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戈达心里是一肚子的鬼主意,准备好好拿捏李晓峰一把,可是他就没想过自己这回真是撞铁板上了。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就在他自个都觉得昏昏欲睡的当口,一个三十四五岁,黑黑瘦瘦留着山羊胡子戴着小圆眼镜的男人夹着公文包走了过来。
原本一直在门口打盹的亚戈达一见此人,立刻就来了精神,忙不迭的就迎了上去,热情周到的接过来人的公文包,讨好道:“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同志,散会了?”
黑瘦的眼睛男就是克列斯廷斯基,1883年出生的他因为在二月革命中突出的组织能力,深受列宁赏识,在七大闭幕之后,被委派道新组建的中央组织部给斯维尔德洛夫打下手,担任三大局之一的干部调配局的局长。
干部调配局是干什么的自然不用多说,可以说在中组部除了斯维尔德洛夫,他就能当大半个家。亚戈达哪怕是斯维尔德洛夫的亲戚,也不敢给克列斯廷斯基脸子看,正经的巴结还来不及呢!
克列斯廷斯基对亚戈达的印象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太坏,谁让亚戈达这人天生带着两幅面孔,在上位者面前矜矜业业谨慎小心之极,而在下位者面前,他内心当中的黑暗面才会显现出来。不过作为克列斯廷斯基这个层次的大佬,接人待物自然不会被这点儿表面现象所蒙蔽,本能的他不太想跟亚戈达太近乎。
所以克列斯廷斯基面对亚戈达的热情有些冷淡:“是的!雅科夫同志回来了吗?”
亚戈达对克列斯廷斯基的冷淡却不以为意。至少表面上是完全不以为意的。不知道还以为这厮是个二皮脸呢!
“雅科夫同志还在参加会议,等他回来了,我会立刻通知您的!”
瞧瞧,这两副面孔是多么的明显,对于“**丝”李晓峰,亚戈达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等字,而对于局长克列斯廷斯基那简直恨不得去舔屁眼了。
“那到不至于!”克列斯廷斯基虽然不太亲近亚戈达,但也不想得罪此人,谁让这孙子是斯维尔德洛夫的表侄呢?一切都朝斯维尔德洛夫看,“办公室主任不是为我一个人服务的。这点儿小事,你让伊利亚.格利戈里耶维奇同志通知我就好了!”
说到这,克列斯廷斯基淡淡的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他只是下意识的想找伊利亚.格利戈里耶维奇而已。因为这种碎催的事儿都是他来做的,平常那小子也就是蹲在办公室门口发呆,今个儿怎么不见了?
应该说克列斯廷斯基只是下意识的看一眼,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这个干部调配局的局长真心没有这么闲,会去关心一个小科员的工作。但是今天这一瞟就出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又多了一句嘴:“伊利亚.格利戈里耶维奇同志呢?今天没来上班?”
克列斯廷斯基是无心一问,而旁边的亚戈达就是纯心使坏了,他正愁没借口报仇,当即就开始颠倒黑白了:“不是的!伊利亚.格利戈里耶维奇同志受伤了。我让他去医院了!”
克列斯廷斯基一听就愣住了,受伤了?这看大门做接待能受哪门子的伤?你是说他病了吧?克列斯廷斯基想当然的想到。
“哦?他病了?这个季节确实容易生病,让他好好休养,争取尽早的回到革命工作中来!”
也就是克列斯廷斯基觉得伊利亚跟亚戈达是亲戚,沾了斯维尔德洛夫的光,他才会这么说,换做别人他点点头也就过去。所以克列斯廷斯基是根本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儿,说完了就准备闪人,可是亚戈达却把他拦住了。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同志,伊利亚同志不是生病了。而是被人打伤了!”
“被人打了?”克列斯廷斯基为之一愣,这个消息太奇葩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跑到中央组织部打人?他想都没想就问道:“是谁干的?太猖獗了吧!”
亚戈达总算是等到了这句话,他有些兴奋又有些激动的一指坐在边上看戏的李晓峰,恨恨道:“就是他干的!”
这一句话出来。克列斯廷斯基那真是震惊了,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确实注意到了李晓峰,不过某人捆得跟粽子似的,他愣没认出来,只是心里奇怪,这人是谁啊?包成了木乃伊还跑中组部来,这是来干嘛的?
不过他也不是太在意,正经的他刚开完会,心里全是事儿,哪有这个心思去八卦,只当是基层党组织的激进党员来中组部反应工作了,反正这两个月,基层的党员情绪十分激动,跟敌人文攻武斗受点伤也正常。
直到听亚戈达说这位还行凶伤人了,克列斯廷斯基才真正吃惊了,打人的都伤成这样,那被打伊利亚岂不是更惨?他虽然真心不想管亚戈达叔侄的事儿,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吧?
当即他就走到了李晓峰面前,严肃的说道:“同志,我们都是革命的同志,内部有分歧有意见是很正常的,但是上升到暴力的程度就实在太过了,列宁同志早就告诫过我们,首先要做到党内的团结,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更有力量!”
应该说克列斯廷斯基的话是比较不给力的,甚至可以说是糊糊话,针对性并不是很强,至少亚戈达是不满意这种程度的批评的。
顿时他又跳出来煽风点火了:“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同志,您说的非常对,我刚才也批评他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当回事儿,反而还赖在咱们这不走,态度十分的恶劣!”
克列斯廷斯基皱了皱眉头。心里愈发的奇怪了。心道这三儿是什么人,打了人还不走,这是准备干吗?
正在这时候,加育劳夫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对克列斯廷斯基说道:“尼古拉同志,请您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克列斯廷斯基正琢磨着事情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猛然一瞧加育劳夫,顿时就觉得眼熟,二月革命中。他干的就是工人组织工作,而加育劳夫又是维堡区的工人领袖,双方有过交集,虽然不是很熟。但确实是认识。
“你是维堡区的加育劳夫同志!”克列斯廷斯基立刻伸出了右手。
加育劳夫赶紧迎了上去,握住了克列斯廷斯基的手,激动道:“尼古拉同志,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这一突然的变化立刻就让亚戈达觉得不妙,怎么地,这个闷葫芦还有这层关系?说真的,他开始后悔了,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就被李晓峰吸引过去了,完全就没把加育劳夫和瓦西里放在眼里,认为这就是两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可谁想到绵软的小人物还有这层关系,这不是坑爹吗?
克列斯廷斯基回头瞪了亚戈达一眼,这眼神里包含的意味自然不用多说,不过亚戈达到不是特别害怕,毕竟他背后站着的是斯维尔德洛夫,大不了认错道歉,丢点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克列斯廷斯基热情的将加育劳夫请进了办公室,并没有直接追问刚才的事儿,反而是寒暄起来:“加育劳夫同志。我听说四月份你受伤了,现在恢复了没有?”
加育劳夫可不知道克列斯廷斯基的用心,傻傻的跟着对方的节奏回答:“谢谢组织的关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准备重新投入到革命工作中来!”
克列斯廷斯基搞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太想得罪亚戈达,毕竟那货后面还有斯维尔德洛夫的影子。他这个局长总不能跟部长对着干吧?所以他干脆不提,直接冷处理,能拖一阵是一阵,这种烂事还是让斯维尔德洛夫自己去解决吧!
“那你来中组部是解决工作问题的?”克列斯廷斯基问道。
也难怪克列斯廷斯基会这么问,从中组部成立的那天起,有不少类似加育劳夫这种情况的老党员老革命就跑来要求安排工作,当时着实让他忙了一阵。如今瞧着加育劳夫来了,他想当然就往这个方向上想了。估计就是看门的伊利亚跟你起了冲突,然后你们就撕巴起来了,而你加育劳夫咽不下这口气,才蹲守在中组部想讨个公道。
加育劳夫是来要官的吗?当然不是,有某仙人在,在团中央给加育劳夫安排个实权职务是轻而易举,而且加育劳夫本来声望就高,在病榻上就当选了彼得格勒工人代表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工作神马的根本就不劳克列斯廷斯基费心。
“不是的!”加育劳夫赶紧解释道,“组织上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新的工作,今天来中组部,主要是为了解决瓦西里同志的入党问题。”一边说他还一边望了一眼身后。
加育劳夫往后看这一眼,其实是想让某仙人赶紧上来做一下解释,把事情说清楚也就完了。可是他这一瞟在配合刚才的台词直接就让克列斯廷斯基误会了,以为包成粽子的某仙人就是加育劳夫口中的瓦西里。
这下克列斯廷斯基有些挠头了,如果是平时加育劳夫提出这个要求,他可以斟酌着办,最多也就是详细了解一下“瓦西里”的家庭背景,然后就开绿灯。毕竟加育劳夫是老牌工人领袖,他介绍人入党,必须要引起重视,特事特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今天,“瓦西里”打了伊利亚,伊利亚又是斯维尔德洛夫的亲戚,这个事情就复杂了,他倒是不畏惧什么伊利亚和亚戈达,而是怕引起斯维尔德洛夫的误会。
想了想之后,克列斯廷斯基还是决定暂时拒绝:“加育劳夫同志,党中央对此是出台了新的政策,为了纯洁革命队伍,为了防止敌特混入我们当中,从五月份开始就加强了对入党积极分子的审查,25岁以下的进步青年最好先向团组织靠拢。经过团组织的教育和考察之后。由他们向我们推荐……所以我觉得瓦西里这个小同志,有志于为革命事业添砖加瓦是值得鼓励的,但最好先向团组织靠拢……”
应该说,克列斯廷斯基这番话虽然是推脱,但也未尝没有向加育劳夫指路的意思,潜台词是很清楚的——老加,以你跟安德烈同志的关系,先让瓦西里入团,然后再活动着入党才符合章程!而且有了安德烈同志的推荐书,我这里也好说话!
“是这样的!在四月份我就打算介绍瓦西里同志入党。”加育劳夫见李晓峰没有说话的意思,以为某人是不方便说话,只好自己出面,将某人写的推荐信递给了克列斯廷斯基。然后还解释道:“但是没想到四月份瓦西里和我一起负伤,所以入党的事情就耽搁了。我觉得,以瓦西里同志为革命作出的贡献,以及他天然的阶级属性,完全可以直接入党……”
对于加育劳夫的话,克列斯廷斯基是不太以为然的,但是看完了推荐信,尤其是推荐信的署名。他是真心觉得幸亏自己的态度还不错,他可没想到这个“瓦西里”竟然跟李晓峰有关系,更没想到人家连推荐信都写来了。
你说你个亚戈达干的都是什么事儿。人家的来路你都没问清楚,就给人得罪了。虽然你表叔是斯维尔德洛夫,但是谁不知道李晓峰也是列宁同志的心腹爱将,虽然人家在病休,可谁敢轻视他的能量?
事到如今克列斯廷斯基自然也不会废话什么了,有这封推荐信,他就可以跟斯维尔德洛夫交代了,当即就说道:“有你做介绍人,再联系瓦西里同志的特殊情况,解决瓦西里同志的组织问题是符合党的政策的。请瓦西里同志立刻向我们提交书面申请,只要政审没有问题,瓦西里同志就是光荣的预备布尔什维克了!”
听见事情圆满解决,加育劳夫也兴奋了:“太好了,太感谢您了。尼古拉同志!”
克列斯廷斯基矜持的点点头,好心的提醒道:“加育劳夫同志。我必须要向你提出,党员就要遵守党的纪律,以后你还得多多提醒瓦西里同志,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凡事以理服人,真理越辩越明嘛!都是党内的同志,不要随便动手,影响不好!”
加育劳夫一听就知道克列斯廷斯基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尼古拉同志,请您听我说,瓦西里同志并没有动手!”
加育劳夫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他是没有动手!他动脚踢我了!”
只见刚才被亚戈达指使走了的伊利亚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矗在门口的他估计是听到了加育劳夫的话,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顿时就跳了出来。
这时候亚戈达也帮腔了:“没错,我可以证明,瓦西里确实踢了伊利亚!”
原来连亚戈达也误会了,以为“瓦西里”还不是党员,这下他真心是一点儿都不怕了,你丫一个白身有啥好得瑟的,还敢跟我冲牛逼?我呸!尤其是见到了克列斯廷斯基光明正大的偏向“瓦西里”,他就更是不服气了,所以才立刻转变态度帮自己的侄子打官司,看那架势就是准备将事情闹大了!
一看亚戈达的架势,克列斯廷斯基是真心的有些恼火了,你这是想干什么?以为人家没有入党就可以随便欺负了?
是的,克列斯廷斯基可是一点儿都不傻,立刻就猜到了亚戈达的居心。尤其是看了缠满绷带的“瓦西里”和屁事都没有的伊利亚之间的强烈反差之后,他认准了亚戈达就是纯心闹事了,尼玛,人家一个伤员,伤得还这么重,你说他打了你侄子,谁信啊?反过来说还有可能!
“亚戈达同志,你真的看到了瓦西里同志打人?”克列斯廷斯基以一种强烈的质疑的语气质问道。
亚戈达信誓旦旦的说道:“当然看见了,当时我就站在门口,一切都看得真真的!”
克列斯廷斯基转向了加育劳夫,问道:“是这样吗?加育劳夫同志,你是一个为革命做出了突出贡献的老布尔什维克,我一直都是十分信任你的,请你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的!”
亚戈达不可置信的看着克列斯廷斯基,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克偏向性是如此明确,几乎就是在说他信口雌黄冤枉好人了,你没吃错药吧?我表叔才是斯维尔德洛夫啊!你怎么轻重不分呢?
加育劳夫本来就有气,现在又有了克列斯廷斯基主持公道自然是什么也不怕了,一五一十就将伊利亚和亚戈达的所作所为说了个清楚。
克列斯廷斯基直接就震惊了,他知道亚戈达和伊利亚作风很有问题,但他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大,尼玛,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你们就是这么接待党内的同志的?我艹你大爷的,你们这是要把中组部往火坑里推啊!
“尼古拉同志,我必须要说明!瓦西里同志是这一位,他刚才不光没有动手,连话都没有多说。对于他的所有指控都是可耻的污蔑!”
本来就很震惊的克列斯廷斯基听完加育劳夫的话,头都晕了,看了看老实巴交的瓦西里,又看了看满面绷带的李晓峰,这个老实孩子是瓦西里,那么这个满脸绷带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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