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国潘准离开了耿占秋的府邸,留下了耿占秋独自一人呆坐在厅中。
老相国的一番坦诚直言,让耿占秋震惊不已。这位三朝相国并不看好刘轲能够赢得皇宗。潘准知道刘轲对皇宗一直有所不满,毕竟他年少之时所受的苦难,也是皇宗内斗的结果,刘轲的母后也因此郁郁而终。
刘轲心中一直埋藏着痛恨,甚至登基之后也很少去向宗室尊长问安。刘轲并不知道皇宗的底蕴有多么强大,但是身为三朝相国的潘准,却深知皇宗的触角遍及天下。耿占秋身为第一近臣,一旦刘轲落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潘准力劝耿占秋做出点小牺牲,从而保持大安江山不会变得四分五裂。
潘准回到了相国府,内宅书房之外,长孙潘玉早已经在门边恭候多时。潘准给长孙潘玉递了个眼神,独自走了进去。
书房内端坐着一位富贵长者,潘准躬身执礼,“启禀太皇太后,该说的臣都说了,想必耿大人也会考虑几日。”
“老相国辛苦,坐吧。”
老太后示意了一下,潘准也没客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这一次出山也是受了老太后的指点,同为大安帝国的苍暮老者,他们二人都不希望出现乱局。老太后也是谨慎的斟酌之后,才选择了这位‘养病在家’的老相国。
潘准低声问道,“老千岁,诚王与庆温侯那边,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老太后略显浑浊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皇宗里的事,哀家也是说不上话。况且节症不在皇宗,是刘轲要改变组制,他想成为我大安第一个无束之皇。但是组训可不是针对一个帝君,而是要让世世代代的君王警醒。这孩子心机太重,恐怕他要把当年所受的苦难,一点一点的还给皇宗。温侯虽说手段毒辣了一些,他的心中却是装着整个大安帝国。”
说到这,老太后缓了缓气,接着说道,“诚王与庆温侯不让步,自有他们的道理。皇家财库多年的积累,也并非是用于皇室之人的挥霍。那是我皇族最后的一道防线,哪怕是唐川踏破了京都,只要我皇族还在,皇家财库就是我大安皇族翻盘的资本。潘大人,哀家可不是不看好刘轲,这孩子的理政能力确实比他父皇强得多。就算换了其他皇亲接掌大任,恐怕刚有了起色的新政,将毁于一旦。”
“老千岁,臣有句不该说的话,还望老千岁不要怪罪。若是贤王刘秉接掌~老千岁您觉得~?”
老太后微微摇了摇头,“那孩子太善良了,手段不狠,心机太薄,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温侯与我才放弃了他,从而选择了刘轲。”
潘准叹息道,“帝王之尊,若没有雷霆手腕确实镇不住天下。另外,老臣还担心一点,那就是林奇那边~会不会失控?唐川之鉴不得不防啊。他们翁婿所掌控的力量可不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后冷笑了一声,“我大安皇族可不是北辛司徒,你别忘了唐川是用了半生经历才做到如今的一切,而林奇只不过几年,军中的根基还未扎稳。哀家也知道那些将军都是义气之辈,但他们有后顾之忧,这一点林奇与唐川无法相比。更何况,刘轲也不是表面看似这么薄弱,他与温侯早已经在军中布局。”
潘准想了想,赞同道,“老千岁说的极是,恐怕林奇有反意,那李智也未必敢跟随。只是林奇这一身才华,倒是有些可惜了。”
“若是因他而能平息了危局,此子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哀家会出面保他一命。”
大安帝国两位耄耋老者密谋着林奇,而此时的林奇正如他们说的那样,一道道密令发了出去。林奇可不是要借机谋朝篡位,他是要把力量留到最后,押中必胜的宝上。当然,林奇也是无利不起早,他要借此机会逼迫胜者给他‘画出’一小块自留地,林奇要光明正大的带着兄弟们离开京都。
接下来的几天,大安京都仿佛一下子平静下来,但朝臣们都知道平静的背后,是在酝酿一场剧烈的暴风骤雨。
京都碧霄阁内,庆温侯一改往日的从容,每日里都追问着李智大军所到何处。庆温侯知道大军一旦回归,将面临一场激烈的军权之争。这时候他与刘轲还不会真正的反目,只有各大营主将人选尘埃落定,才是双方摘下面具之时。
归尘院之中,林奇坐在前厅,桌上摆放着军中将领的名册与履历。贤王刘秉疑惑的看着林奇,心说这家伙疯了,难不成他还想控制整个大安的兵马?
“林奇,你小子看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以为各大营主将的人选归你定夺?就算你与国公大人联手去争,估计最多是能够得到阳城的军权。”
林奇抬头看了刘秉一眼,指了指桌上的名册,“刘秉,我问你,这些将军之中,你知道谁是陛下的人,谁又是请问后的额嫡系?”
刘秉连看都懒得看,“这我哪知道,他们脸上又没写着。”
林奇摸了摸下巴,“所以说,我的人都好猜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但是他们双方的人员却在暗处,塘里的水没掏干之前,谁也不知道哪个是泥鳅哪个是鳖。但可以肯定的是,陛下占据了主导权,刘轲必会把最信任的将军安排到最关键之处。”
刘秉奇怪的目光看着林奇,“你到底什么意思?本王可懒得猜。”
林奇淡淡的一笑,“我的意思是~阻止刘轲的大营主将任命。”
“阻止?怎么阻止,别忘了他可是当今帝君,你林奇只不过是个空头的护国大军师。”
“我阻止不了,但岳丈李智可以。他是三军大元帅,在没有交出令印之前,还有权利统管着这些将军。我估计,到时候庆温侯也会把水搅浑了,只有鱼目混珠他才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贤王刘秉苦涩的叹息道,“就怕看似最值得信任之人,关键之时反咬一口。林奇,你的那些人也要小心点,义气和信任有时候也会改变。他们不是叶十三这帮人,谁都有家有小,刘轲能给他们权利,皇宗那边能给利益,而你~无非能给他们扣上一个反贼的帽子。这可不是攻打唐川,每个人都会考虑自己的长远利益,值不值得跟随你。”
林奇颇为惊讶的看着刘秉,赞同的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的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保证,到时候只选对的,不远贵的。”
“听你的意思是~八成会选择刘轲。”
“那也未必,没准老子一高兴,直接率兵推你上位。”
刘秉知道林奇是在开玩笑,但是他敏锐的察觉到,林奇还是倾向于刘轲。甚至林奇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在替刘轲侦辩谁才是真正能信任的将军。刘秉也不想多说什么,在这场纷争之中,他已经不做选择了。
两人正说着,卢继文走了进来,“府主,耿大人来了。”
没等林奇说请,就看到耿占秋面色慌张的匆匆走了进来。林奇瞟了一眼桌上的名册,故意调侃道。
“老耿,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本军师可是有很多机密不宜泄露。”
耿占秋却是执礼说道,“林大人,我可不是来找您的,而是专程来请贤王殿下。”
林奇与贤王刘秉均是一愣,刘秉指了指自己,“你来请我?难不成你耿大人是弄到了什么山珍海味,想请本王喝几杯。”
“殿下,下官没时间跟您开玩笑,您最好马上随我去皇宫。下官刚收到消息,庆温侯带着十三等卫队,去了皇宫。”
耿占秋话音一落,林奇也吓了一跳,“带着皇宗卫队去的?”
刘秉也跟着喊道,“小叔祖疯了?难道他想~?”
没等刘秉说完,耿占秋直接打断道,“下官也是刚从监天院得知一个消息,西北边陲大皇子流放之地出了事。大皇子被人~乱箭射杀。”
“什么?”刘秉脸色一变,瞬间站了起来。
林奇眉头一皱,“老耿,庆温侯不会就因为这点事~要跟皇宫撕破脸吧?再怎么说大皇子也是被贬为庶民之人,这可不像是庆温侯一贯的作风。”
耿占秋犹豫的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卢继文,咬牙说道,“林大人有所不知,当时与大皇子在一起的一群人也被射杀,而这其中~还包括边陲帼藩王的侄孙。”
林奇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是贤王刘秉却是浑身一颤,“完了,这下是惹大祸了,难道动手的是~边陲大营的兵马?”
耿占秋苦着脸点了点头,林奇却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这都哪跟哪啊?”
刘秉一把抄起了金锏,“林奇,你最好跟我一起去,务必压制住十三,不然要出大事。当年皇族与那个番邦的族长联姻,庆温侯的小郡主嫁给了藩王的侄儿,也就是说~边陲大营射杀了庆温侯的亲外孙。”
林奇一听,脑子都大了一圈,能调动边陲兵马的当然是皇令,但林奇不明白刘轲为何要杀一个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他们之间应该无仇无怨,难不成这位大皇子在流放之地私自组建了一支兵马,要替庆温侯撑腰?
林奇可不知道刘轲的这一举动,彻底打乱了庆温侯的大计。他原本是让外孙暗中接回大皇子,庆温侯再以皇宗的名义恢复大皇子的皇室身份。庆温侯这样做,是因为大皇子是接替刘轲帝君之位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