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克利夫兰飞回来,等待周从文的是满病房的术前患者。
走廊里加床满满,看的张友百感交集。
跟着飞了一趟克利夫兰之后,张友非但没有解决心头的疑惑,反而愈发迷茫。
周从文也没和张友深入交流,沈浪讲起当时在展示厅和张友闲聊的事儿,周从文也没深入询问。
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周从文其实蛮想看看最后张友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
这算是恶趣味?周从文并不这么认为。
做人不能太嚣张,哪怕自己做的是正经事。
安安稳稳的工作,一周几十台手术等着做,周从文实在不想把精力放在张友的身上。
……
……
半个月后。
韩处坐在办公室里静静的看着临床质控数据。
临床质控是韩处自己想出来的,需要的数据也是他自己弄的。
通过数据分析,韩处长努力尽量避免大型医疗事故的发生。
在韩处看来,临床医生的脑子里都是浆糊,工作到处都是破绽。
可他也很理解临床的医生、护士们。
医院给医生开多少钱?要是按照欧美的工作条件和收入来弄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破事。
而且欧美医患比是多少?国内是多少?据说欧美门诊一天看十个都是多的,换国内投诉的患者能把办公楼砸喽。
能比么。
所以他在按照自己的逻辑、经验尽量避免各种医疗事故。
韩处除了开会之外从来不说各种高大上的话,这么做,用他的话说就是少点麻烦,省得临床上那帮傻逼每天往自己身上抹屎。
高龄手术审批,就是韩处弄出来的一条新规定。
外科医生都很忙,每天泡在手术台上,下来之后累的跟一条狗似的,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说忘就忘。
很多高龄患者本身有各种并发症,他们竟然连会诊都不请就这么上手术。
几次大型医疗纠纷后韩处怒了,愤然出台了高龄手术审批方案,不经审批的患者一旦手术就要追责到底,无论手术成功与否。
除此之外韩处还在琢磨各种数据,比如说手术量。
每个人的手术量都是有上限的,过了这个限制倒不是说不能做,而是会特别糙、特别容易出事。
比如说陈厚坤,每周手术上限在20台左右,超过这个数值就到了容易出事的阶段。
韩处长一直在盯着周从文的数据观察,从周从文来到医大二院主持院士工作站的工作开始,他就安排的专门的人盯着周从文的手术量和门诊量。
但周从文是一个异类。
门诊量为零,因为周从文根本不出门诊,可是他的手术量却高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韩处长没见过一周能做五六十台手术的术者,类似的人并不是没有,但都只存在于传说中。
据说津门肿瘤医院有一位专门做甲状腺手术的术者,一个大术间里摆放着三个手术台,手术台环绕,他就在中间。患者来一个、做一个、下一个,一天十几、二十台手术。
在韩处长看来,这名赫赫有名的术者绝对是违规了,但人家一年手术量超过3000台!
类似的例子其实不多,因为甲状腺手术小,所以能这么玩。
可是周从文做的是胸外科的手术,床位也有限制,各种客观条件都要比别人差。
但周从文的手术量……
韩处长每次看到汇总的周从文的手术量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也趁着周从文不在家的时候假装审查,去看过患者。
怎么说呢,患者管理的板板正正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第一次带组的人能管出来的样子。
所有患者的病历书写极其规范,韩处用挑毛病的目光去看,也找不出来有什么大问题。
病历写的不像是外科病历,而像是内科病历。
至于患者……韩处看完后24小时之内都有一种脑梗发作的感觉。
种种细节不一而足,可以说周从文心细如发,提早一步避免了很多医疗事故的可能。
所以他飙起车来速度虽然快,但韩处从老医务处长的角度看完全没毛病。
别说一周五六十台手术,就算是再多韩处也敢审批。
而其他医生,不说也罢。
尤其是骨科,最近随着下雪,“人生最后一次骨折”越来越多,他们的手术量严重超标,事故也层出不穷。
韩处觉得有些累。
骨科是大科,股骨颈骨折、股骨转子间骨折频发。
这类亚急诊手术不批?韩处能让人骂死。可是批的话是真出事,骨科的活干的特别糙。
要是周从文是骨科医生就好了,韩处闭上眼睛,像是个皮球一般蜷缩在椅子里,静静的休息片刻。
骨科最近几个月接连出事,把韩处闹的心神俱疲。
去骨科看一圈,抓住他们许主任按在办公室里大骂一顿,这回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给面子。
要是大院长说不,自己就撂挑子不干。
真特么的!
韩处拿定主意,休息片刻后让自己的人通知骨科下午三点半开会。
到了时间,韩处带人去骨科。
三个骨科,几十名医生早早等着,他们都很忐忑。
“韩处这次找咱们开会想干什么?”
“你们骨二最近出了多少事,还用多说么。”
“说的跟你们骨一出的事儿少一样。”
在座的小医生们交头接耳的说着,但不管是谁都知道今天是一道坎,熬不过去的话很难说韩处会做出什么事儿。
有关于韩处的传说,大家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比如说当年和拆迁有关的那位爷送手下来医大二院,最后闹出一些幺蛾子,几卡车的人拉到二院,把所有人都吓完了。
但6小时后,风平浪静。
据说当时还是副科长的韩处当面硬刚,全靠背后深不见底的背景把事情解决。
再比如说……
医大二院里,就没人敢和韩处瞪眼睛的,包括大院长都对他特别和蔼。
这次被韩处盯上,肯定是祸不是福。
“我觉得咱们医务处像是锦衣卫。”
“抬举他们了,我觉得和东西厂一样,一群太监。”
“你小声点……”
医生们议论声压的极低,正说到这里,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砸在墙上,玻璃几乎撞碎,把说医务处像东厂太监的医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