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不禁有些愕然,难怪连信王都对他非常敬重,原来曾经是大安帝国的两任帝师。
林奇赶紧拱手施礼,“没想到今日能与帝师大人同乘,真乃三生有幸。晚辈失礼之处,还望老先生海涵。”
孔赞摆了摆手,“过往之事,不提也罢,还是说说当下吧。”
林奇疑惑的看着孔赞,按说帝师之尊即便告老还乡,也是一生之中无上的荣耀。可是据林奇所知,孔赞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介布衣。即便受到信王敬重,也没有官方的任何封号官阶。
孔赞看出林奇的疑惑,苦涩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在别人眼里帝师无比尊贵,但正是老夫当年的失策,力劝先帝重文轻武见面军饷,才导致后来兵败北辛。身为帝师出此下策,老夫自知罪不可赦,自责之下恳请陛下降罪,剥夺了一切封号。现如今,老夫只是一介布衣。”
林奇坐直了身躯,不禁对这位老者升起真诚的敬意。虽然他还未有对这个世界产生国破山河在的认同感,但是孔老夫子能为国而悔放弃自身的荣华,仅凭这一点就值得尊重。
孔赞默默的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此次能够迎接太子回朝,老夫也算是还誉国公李智一份人情。林奇,虽说你生于边地,但老夫观你绝非池中之物。照顾好太子,他日对你必有重用。”
林奇恭敬的抱拳说道:“多谢老先生厚爱,晚辈自当竭尽全力。不过,晚辈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在这车中可以无话不谈。”
“既然这样,那晚辈可就唐突的问一句,老先生以身犯险,为了一个被禁多年的太子,您觉得值不值?”
孔赞一怔,颇有深意的问道,“怎么,你不看好太子?”
“难道老先生看好太子的未来?”
孔赞一愣,摆了摆手,“未来难测,一切皆有可能。算了,还是说说此行的凶险吧。”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关于太子一事,从彼此的眼神之中读懂了答案。
林奇点了点头,“老先生,晚辈佩服您的大义,但这个计划依然是凶险万分,就算您是曾经的帝师,也不一定没人敢杀人灭口。”
孔赞捋了捋长须,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林奇,老夫这把年纪,早已不在乎什么生死了。此行的凶险,你可知老夫最担心什么?”
林奇犹豫了一下,“据晚辈所知,太子刘轲是李妃所生,想必老先生是担心~太后与皇后那一方吧。”
孔赞严肃的摇了摇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你错了,皇后也好太后也罢,老夫担心的不是她们,而是~当今的帝君。”
林奇不禁吃惊的看着孔赞,“这~不会吧,陛下既然要接回儿子,怎么可能~?”
孔赞目光一厉,“为君者,为了天下稳定别说是一个儿子,即便皇亲国戚也可以灭族。帝君当然知道太子回朝的后果,如今陛下病重,你觉得他还有精力去平定这场纷争吗?”
林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若是这样,那何必再下旨迎接。”
孔赞苦涩的说道,“当然是为了安抚民心,太子一事始终是我大安帝国的一个心结。只要太子还活着,陛下就无法另立储君,否则天下人不答应。”
林奇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不错,太子是替大安帝国受尽屈辱,别看宫中没有势力,但民心所向。更何况,还有誉国公李家满门力挺,当今的皇上就算想换太子也得找个合理的借口。太子一死,陛下的一切难题反而容易解决了。”
林奇说着目光锐利的看向孔赞,“真要是这样,那我兄弟二人必死无疑。老先生,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不!”孔赞重重的说道,“老夫说过要还誉国公一个人情,所以,太子必须安然无恙。至于以后,那就不是我等可以预测的了。”
“怎么,老先生还有安排?”
“依计而行,不敢说保你二人平安无事,至少还有几成希望。”
林奇一怔,点头道,“好,既然老先生这么说,那晚辈就依计而行。不过,九姑娘不能跟着我,她是个累赘。”
孔赞手捋长须,神秘的笑道,“带着她吧,这丫头或许能派上大用。”
林奇看着孔赞神秘兮兮的样子,心说难道有李家人暗中保护?真要是这样,那就把九儿留在身边。不过,到时候真要是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林奇才不管什么太子的死活。大不了,他带着十三浪迹天涯,以林奇的手段,伪造几份官方路引太简单了。
两人一番推心置腹,让林奇更加佩服孔赞的睿智。看样子老家伙早已揣摩出帝君的心意,但是他执意要把太子活着接回大安帝国,这一点让林奇也有些不解。要说只是为了还誉国公一个人情,林奇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此时,北辛国都玉川城,国主司徒牧得知大安帝国要来迎接太子回朝,也在着急朝中重臣商议着大事。
如今大安帝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再发动一场大战的话,司徒牧深知北辛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当年的北辛大将军唐川得胜归来功高震主,早已被司徒牧解去兵权成为如今的北安侯。虽说唐川依然是北辛重臣之一,却已经被排挤的很少过问朝政。
玉川城北安侯府,唐川身披大氅在梅园凉亭之中赏着梅海,府中大幕僚孟托正在向唐川密报着大安使臣的情况。别看唐川已经被逼交出了兵权,但是年仅四十多岁的唐川可不想就这么郁郁终老一生。
唐川走出凉亭,伸手折了一段梅枝,“孟先生,你说那大安帝君刘创,是真的病重思念太子,还是想借机发动大战一雪前耻?”
幕僚孟托回身谨慎的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侯爷,不管那大安帝君怎么想,这对您来说~却是重掌兵权的机会。”
棱角分明的唐川目中绽放出坚毅之色,“本侯确实想重掌兵权,但如今那大安国力强盛今非昔比,反观我北辛朝政却被一些只会阿谀拍马的宵小把持,军中上下早已不复当年之勇。长此下去,北辛危也!”
“侯爷,您的意思是~如今我北辛无力与大安一战?”
“必败无疑!”
唐川重重的说了四个字,神色之中甚至有些痛心疾首。唐川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绝不能看着北辛子民被外敌欺压。为了整个北辛,他甚至可以做出逾越君臣之事。
孟托微微一抱拳,“既然这样,侯爷更应该重掌兵权,重振我北辛辉煌。”
唐川摆了摆手,“时机未到,暂且不说这些。孟先生,你觉得此次大安派来使臣,主上是应该放人,还是拒之门外?”
孟托犹豫了一下,抬头说道,“侯爷,放与不放各有利弊,若是站在侯爷的角度上,我到觉得不放为妙。”
唐川裹了裹大氅,他知道孟托是为了他着想。若是把大安使臣拒之门外,大安帝国上下必会群青激愤,借机举起战旗一雪前耻。那样一来,不管大战之初北辛是否能扛得住,最终必然会重新启用他这位北辛战神。
唐川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本侯还能提得动战戟,恐怕主上~!”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府中一名当值总管引领着一名宫中内官,匆匆向这边走来。孟托一看,赶紧后退两步,他知道这是陛下送来了旨意。
宫中内官手中托举着一道卷轴,躬身走了过来,“奴才叩见侯爷。”
“免礼,主上可有旨意?”唐川挺拔的身姿俯视着宫中内官,直来直去的问了一声。
“陛下并无旨意,只是今日偶的一副山水,想请侯爷观摩一番。”
内官说着打开了卷轴,一副气势恢宏的山水画呈现在唐川面前。
唐川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明白了国主司徒牧的心意,“此画卷意境不错,山势周边虽然川流激湧,却在松柏环绕之中占了一个稳字。”
内官微微躬身,“主子还说,如今大安使团就要到来,不知侯爷有何见解?”
唐川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向府中当值总管吩咐道,“来人,笔墨伺候!”
片刻之间,下人们把案桌抬上,碾好了笔墨。唐川提笔挥毫,却只写了一个大大的‘放’字。
“烦请内官承请主上,这就是我唐川的心意。”
唐川说完,却伸手把纸卷揉成一团,扔进了梅海之中。内官小心的收起了画卷,躬身说道。
“那就不打扰侯爷清静,奴才告退。”
孟托看着内官跟随总管走出梅园,忍不住叹息道,“侯爷,就这么放走那大安太子~岂不是?”
唐川面色有些阴沉,转身向外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唐川仰天长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孟先生,主上求的是一个稳字,就算我不答应,依然会放人。”
“放与不放是圣上说了算,但那大安太子能否活着回到大安~却是侯爷您说了算。”孟托低声说道。
唐川仿佛在犹豫着什么,最终,眼神突然一厉,“我北辛帝国~确实不能在沉沦下去了。走,去书房!”
孟托眼神一亮,看着唐川威猛的背影渐渐露出了笑意。身为北安侯府的大幕僚,别看在外人眼里唐川像是早已被磨砺的失去了斗志。但是孟托知道,唐川心中的那一团熊熊火焰,从未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