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离心中,只有赵昆才最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就算世人推崇的长公子扶苏,他都不觉得比赵昆有资格。
毕竟赵昆是他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赵昆坐皇位,他一百个赞成,谁反对他就干谁,往死里干的那种。
可赵昆又让他恨铁不成钢,因为赵昆对皇位的兴趣根本不大。
赵昆眼里似乎只有那个义父。
这点让王离很不理解。
以前,他知道赵昆的义父是嬴政,所以不敢说什么。
可如今,嬴政死了,赵昆又认了个义父,让他着实有些看不懂。
难道公子喜欢认义父?
还是说,公子有什么特殊癖好?
心中带着不解,眼中带着复杂,王离收敛好笑声,等待宣旨太监。
很快,宣旨太监捧着一卷明晃晃的绢布,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老奴拜见频阳王——!”
宣旨太监躬身一礼。
王离站起身,朝圣旨还了一礼:“臣王离,恭迎陛下诏令!”
“臣等,恭迎陛下诏令!”
其余众臣也跟着站起身,随声附和。
宣旨太监微微点头,然后展开诏书,朗朗念道:“大秦始皇帝诏曰:自朕继位以来,所为功绩,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皆罢之......”
“特令,频阳王择日拔营,汇师咸阳......”
听到开头几个字,王离就懵了,脑袋一片空白,以至于后面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清。
什么情况啊这是?
怎么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不是.....
不会吧!
陛下复活了?!
心头顿时一惊,王离猛地抬头,直视宣旨太监;“你刚刚念的什么?!”
“啊?”
念诵被打断,宣旨太监微微一愣,旋即皱眉道:“频阳王这是何意,为何打断陛下诏令?”
“什么诏令不诏令的,老子问你话呢,你刚刚念的什么?!”
王离额角十字筋暴突,当即喝问。
宣旨太监吓了一跳,环顾众人,却见众人也一脸愤慨。
因为在他们心中,始皇帝早已身死,现在突然宣读始皇帝旨意,有大不敬的嫌疑。
似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宣旨太监也不敢迟疑,连忙结结巴巴的道:“回.....回频阳王,奴婢刚才念的是,特令,频阳王择日拔营,汇师咸阳......”
“最开始那句!”
“啊?”
“啊什么啊!再敢废话,老子一剑劈了你!”
说完,王离呛的一声拔出佩剑。
宣旨太监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地求饶;“频阳王饶命啊,老奴也是奉陛下之命来宣旨,老....”
眼见宣旨太监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王离也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始皇诏书,仔细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因为这圣旨上的字迹,跟他家中那份始皇亲笔册封他爷爷的诏书一模一样。
“还.....还真是陛下亲笔诏书......”
王离目瞪口呆,不由喃喃自语。
一旁的巴郡太守,似乎看出了点名堂,于是抬步走到宣旨太监面前,皱眉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还活着?”
“这....”
宣旨太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答道;“具体情况,老奴也不知,老奴是封陈都尉之令,前来此地宣旨的!”
“陈都尉?”
巴郡太守一愣,旋即疑惑的问:“这陈都尉是何许人也?”
“陈都尉名为陈平,是黎安君帐下之臣。”
“黎安君帐下之臣,这,这说明此诏书不应有假,可为何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众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概过了片刻,王离回过神来,紧握诏书,沉沉的问;“这么说,陛下当真还活着?”
“....此事不应有假!”
宣旨太监用巴郡太守的话,回答了王离。
王离眉头微皱,旋即环顾众人,正色道;“不管此事有没有假,我们都要奉旨行事!”
说完,当即呐喊:“来人,传我将令,命三军收拾军备,明日拔营。另,派人张贴陛下诏令,传达巴蜀两郡,以及南郡诸地!”
“诺!”
传令司马应诺一声,转身而退。
王离又看向宣旨太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才的事,还请抱歉,本王也是被陛下的消息震撼到了!”
说完,伸手虚扶道;“来,快起来吧,地上凉!”
“呃....”
宣旨太监大感无语,但不敢跟王离甩脸色,于是只能唯唯诺诺爬起来,朝王离施礼;“频阳王乃真性情也,老奴岂敢怪罪您!”
“呵呵!”
王离笑了笑,然后朝身边的侍卫道;“送使者下去休息,好生伺候,另拨五百金给使者喝酒!”
“这,这如何使得,老奴.....”
“使者不用客气,您不远千里来传旨,王离岂有慢待的道理.....”
“好,好吧,多谢频阳王!”
“下去吧!”
“诺!”
目送宣旨太监离去,王离转头看向那四名商贾,沉沉的道;“刚才本王是跟你们商议,现在本王明确告诉你们,要么支持本王,要么死!”
我擦!
你他娘的属虎的吧!
翻脸比翻书还快?!
........
就在王离威胁商贾的同时,另一边的咸阳,却是别样的情况。
赵高府邸,书房。
年仅二十多岁的崇信一脸惨白,看着身边为数不多的同僚,心中戚戚。
昨日,听闻赵昆大兵压境,所有追随赵高的狗腿子,都慌了。
后来又听到始皇帝还活着的消息,众人更是如丧考妣。
于是天一亮,便跑到赵高府邸,打探虚实。
对于他们的心思,赵高不用想也知道。
不过,他没有关心别人的意思,只是有些震惊嬴政复活的消息。
按理来说,嬴政不可能会活过来,因为嬴元曼的毒药,乃天下剧毒,无药可解。
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嬴政尸身不见,他依然觉得嬴政已经死了。
可那诏书是怎么回事?
是赵昆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
如果嬴政真的还活着,赵高不敢想象自己的结果,恐怕碎尸万段,都是对自己的怜悯!
不!
谷攪
不可能!
嬴政不可能还活着!
一定是赵昆那小子在混淆视听!
他想登基称帝,为了给自己博一个正统名声,故意说始皇帝还没死,然后等天下大定,便说始皇帝传位于他!
如此一来,他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这小子果然计谋百出啊!
看来,得找机会逃走了,不能留在咸阳等死。
心中打定了主意,赵高面无表情的扫视众人,冷声道;“本相不是说了吗,若无要事,不用来叨扰本相,尔等难道不怕本相责罚吗?嗯?”
“这.....”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作为赵高最信赖的心腹,崇信现在也有些心慌了,于是哭丧着脸问赵高:“丞相,赵昆已经发兵咸阳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跟他拼了呗!”赵高翻了个白眼。
却见一名朝臣小心翼翼道:“丞相,咱们不如投降吧,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投降?”
赵高冷笑:“你们在赵昆眼中,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的奸臣?投降他,还不是死路一条!”
说着,满脸戏谑的扫视众人:“如果你们要去投降,本相也不拦着你们,到时候被赵昆手下严刑处死,可怪不了本相!”
“啊?”
听到赵昆要严刑处死自己,众人吓了一跳,当即低下头,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崇信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朝赵高问:“丞相,那子婴投降刘邦,乃秦国耻辱,我们不妨将他推出去,让赵昆泄愤,你看如何?”
“对啊!子婴才是国贼,比起我们,子婴更该死!”
“对对对,杀子婴,卫秦国!”
众人听到崇信的话,犹如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纷纷附和。
赵高冷冷一笑,旋即不置可否的道:“子婴现在是刘邦的红人,我们要想杀他,谈何容易?”
“这.....”
众人语塞,齐齐望向崇信。
崇信想了想,又道:“杀子婴却是有些难度,不过,秦军帐下大将,有一部分家眷在咸阳,我们不妨扣押那部分家眷,等秦军攻城时,再做要挟?”
“妙啊!崇廷尉之计甚妙!”
一名朝臣朗声附和,其余人等纷纷点头。
赵高看着他们,不由有些好笑。
遥想当初拥立胡亥登位时,那是何等的威风,身边也不缺能人才干。
可如今,就这些歪瓜裂枣,也配随侍自己左右?
心中摇了摇头,赵昆不动声色的看向崇信:“你若要如此行事,最好早点行动,不然让子婴等人发现,那就晚了!”
“这么说,丞相赞同此计?”崇信眼睛大亮。
赵高点了点头,叹道;“此计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辛将军和刘邦那边,该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赵高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当机立断道:“先做两手打算,一,将咸阳城所有能烧的东西,都堆砌在民宅,皇宫墙基,一旦赵昆不给我们活路,那就拉着整个咸阳陪葬;
二,告诉辛胜和刘邦,就说本相答应给他们帝陵地图,只要他们能保我们性命!”
“这....”
崇信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这么做的话,那我们就没退路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要什么退路?!”赵高脸色一愣,冷声喝道。
“是是是,下臣这就去办!”
崇信见赵高发怒,也不敢多说,连忙拱手应答。
其余众人见状,面面相觑,静若寒蝉。
赵高扫了他们一眼,不耐烦的摆手道:“都下去吧,本相有些累了!”
“诺!”
众人应诺一声,陆续退出书房。
等书房内只剩下赵高一人时,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嬴政啊嬴政,我被你踩在脚下一辈子,好不容易迎来翻身的机会,又被你儿子打上门来,难道我赵高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脚下吗?”
此话一出,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冷笑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嗯?”
赵高微微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沉声喝道;“谁!?”
“怎么,赵府令不认识在下了?”
听到对方询问,赵高猛地回头,不由瞳孔一缩:“是你?!”
“别来无恙啊!赵高!哦,不对,某应该叫你公子高才是!”
“公子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说区区咸阳府邸,就是咸阳皇宫,我阴阳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哼!”
赵高冷哼一声,当即嘲讽道;“始皇帝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嚣张!”
“你不也一样?”
说话之人,是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观其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
赵高见到他,刚开始有点吃惊,后来慢慢恢复平静,淡漠的道:“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某就是很好奇,始皇帝怎么突然活了?”中年人随意找了个软榻,直接坐下。
赵高眉头微皱,冷笑道:“赵盘,毒药是你们阴阳家给嬴元曼的,应该我问你才对,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毒药确实是我阴阳家给的,但嬴政的最后一面,是你见的,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那名叫赵盘的中年人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赵高眯了眯眼睛,仔细回忆了片刻,皱眉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赵昆那小子搞的鬼!”
“你说黎安君帮嬴政解了千年蛇雕之毒?”
“有这个可能,那小子曾拿出仙药,救了嬴政的命!”
“仙药?”
赵盘一愣,旋即追问:“是何仙药?”
赵高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就是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蓝白药丸!”
“如此说来,我师父推测的没错,那赵昆就是应劫之人!”
“应劫之人?”
赵高也是一愣:“什么意思?”
“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赵盘眯眼。
“那你今日来是何意?不会是好心救我吧!”
“某奉家师之命,前来取回帝陵图纸!”
“怎么,你阴阳家也觊觎帝陵中的宝物?”赵高沉着脸追问。
赵昆不置可否的道:“你与我同为赵氏遗霜,覆灭秦国是我们的赵国王室的夙愿,如今赵昆起兵南下,灭不了秦国,毁了那帝陵,未尝不可?”
“别跟我扯什么赵国王室,我赵高就是赵高,跟你们没关系!”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体里流的就是我赵国王室的血......当然,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将帝陵图纸交给我即可!”
赵高眯眼:“我若不交呢?”
“那我只能先送你上路,再自己搜寻!”赵盘表情淡然的道。
“哈哈哈——!”
赵高朗声大笑,旋即摇头叹息;“赵盘啊赵盘,你依旧还是那么蠢,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赵高冷笑:“你以为我赵高真的还是邯郸城里的那个赵高吗?”
说完,大手一挥:“将他跟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