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用余光瞥了南宫烈一眼,见他脸上的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于是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侧头看向赵京,道:“听说阁老每隔几日便要向百姓施以粥米?”
赵京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老臣家中略有些田产,正可用来接济百姓。”
南宫烈与赵东楼纷纷附和着点了点头。
李寿抿嘴一笑,道:“依我看,阁老可不只是略有田产,听说您施的可是包子啊。”
“臣为官多年,倒也攒了些家资。”赵京直言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因而臣将家资全都拿了出来,为百姓们略尽一些绵薄之力。”
赵京是什么德行,不说地球人全知道,但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雍靖用赵京的主要原因就在他是一名背锅小能手,只要将锅背得好,即使贪些银子,雍靖也愿意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即便赵京贪财,他也还算知道分寸,他贪的数目基本都在雍靖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否则,以雍靖的性子来说,他绝不会忍受一名巨贪的存在。
一行人簇拥着李寿进了赵府客厅,置身于客厅之中,李寿忽然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客厅里的摆设实在有些过于简朴。
除了几副赵京的字帖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样值钱的东西。
即便是客厅里桌椅,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花梨木打制而成的。
李寿在八仙桌前随便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直截了当的说道:“上包子吧。”
李寿今天莅临赵府,有着十分明确的政治目的,他想通过此次拜访向上蹿下跳得不亦乐乎的清流们发出一些警告,虽然我爹正在闭关,没空搭理你们,但你们可别忘了,我爹不在,还有我呢。
除了警告清流的目的之外,李寿就真的没有什么可跟赵京好说的了,因为他不喜欢赵京这类人,他也不需要赵京这种人来替自己背锅。
因此,在坐下之后,李寿直奔主题:上包子。
在李寿看来,总得吃了再走啊,总不能来了就走吧?人家堂堂内阁首辅,再怎么也不能把人家当刘瑾一般的使唤啊,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结果,就是这么一句十分简单的话语,却是令有些上了年纪的赵京在原地沉思了许久,幸得吴天德从旁解围,道:“听闻阁老府上的包子不错,公子路经此地,特来品尝一番,阁老莫要多想才是。”
赵京闻言一怔,旋即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于是连忙吩咐厨房蒸几屉包子请太子殿下品尝一番!
赵东楼自告奋勇的前往后厨做起了监督工作,防止后厨人员偷工减料,以免吃坏了太子殿下的贵体!
看着性格直爽的李寿,赵京忽然发出一声感慨,心道:“这般平易近人的太子,老夫余生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面对直来直去的李寿,赵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而在面对雍靖的时候,赵京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每每面对雍靖时,赵京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根本毫无秘密和隐私可言。
良久之后。
赵东楼亲自捧着托盘,托盘上盛放着两笼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吴天德当着李寿的面趁热吃了一个,大约过了半刻钟左右,包子尚温,吴天德冲李寿点了点头,道:“阁老府上的包子皮薄馅大,色香味俱全,果然名不虚传。”
吴天德的言外之意是:包子没毒,殿下尽管放心吃。
李寿接过吴天德递来的银质筷子,夹起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包子,仔细看过之后,发出一声感叹,道:“水晶包子,卖相真不错。”
包子皮几乎是透明的,一眼能看到包子馅的那种。
李寿在包子上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了一番,旋即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赵东楼说道:“再蒸些来,直接装到食盒里,我要打包带走。”
“是。”赵东楼应了一声,旋即向身旁的南宫烈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烈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向厨房走去。
在座的几个人中,除了吴天德之外,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李寿是自幼生长在政治中心的人物,他的政治嗅觉自然不必多说,其他三人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论智商,绝对是当世最顶尖的存在。
李寿刚刚的一句上包子,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
赵京三人也明确的接收到了李寿传来的信号,正因为此,在李寿第二次吩咐赵东楼再去蒸几屉包子的时候,赵东楼才会表现出十分抗拒的态度。
赵东楼第一次亲自去厨房,那是人情世故。
您是储君,我是臣子,我亲自去一趟厨房,这叫君臣之礼。
可是当李寿第二次向赵东楼提出再蒸些包子准备打包带走的时候,赵东楼却将差事推给了南宫烈。
在赵东楼看来,我好歹也是堂堂的户部尚书,您总不能拿我当跑腿的来使唤吧。
虽然赵东楼心中有些抗拒,但他却仍然让南宫烈去接了这份差事,因为他知道,即便太子不愿拿正眼看自己,可是人家此番登门的目的却是对己方十分的有利,虽然太子的主要意图在于警告清流,可是警告清流的结果,却对己方十分的有利,因为清流们上蹿下跳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自己。
说白了,人家太子是替你们父子解围来了,你多少得知点好歹。
良久之后。
南宫烈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道:“殿下,包子好了。”
“嗯。”李寿点了点头,一脸满足的拍了拍圆滚滚的独子,道:“贵府包子不错,本宫改日再来。”
“阁老请留步。”李寿说罢,带着吴天德径直向府外走去。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赵东楼与南宫烈异口同声的说道。
赵京不顾李寿的劝阻,执意将其送出府外,才姗姗而回。
赵东楼正欲上前搀扶赵京,却不想赵京竟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怒道:“九十九步都走了,为何还要差最后那一步?”
“儿子又不曾怠慢了殿下,父亲何出此言啊?”赵东楼闻言,当即叫起了撞天屈。
赵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现在的殿下,也就是未来的皇上,你即便不愿去主动巴结他,也万万不能得罪了他。”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儿子这么说您老总该满意了吧?”赵东楼咬牙切齿的留下了一句话,气冲冲的离开了。
望着赵东楼离去的背影,赵京气得直拍大腿,道:“我迟早要死在你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