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乌巴尔好奇的问道。
范喜良捋了捋胡须,笑道:“这是中原吃羊肉的一种吃法,我们叫它火锅,也叫行军锅。”
“火锅?行军锅?”
乌巴尔愣了愣,有些古怪的问:“这吃羊肉也与行军有关系?”
“据说这种吃法最先流行在军中,至于有何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范喜良含糊的解释了一句,然后挽起袖子,从盘中夹了几片羊肉在铜锅内涮了涮,又朝在座的使者们道:“诸位不妨也试试?”
“好!”
乌巴尔早就咽了不知多少口水了,听到范喜良的招呼,当即拿起筷子,学着范喜良的样子,夹羊肉扔进铜锅。
因为不是很熟练使用筷子,在夹的时候,有几片羊肉掉在了桌上。
但‘本着吃得脏,不怕生疮’的原则,他直接用手抓起来扔进铜锅。
看得赵昆和郑满眼角直抽抽,心说,好在一人一锅,否则跟他们一个锅用餐,真下不去嘴。
“乌巴尔使者,这羊肉不能烫太久哦,你的也可以吃了。”
范喜良一边夹铜锅里的羊肉,一边提醒乌巴尔。
“哦?是吗?”
乌巴尔反应了一下,连忙夹起锅里的羊肉,学着范喜良的样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直接放进嘴里。
刚吃了一口,顿时眼睛发亮:“这可比草原上的羊肉美味多了!”
“呵呵。”
范喜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贵使喜欢就好,诸位尽情的吃吧。”
“诶,你们也吃啊,味道真不错!”
乌巴尔咂巴砸巴嘴,抬手朝其他人示意道。
说话间,又抓了几片羊肉扔进锅里,朝范喜良道:“我一直以为你们中原人只会种粮食,烹饪羊肉比不上草原人,现在看来,你们烹饪羊肉的手法,更高明!”
“而且更好吃!”一旁的副使连忙补充道。
他涮了几片羊肉,很快满头大汗起来。
范喜良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多谢。”
“不用客气。”
两人说话间,其他的乌桓使者也开始动起了筷子。
他们使用筷子,还不如乌达尔熟练,但筷子和手并用,也能吃得不亦乐乎。
吃到兴趣时,还彼此交流,称赞羊肉的美味。
“我们在草原上,吃了不少羊肉,可这种吃法,还是头一次遇见。”
乌巴尔说着,酣畅的饮了一口酒,又拿起筷子,夹羊肉放进锅里,朝范喜良道:“还是你们中原人会吃。”
“中原地大物博,饮食文化传承上千年。”
范喜良道:“不过这火锅,还是最近才流行的,除此之外,中原还流行许多新奇美食,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哦?是吗?那我可要都尝尝!”
乌巴尔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只是锅里的羊肉又熟了,他怕烫得太老,又连忙夹起来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都说中原物产丰富,这次来中原,当真来对了。”
“那贵使可要多看看,免得以后看不到了。”
“一定一定!”
听到乌巴尔满口答应,范喜良笑着望向赵昆。
两人都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其实以中原人的习惯,夏天是不会吃羊肉这种大补的肉食的,因为容易上火。
不过,草原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他们很欣然的接受了吃羊肉这件事。
尽管乌桓不是这次谈判的重点,但让乌桓人接受中原文化,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们喜欢中原服饰,喜欢中原美食,都代表他们对中原文化的热情。
乌巴尔作为乌桓的正使,对中原文化产生极大的兴趣,回到乌桓后,肯定大肆宣扬,如此一来,让乌桓成为“亲秦派”,也是利益的最大化。
这对以后战略部署,有着很大的意义。
不过,鲜卑才是谈判的重点……
想到这里,赵昆和范喜良下意识看向鲜卑使者。
鲜卑人与乌桓人表现略微不同。
虽然他们也新奇羊肉的吃法,但没有像乌桓人那样毫无节制。
他们吃得不多,而且彼此交流也不在羊肉上,反而说着奇怪的话,显得心不在焉。
好在这种情况,赵昆早有预料,所以准备了不同方案。
郑满是赵昆的方案执行人,赵昆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心领神会。
只听郑满朝鲜卑人道:“不知贵使们对橄榄球是否感兴趣?”
“嗯?”
鲜卑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望向郑满。
拓跋雷看了看球场,又看了看郑满,摇头道:“我们鲜卑没有这种东西。”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橄榄球属于中原文化。”
“那我们的确没有。”
“没有的东西,可以拥有,不知贵使对这橄榄球有何看法?”
“这……”
拓跋雷面露迟疑。
其实他刚才在跟同伴们谈论分地的事,偶尔听到场内呼喊,才抬眼看去。
至于羊肉火锅什么的,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郑满是典客府的典客,他也不能忽视对方,于是迟疑了一下,看向球场道:“尽管第一次见到,也能猜测出,这应该是你们中原人的军事推演,就好比我们草原人的围猎,既可以娱乐,也可以训练军队。”
“呵呵。”
听到拓跋雷的话,赵昆笑了。
乌巴尔也跟着笑了。
赵昆之所以笑,是因为这鲜卑人跟当初第一次见橄榄球的秦国老将一样,也把橄榄球看作军事推演。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讲,这个鲜卑使者,眼光不错。
可乌巴尔发笑,却是因为不屑。
“中原人发明橄榄球,是贵族的娱乐,享受生活,只有贵族才配,你拿贵族的娱乐去跟草原上的野蛮围猎相比?简直可笑!”
此话一出,赵昆顿时愣住。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乌巴尔这番话,有点崇秦媚外的感觉。
他难道忘了自己也是草原人吗?
这才来咸阳多久?
乌巴尔不仅沦为了“亲秦派”,而且还成了现实般的狗腿子汉奸,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乌”奸?
当他的话音落下,气氛瞬间尴尬。
即便是郑满,也觉得有些舔了,于是忍不住轻咳两声,化解尴尬。
但鲜卑人见不惯乌桓人舔大秦,于是直接怒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愤怒草原上出了乌巴尔这样的叛徒,还是觉得乌巴尔扫了他们面子,纷纷怒视乌巴尔。
“其实,我们中原也有贵族围猎。”
郑满出来打圆场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涉猎也很广,我们有诗词歌赋,有橄榄球,也有围猎的传统。”
“哦?”乌巴尔有些意外的道:“中原贵族也围猎?”
“当然!”
郑满笑着解释道:“我们的围猎一般在秋季举行,也称秋围,而且橄榄球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被当作军事推演来举办的。”
“原来如此。”乌巴尔恍然点头。
郑满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再理会乌巴尔,转头朝拓跋雷道:“虽然这项运动和军事推演有些关系,但那是以前,现在规则早变了,不知贵使如何看出来的?”
“他们在争夺地盘。”
拓跋雷也不再搭理乌巴尔,朝郑满说道:“他们手中的球,相当于我们鲜卑人的王旗,我们将王旗放在哪里,军队就进攻到哪里,将王旗插在地上,地就是我们的。”
“想不到你会这么理解。”郑满诧异道。
“怎么?”
拓跋雷蹙眉:“莫非我理解错了?”
“倒也没错。”
“既然没错,那这些人守着自己的地盘,就是让别人无法入侵他们的家园,将王旗插在他们的土地上。”
“不错不错。”
郑满连连点头。
“拿球的人是骑兵主力,没拿球的人是侧翼护卫,防守的人是对方主力,也需要对拿球人戒备。”拓跋雷面无表情道。
郑满笑着称赞道:“贵使看得果然很仔细啊!”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确定了拿球主力,为何总是换来换去?”
拓跋雷不解的看向郑满:“这不是将主力的位置让给别人吗?若是别人抢了地盘,功劳也归别人了。”
听到这话,郑满微微一愣,旋即尴尬的看向赵昆:“这就需要太子殿下来解释了。”
“其实中原作战方式和草原作战方式,有一些不同。”赵昆直接解释道:“而最大的不同是,草原的兵种单一,中原的兵种复杂多变。”
“意思是说,中原有很多兵种?”
“不错。”
赵昆点头:“草原主要以骑兵为主,步兵也只有少量部分,但中原除了步兵,骑兵,还有弩兵,工程兵,炮兵,火枪兵等等,每一个兵种,都能改变战局。”
听到这话,拓跋雷若有所思,片刻,沉沉的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那些拿球的可能是骑兵,也可能是其他兵种,他们转移球,是代表不同兵种发挥的作用?”
“嗯……这么理解也没错!”
“简直无法想象……”
拓跋雷震惊的看了眼赵昆,然后再次将目光落在球场上,摇头道:“我出身在草原,从未来过中原,论起战场经验,也算丰富,但这种多兵种的战争,还从未见过。”
“而且还是除了骑兵以外的主力……”
“多兵种作战,其实也没了明确的主力,打仗打的是配合。”
赵昆继续解释道:“骑兵有自己的优势,步兵也有自己的优势,但两者之间,更多的是取长补短,发挥更大的战力。”
此话一出,拓跋雷眼睛一亮,转头朝赵昆问:“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除了骑兵和步兵外,还有更复杂的战术?”
“这是肯定的!”
赵昆笑着颔首:“就比如这球场,每个球员就代表一個兵种,他们可以根据不同情况,执行不同的战术。”
“战场瞬息万变,球场也是如此。”
“怪不得。”
拓跋雷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不懂这场球,原来是进攻的多样性。”
“不光进攻,防守也是一样的。”赵昆笑着纠正道。
“这是很不错的运动。”
拓跋雷表示认可的道:“虽然我看不懂,但军事战术的多样性,很值得学习,你们秦国能覆灭匈奴,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客气了。”
赵昆谦虚的摆了摆手:“这只是娱乐项目而已。”
“可太子殿下不是承认了与军事推演有关吗?”
“军事推演有专门的军事学院组织学习,这橄榄球,只是老将们的消遣而已。”
赵昆毫不在意的道:“就跟伱说的草原围猎一样。”
听到这话,拓跋雷瞬间沉默了。
他所说的围猎,其实才是草原贵族的消遣活动。
那些前呼后拥的军队,没有任何战术而言,纯粹就是骑兵包围而已。
比起中原人的橄榄球运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这种橄榄球运动,还带有战术推演的作用,多兵种配合,有着数不清的战术安排。
尽管只是一些浅显的战术,但深层次的意义,复杂多变。
也就是说,鲜卑人的作战方式,连这些老将的娱乐项目都不如。
沉默了片刻,拓跋雷抬起头来望向郑满:“敢问这橄榄球运动,咸阳是否经常举办?”
郑满看了一眼赵昆,沉吟道:“从今年开始,每年都会举办,大概有几百场对战。”
“几百场?”
拓跋雷微微一怔,再次陷入沉默。
鲜卑人的战术运用,本来就不如秦朝人,甚至类似的运动都不如。
尽管他知道鲜卑人与秦朝人的差距,但也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况且,秦朝还有专门推演战术的军事学院。
这完全是碾压鲜卑人。
似乎感觉到拓跋雷深深的无力感,赵昆对郑满投去一个赞赏的笑容。
郑满说每年几百场球赛,纯粹是夸张的说法,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让鲜卑人产生误会。
这种误会,能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实力。
而这,正是赵昆想让他们明白的。
甚至可以说,今日观看球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鲜卑人管中窥豹,从一场球赛,看到大秦帝国背后的军事力量。
正如之前说的那样,对付乌桓与对付鲜卑,需要不同的方法。
如果说赵昆对乌桓采用了怀柔政策,那么对鲜卑,则是强硬政策。
不管鲜卑之前的态度如何,这场球赛,肯定让他们重新正视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