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冯先生,还是小两口,都以为这个张校尉是没办法回答秦先生的质问。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张校尉竟然理直气壮地一点头:“自然,下官奉命回京,护送殿下与小姐离京。”
“奉命,奉了谁的命令。”秦先生冷笑:“可有兵部调兵手令兵符?”
“自然有!”张校尉底气十足地答道:“末将有侯爷亲书手令,以及兵部签发的兵符,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当场验一验?秦长盛,你别忘了,你早已经卸甲,眼下只是一介布衣,你哪来的底气质问末将。让开,京城形势危机,侯爷有令,要末将务必在午时之前,护着小姐与殿下通过南城门,你若再敢拦路,别怪我不念我们多年的交情。”
“秦先生。”此时马车里的上官静突然扬声朝外面说道:“您先上车,有什么话,我们出城再说。”
秦先生似乎有些不甘心,他怒气冲冲地瞪了张校尉一眼,转身爬上了马车,又将车门拉上了。张校尉倒是没计较秦先生的态度,立刻吩咐两队士兵打马走在马车两侧,将马车牢牢护在中间,一队人马绕过南市空无一人的坊市,往南城门而去。
外头驾车的侍卫似乎对路线驾轻就熟,将马打得飞快,而旁边骑马护送的士兵似乎军纪极为严明,上官静倾耳去听,却听不到任何人交谈,只有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声音。
他们的速度极快,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已经通过了南城曲折迂回的小路,到了南城门附近。
快到城门时,秦先生将马车门拉开一条缝,却见打马走在最前面的张校尉一只手高高举起,手中拿着军令和兵符,守城的士兵立刻鱼贯向两侧分开,让他们的马车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南城门,没有任何盘问和阻拦。
“是兵部兵符。”秦先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说侯爷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这是正规调军手令。若是侯爷真与淮阳王谋反,怎么可能拿到兵部的军令与兵符?”
然而他的话,并未引起马车内其他人的回应。上官静、萧景珩还有冯老头都是一语不发,而陈嬷嬷和映霞则已经快吓傻了。
“军令这个事儿吧……咱们等等再说,”最后还是上官静头一个打破了沉默,她指着自己身边的萧景珩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外面那个校尉为什么称他为殿下?”
一句话把秦先生问愣了。他明白上官静是在提醒他,皇上的儿子才能被称为殿下呢!
“兴许谋反已经成功了。”上官静转头看着车窗的方向,冷着脸补了一句。
“不可能。”旁人还没说话,萧景珩先摇了摇头:“御驾初五日离京,今日初八,算算距离,应当还在半路。皇上离京,将半个朝堂都带上了,其中还有苏大学士、林太尉这样的年迈重臣,因此御驾的行动速度必然不快。若是信兵快马加鞭……”
萧景珩说着抬眼看了秦先生一眼,懂行的秦先生立刻接下去说道:“信兵快马加鞭,速度比御驾快上一倍甚至还多并不困难,他们出发仅仅三日而已,就按照他们一直正常行进来算,信兵回京报信,一日一夜足够。”
“因此,”萧景珩点点头补充道:“除非父王有本事将随御驾离京的军士、朝臣、乃至朝臣们带去的仆役、侍卫甚至是内监全部控制住一个不漏,否则他无法阻止有人回京调军求救。因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定好时间京中与父王那边同时行动,控制住城门。这样就算那边有人回京调军,也只能是自投罗网。”
“若真是谋反,这的确是合理的策略。”秦先生点点头:“京中留守的金吾卫由于职责所在,必要保证皇城以及宫中贵人们的安全,因此没有御令绝不会擅动离京。因此他们其实无需在城中与金吾卫交战,只需封住城门,在城墙上布满弓手死守即可,这样伤亡成本最低。金吾卫想要派人送消息出去不容易,外面的人想要递消息进来也不容易。”
“所以,”上官静表情严肃地望着秦先生:“先生您还觉得我爹没问题吗?城门由哗变的右威卫控制,而我们畅通无阻。”
秦先生不说话了。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像是硬找理由说服自己似的,闷声说了一句:“但张校尉手里的兵符的确是真的,我不会看错。”
“秦先生!”上官静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这个老实人。但冯老头却将眉头蹙得更紧。
“怪了!”他问道:“哗变的城门守军,为何要认兵部兵符?”
“今儿这事儿。”上官静答道:“从头到尾无一不怪。那件都显得十分不合逻辑。是不是啊,这位殿下?”
萧景珩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牢牢牵住了上官静的手。
倒是秦先生在出城后立刻将车窗拉开了一条小缝,向外张望着,仔仔细细地记着他们走过的路线。
“我们没往南走。”他一边张望,一边小声提醒着车里的人:“而是转向偏东方向。”
“所以肯定不是抓我们到御前祭旗。”上官静答道:“皇家猎场应该是在西北边,我们往东南,恰好是相反方向。”
“走得是官道。”秦先生眯起眼,仔细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我记得……京城东南差不多一百里处,就是玉荣镇,尚属于京畿地界,过了玉荣镇可就是往平州去的官道了。”
“平州?”上官静立刻皱了眉:“那不就是永信侯的地盘吗?萧妙妤的夫家。平州可是养着兵的。难不成他们是想将我们送到萧妙妤那边去,让永信侯代为看管?”
若是真往平州去,那就麻烦了!秦先生和冯先生脸上都浮出了几分担心,然而马车里年纪最小的萧景珩反倒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
不过上官静不久后就发现,她似乎是白操心。因为马车到了玉荣镇,并没有转向往平州的官道,而是驶进了镇子里,在一家院墙极高的民宅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