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人啦!”
紧跟着过来的阿福吓得跌倒在地上,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定国公府后门,使劲的拍门:“开门啊,杀人了!”
这一嗓子在夜里格外的突兀,嚷得伍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地上的灯笼是刘氏刚刚提的那一盏,灯笼被扔在这里,她人呢?
难道她去追杀死阿禄的凶手了?
伍义忙向前跑去,追到正街上他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刘氏的身影,附近宅院巡夜的家丁被惊动了,四面传来人声。
那贼人一定会急着离开宜仁坊!
伍义急忙往最近的坊门追去。
寂静的长街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一路上他没看到任何人影,街的尽头是禁闭的坊门。
伍义忙去敲武侯铺的门:“开门,阿喜,开门!”
阿喜揉着眼睛打开门:“三郎,怎么了?”
武侯铺守夜的武侯也被吵醒了,点了油灯不耐烦的走出来:“谁啊?”
高大的坊门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伍义抢过武侯手中的油灯举高,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那是一件斗篷。
式样很像是刘氏今晚穿的那一件!
伍义将油灯递给阿喜,揪住武侯的衣领声色俱厉的说:“赶紧开门!”
武侯吓得一个哆嗦,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没,没有手令和腰牌,夜里不得擅自出坊走动。”
“人都死了你还问我要手令?!”伍义手上加了三分力,勒得武侯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死了?”阿喜一听也慌了,“三郎,谁死了啊?”
“阿禄……”伍义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他恶狠狠的瞪着武侯,“赶紧开门!”
“三郎!”贾尚领着几个家将跑过来,他抓住伍义的手,力气很大,逼伍义松开了手,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世子让你立刻回去。”
“姨娘不见了,我要去找她!”伍义看向坊门上的斗篷,“她一定是遇到那些下蛊的贼人了!赶紧去追啊!”
“开门。”贾尚对武侯亮出腰牌,“定国公府出了命案,我们要去万年县报官。”
他伸手拦住伍义,转头对阿喜说:“你还愣着干什么?鼓动三郎涉险,还不赶紧把三郎全须全尾的送回去,是等着世子家法处置吗?”
骂的是阿喜,话却是说给伍义听的。
刘氏是定国公最宠爱的小妾,贾尚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看着坊门上的斗篷:“把斗篷取下来,你们两个去万年县报官,其他人跟我追!”
万年县县尹带着人来的时候,需要查验的却不止阿禄一具尸体,定国公全身满布抓痕血流尽而亡。
“过来!”伍魁一脚将跪在地上的伍义踹倒,他拽着伍义的衣领将伍义拖到床边,逼迫伍义看定国公因痛苦而显得狰狞的脸:“你好好给我看清楚!如果不是你胡作为非,阿耶不会死!”
“阿兄,别这样,小义也不想的。”伍亮张开双手挡住伍魁,“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伍义的头抵在床边,泪水模糊了他的眼,他的脑子全懵了,周围的声音像是隔着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他不能相信,他的阿耶,最疼他的阿耶,就这么死了。
伍魁踹在他身上,他也觉不出疼来,他什么都不能想,周围来来去去的人都像是是假的,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心里又明白这是真的。
伍义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他的阿耶不在了,是被他害死的……
万年县县尹看伍义被伍魁揍得那么惨,只好将三个小厮和武侯铺的武侯带回去询问,猫蛊害人从来都是来无踪去无影,查也查不出什么,刘氏也不知去向。
这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定国公身份尊贵,葬礼的一切都依照仪制操办,七天之后定国公入土为安。
头七刚过,伍魁请命带兵攻打高句丽。
伍亮听到这个消息,在中庭花园堵住了伍魁:“阿兄,你丧期未满,圣上不会勉强你带兵的,你为何要主动请缨啊?娘亲自从阿耶去后一直卧床不起,你要是走了,我真的应付不来啊。”
“阿耶走得突然,我若不赶紧立些功绩,让圣上看到我也是能为他开疆拓土的将才,日子久了,只会外荣内疏恩宠渐弛,空有定国公的爵位又有何用?”伍魁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伍亮的肩,“你大嫂也快生了,阿娘的身体又不好,府里的事你多费点心吧。”
“都是我应该做的。”伍亮听了也不敢再劝,他往北院看过去,“你出征的事不打算告诉小义吗?”
“别叫他来碍我的眼,”伍魁冷哼一声,撂下狠话,“等我班师回京,他要是还不能从酒缸里爬出来,我就亲手打断他的腿,伍家可以养残废,但不养废人。”
“阿兄,小义只是太难过了,你让他再缓一缓吧。”
伍义这一缓,就在酒缸里缓到了四月。
定国公七七那天,圣上想起和定国公戎马沙场的时光,下了一道旨意:“畜猫鬼、蛊毒、厌媚野道之家,并投于四裔。”
要将那些养蛊毒,使用鬼魅之术的人都流放到边陲。
旨意下到刑部,伍家是京城最后一起猫蛊杀人的案子,伍义被请到刑部问话。
刑部主薄和伍家是世交,问完话之后将伍义送到大门:“这件事也不全是你的错,你请节哀吧。”
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伍义打发了车夫先回去,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他不想回家,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清明渠边,他靠在一块石头上歇脚。
“杀父之仇未报,阁下若就这么跳水死了,那可就太亏了。”
伍亮转头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你是在和我说话?”
“如果你是定国公府的三郎,那我就是在和你说话。”中年人推了一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胡茬,略显沧桑的脸。
他正是一个多月前,在布店外跟踪伍义的乞丐。
“我不是。”伍义神情黯然的回答。
他不配做伍家的儿子。
中年人显然没想到伍义会这么回答,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带着点浮肿,和一个多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三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可他并没有掉头就走:“二月十六日晚,宜仁坊发生命案,定国公府家惨死家中,他府上还死了一个小厮丢了一个姨娘,小厮吊在一人多高的树叉上被人割了喉,姨娘的斗篷挂在坊门上,坊门外有半个血脚印,猫的脚印,后门外箱子里的钱都变成了石头,而事情发生的时候,三郎你就在事发的巷子里,你什么人都没看到,只听到一声诡异的猫叫……这一切都很古怪,但是你真的相信这些事都是猫鬼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