数座重要的兵工厂,比如著名的图拉兵工厂就在该市。
费德洛夫和捷格加廖夫都服务于图拉兵工厂,尤其是费德洛夫,属于图拉兵工厂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没有他,整个厂子的生产和研发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实际上已经受到了影响,图拉兵工厂的管理层和主要的工程师对费德洛夫的意外被捕,感到不可理解和忧虑,尤其是当听说费德洛夫被判处死刑之后,一种恐慌的气氛就在图拉兵工厂的管理层里蔓延起来了。
管理层和工程师们都担心自己将是下一个费德洛夫,都害怕莫名其妙的自己的家门就会被凶神恶煞的契卡踢开,然后不由分说的将他们关进大牢,最后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这里的气氛怎么如此……”
当李晓峰抵达图拉之后,刚刚进城就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不对劲,灰蒙蒙的天空下,街上连三脚猫都见不到两只,时不时能看到凶神恶煞带着红袖箍的工人赤卫队员将一个个嫌犯押上马车,整座城市似乎都笼罩在一种莫名不安的气氛当中,颇有一点生化危机开始之前的诡异氛围。
这样的场景可不是李晓峰想要看到的,说不得再一次见到工人赤卫队抓人的场景时,他下令停车,然后迎了上去。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对为首的工人赤卫队员问道。
“不要管闲事。”那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然后打量了李晓峰一番。似乎对他的穿着打扮很不满意,“西装革履?还坐小汽车?资产阶
级?!”
资产阶
级这个词似乎有一种魔力,立刻这几个工人赤卫队员的注意力就从可怜的嫌犯身上转移到李晓峰那边了,他们不怀好意的看着某仙人,似乎就像是大灰狼发现了小白兔,那真是口水哗哗的。
“你的证件!”为首工人赤卫队员逼近了一步,大声命令道:“把你的证件拿出来!资产阶
级的小白脸!”
李晓峰简直是哭笑不得,跟我要证件。只能说你们这帮货的眼力劲也太差了。不过他也懒得跟这种货色计较,因为根本就计较不过来,俄国的无产阶
级大部分都刚刚觉醒,不要指望他们的工作态度能有多好,对于阶
级敌人他们从来就不会客气的。
所以,李晓峰随手掏出了自己的党员证和工作证递了过去,立刻更加让他哭笑不得的一幕发生了。
工人赤卫队的头头看了看他的证件,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上面的照片,确认了是某仙人的大头照之后,大手一挥:“就是你了。没错,一并抓走!”
李晓峰顿时就惊诧了:“抓我?为什么!”
那偷偷轻蔑的哼了一声:“为什么?资产阶
级的余孽难道不该抓吗!”
李晓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那个头头,他摇了摇头,叹道:“你认字吗?”
那人明显的一愣,“我认不认字,跟你这个资产阶
级有什么关系!我哪怕不认字也能闻出你身上资产阶
级腐朽的味道!”
李晓峰无语的摇摇头,指着哪些证件说道:“这是我的党员证和工作证,我是布尔什维克中
央特科的常务副科长,也是莫斯科契卡的负责人。”
这句话一出来,那个头头傻眼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李晓峰,又看了看那些证件,作为一个文盲他真的无法确定证件的真实性。呆了片刻,他忽然将证件往抓来的那个可怜虫面前一递,喝道:“说,上面都写了什么,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我立刻就枪毙了你!”
被捕的可怜虫早就被吓坏了,不需要威胁,他也会老老实实的“合作”,他用颤抖的嗓音念出了某仙人的所有头衔和职称,顿时,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赤卫队头头立刻就惊诧了。
“安德烈.彼得洛维奇同志,真的很抱歉!我们不认识您,我们不是诚心……”
“好了!”李晓峰又叹了口气,他没那个心情跟一个文盲计较,“图拉城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到处都有工人赤卫队在抓人,呃,还有,这个家伙犯了什么罪?”
那头头似乎比他还要惊讶,迷惑不解的反问道:“安德烈.彼得洛维奇同志,莫斯科契卡难道没有按照中央的命令,开展肃
反行动肃清这些资产阶
级的余孽吗?”
肃清资产阶
级的余孽?尼玛,这是谁在篡改中央的命令?契卡是肃清反
革命及怠工特设委员会,什么时候变成了肃清资产阶
级委员会了?
“乱弹琴,谁给你们下达的命令?契卡是针对反
革命份子和消极怠工的流氓工人特别设立的机构,什么时候成了专门针对资产阶
级的?”
李晓峰的解释让那个头头顿时迷茫了,他支支吾吾的说道:“资产阶
级不都是反
革命份子吗?”
李晓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算是知道问题的根子在哪里了,对于所有朴素的无产阶
级来说,他们眼中的反
革命份子,或者说敌人,那就是资产阶
级,他们的小市民意识和小农意识,决定了他们对革命的理解是有偏差的。想一想,如果革命就是打砸抢,就是抄家和杀头,那只能说革命实在是太简单了。
问题是,革命并没有这么简单,至少在列宁这样的大佬眼中,革命不等于上述的那一切。当然,对李晓峰来说,更是不喜欢这种毁灭一切的革命方式。
“行了,你就告诉我,为什么逮捕他!”李晓峰一指那个可怜虫。厉声问道。
“他是资产阶
级……”
那头头话还没有说完。李晓峰就直接打断了他。喝道:“除此之外呢?对于资产阶
级,党的政策是明确的,只允许没收他们的剥削所得,谁告诉你们资产阶
级就跟反
革命份子划等号了?如果你们要用反
革命罪逮捕他,那就必须找到他们反
革命的具体罪证,否则你们的行为就是在犯罪!懂了吗?!”
那个头头哪里可能这么快就明白,不过他也没胆子跟莫斯科来的大领导炸刺,他只知道领导对他的行为很不满意。如果不识相的话,后果恐怕很严重。
顿时他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是,我明白了,立刻放人!”
实际上李晓峰也明白,对方恐怕依然什么都不懂,俄国落后的现状就决定俄国的无产阶
级革命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从来就没有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该怎么做,而且历史的经验往往还起到相反的作用,刚刚觉醒的无产阶
级不可不免的受到旧思想的影响。当他们喊着新口号的时候,脚下却在走老路。
“谢谢您。太感谢您了。”获救的这个小子不断的感谢着李晓峰,可见刚才他被吓坏了。
李晓峰摇了摇头,重新打量了这个家伙一眼,说实话,仅仅从穿着打扮上看,这个所谓的资产阶
级还没有他这个布尔什维克穿得好,半旧的西装,因为饥饿而略显憔悴的脸颊,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镜,与其说这个货像资产阶
级,还不如说他是个落魄的学者。
对于这样的人李晓峰并没有什么兴趣,适才出手相救,也不过是他想知道图拉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需要对方的感激,而且他也不觉得这份感激对他来说有什么用。
不过就在他挥挥手准备闪人的时候,他的司机从车里探出了头:“安德烈同志,您能不能问问他,图拉革命军
事委员会怎么走?”
李晓峰转过了头,看着对方,不过他并不认为一个落魄的学者会关心什么革命军
事委员会。更可能的情况是,这个货也不知道怎么走。
不过对方给出的答案却让他意外了:“我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
既然如此,李晓峰也懒得废话了,冲他招招手:“那好吧,上车!”
明仁斯基并不知道李晓峰已经赶到了图拉,更不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实际上费德洛夫的逮捕令和死刑判决书虽然是他开据的,但他真心不知道费德洛夫是何方神圣,他一点儿都不关心那些所谓的罪名,他认为只要把资产阶
级和为资产阶
级服务的走狗枪毙,那肃
反也就大功告成了。
是的,对于肃
反的理解,明仁斯基就是这么浅薄,哪怕他本人就是出身于资产阶
级贵族家庭,但那不代表现在的他关心资产阶
级的死活。
实际上明仁斯基对肃
反都不是特别用心,对于他来说那些繁琐的文案工作实在是一种负担,他更喜欢坐在戏院里和歌剧院里听戏,而不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那些无聊的报告。
“行了,那些千篇一律的报告就不要一一的汇报给我了,”他不耐烦的对自己的秘书吩咐道,“对于反
革命份子,只要能明确他们的罪状,就可以立刻采取措施……我们现在要的是效率,只有快速的消灭掉他们,才能稳定国内的局势。所以一切向效率看齐,不要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了!”
明仁斯基对于工作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么奇葩,革命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戏剧,他更愿意远远的做着欣赏,而不是积极主动的投入到其中。
他更像是后世那些喜欢幻想的宅男,宁愿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断的意淫中了五百万之后该怎么花,而不是抬起尊腿走几步路去买一张彩票。
可想而知,有这么一个慵懒的上级,图拉契卡们的工作该是多么的……多么的高效,有了明仁斯基的默许,他们可以将以一切有嫌疑的,或者看不顺眼的人,统统冠以反
革命份子的罪名直接枪毙。不用担心冤假错案,更不用担心草菅人命,因为他们的上司根本就不在乎。
“什么?维切斯拉夫同志你们也没见过几次?”赶到图拉革命军
事委员会找到了伏龙芝那个老部下之后。对方给出了一个让李晓峰都大吃一惊的消息——明仁斯基对什么都不太热心。组织的各种会议也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这个货简直就是一个宅男政
治家。
“那图拉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李晓峰有些着急了,“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随便乱抓人?”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伏龙芝的老部下摊了摊手,无奈道:“契卡拥有肃
反的大权,有权逮捕一切反
革命份子,我们总不能对抗中央的命令吧?”
李晓峰捏了捏太阳穴,他发现事情大条了,他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可是图拉是一座极其重要的重工业城市,这个城市的军工厂供应着几百万军队的武器和弹药。如果这里乱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我也知道,可是明仁斯基同志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意见,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想法……”
李晓峰又摇了摇头,他开始觉得这一趟来图拉还真是来对了,如果不来一趟,还真不知道明仁斯基在这里胡搞瞎搞,如果等这个蠢货将图拉的所有工厂都搞垮了,那一切都晚了。
“这样吧,我们一起去见见维切斯拉夫同志。跟他说明情况,我们必须结束这一切!”
当李晓峰找到明仁斯基的时候。这位正在琴房里投入的弹钢琴,只有在悠扬的琴声中,他似乎才能找到心灵上的安宁。以至于的他下属们认为自己的领导更像是一个音乐家,而不是一个政
治家。
“维切斯拉夫同志,从莫斯科来的安德烈.彼得洛维奇同志请求和您会面!”
沉浸在音乐当中的明仁斯基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但是手上的动作根本没有停止,他装作完全没有听到秘书的汇报,闭上眼睛继续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怜的小秘书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多少知道一点自己的上司脑子有些不正常,但是就算他再不正常也不能只顾着弹琴,而不管门外的那位尊贵的客人吧。
小秘书想了想,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可是明仁斯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十指跳动奏响行云流水一般的乐曲,似乎对他来说李晓峰完全不算什么,只有音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秘书可不敢第三次开口,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老板听到了他说的一切,之所以没有表示,难道是他并不想立刻就去同那位安德烈同志会面?
应该说小秘书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明仁斯基一点都不喜欢李晓峰,上一次就是因为某人他才没有得到特科科长的位置,虽然区区一个特科科长算不了什么,但是他总有一种怨念——这是你小子对我不尊敬,而且如果我当了特科的科长,契卡成立的时候,我恐怕就不止领导一个小小的图拉州了,君不见莫洛托夫这个小子正是因为担任了特科的科长才当上了契卡党
委的常
委?换做我,恐怕当契卡的主
席也是有可能的吧?
所以,当听说李晓峰来访的时候,明仁斯基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决定,你来见我又怎么样,老子就是不想见你,晾着你出一口恶气!
“什么?维切斯拉夫同志工作很忙,暂时没时间见我?”对于小秘书给出的这个答案,李晓峰非常的不满意,当老子是傻瓜不成,很忙还有闲心弹钢琴?
立刻,李晓峰就得出了一种结论——所有的事情都是故意的,就是明仁斯基这个货故意在跟他找麻烦。
既然如此,李晓峰也就不打算跟明仁斯基客气了,你纯粹找茬,就不要怪我打你的脸了。立刻,他一把推开小秘书,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
“安德烈同志,您不能进去!”小秘书徒劳的在后面喊着,不过这样的举动更像是推卸责任。
李晓峰三步并做两步就走到了明仁斯基面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挖苦道:“维切斯拉夫同志,你还真是很忙啊!忙到连会客的时间都没有了,你就是这么尽情的开展革命工作的?如果所有的同志都像你一样,我们应该去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开展革命工作了!”
明仁斯基的脸色不太好看,在他看来自己不见李晓峰是天经地义的,我的资历老,而且我才是图拉州契卡的负责人,你来见我就得按照我的日程表来。而现在,你小子二话不说就闯进来了,开口就是挖苦和嘲讽,你这是来找茬的是吧?
“我怎么开展工作不用别人教育,”明仁斯基冷冷的就开始反击了,“倒是某些同志,一点礼貌都不懂,你难道不知道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随便乱闯显得很没有素质吗?”
“我的素质是不高,”李晓峰冷笑了一声,“但是比起某人消极怠工随便草菅人命的所谓高素质来说,我倒宁愿素质低一点。现在,维切斯拉夫.明仁斯基同志,请你端正态度,我是代表全俄契卡来检查你的工作。对于你的上级,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明仁斯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李晓峰这是在打他的脸,被一个小年轻爬到了头上,而且直接当着他的面“作威作福”,他怎么可能忍耐!
“检查我的工作?”他猛地的就站了起来,十分骄傲的说道:“我工作无懈可击,不需要阿猫阿狗来指手画脚!”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