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徐煜还是忍不住去了徐润家,盛先生祝颢等人也都应邀而来,还有名士金普,彼此间说了些仰慕的话。
徐注把卖书的老王介绍给众人,其实在场的读书人大多认识他,国子监和贡院一条街的名人商贾,人称其为王胖子,圆嘟嘟的身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秀才出身。
徐煜也被王胖子死缠烂打的推销过书,很熟络,笑问道:“听说你是主坛的法师,那请教一下,今日你是吃斋呢,还是吃荤?”
王胖子笑嘻嘻的道:“二少爷您又故意考我。嘿嘿,神仙也是吃肉的,不用葱蒜罢了。”
徐润立即吩咐道:“原来如此,管家吩咐下去,今日的菜肴一律不用葱蒜。”
为啥神仙不吃葱蒜?嫌有口气?还是和西方世界一样,鬼鬼神神的也讨厌气味强烈的大蒜?
这时候素兰慧芳陪着琴言缓缓出来,徐煜看了眼琴言没说话。徐润说道:“走走,咱们先去楼里用饭。”
把大家领进内宅,走进特意安排的小楼。徐润家因其父母的持家有术,家大业大也算富豪。故此楼中的摆设非常精致,四面开窗,一楼摆了三桌酒席。
楼中有很多的古玩字画等,王胖子忍不住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他一辈子兼卖古董,知道徐家这些玩物都是好东西,十分艳羡。
走到窗边眺望,见后方都是连绵的徐府主宅,数不尽的亭台楼阁坐落其中,美的如诗如画。王胖子心说扬州那些发迹的盐商家的那些花园,也算是奢华无比,但如何比得上这里?真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徐家都这么富贵,可想而知徐府了?一想到这儿,他对待徐煜的态度更加的巴结殷勤。
吃完饭后。徐润吩咐撤下酒席,喝了香茶漱过口,整理下衣襟冠带,众人上了楼来。
二楼点燃了百合香,淡淡的香气四溢。中间的法坛上铺了一层干净的细沙,摆了一个不辨雌雄的仙乩。
就见王胖子一扫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上前虔诚祷告,对着仙乩连续磕了九个头。起身烧了什么飞云符、清风符、仙鹤符之类。
大家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因碍于儒家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一个个的神色间似乎有些颇不以为然。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王胖子说道:“要请两位仙童扶乩。”
徐润忙说道:“风儿清儿你们俩去。”
两个十岁左右的书童迟疑着走了上前,按照王胖子的指示扶着仙乩。又过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反应,王胖子便又跪下去磕头,然后焚了几个符箓催促。
两个书童就那么呆呆的扶着,突然大家一声惊呼,乩像颤动了一下,书童风儿唬得一抬手,仙乩竟自动旋转了起来。拿着木笔的手在沙地上画了很多的圈圈,吓得两个书童急忙跳开,同时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怀疑是对方转动的。
其他人好像都见识过,没什么惊讶的,不过看向王胖子的目光多了些敬畏。唯有徐煜在思索里面装了什么机关。
扶乩乃发源于中国本土的占卜之术,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西汉以后出现了很多的谶纬书。道教法师们便承袭其技,扶乩降笔,依托神灵造作的道教经书,在魏晋时期开始大量涌现。
宋、元、明、清,占卜扶乩之风愈盛,伪托古人之作,在现存道经中占有相当一部分。总而言之,就是一些道教的学问家,依托此法创作出比如“上清真经”等道家典籍,弄出卷由神授的宗教色彩。
所以扶乩的兴盛,是和文化知识绝对相关的,没有一定的文化水准根本玩不转这个,是以读书人最为热衷,闺中才女尤其钟爱。历朝历代譬如李商隐、陆游、沈括、洪迈、纪晓岚等都对扶乩有过详细描写。
神像还在运动中,看起来非常的神奇,徐煜推测大概是类似不倒翁的装置,更神奇的是在沙地上笔画纵横,渐渐好像形成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肯定是随机形成的,每次都不会相同,一来古人深信冥冥中自有天意,二来就要考验法师的学问能力了,大家皆很期待,其实和算命先生的道理一样。
有人眼尖,发现是一个珠字和一个珍字,渐渐又陆续出现了七八个字,王胖子记在了心里,很快得了两句七言诗。
王胖子卖了一辈子书,又有大量的相关诗词作为参考,当下不紧不慢的拿笔在宣纸上写道:“珍珠为辇玉为轮,去请瑶台绛阙真;朱鸟窗前问阿母,碧桃花树几千春。”
围观的大家恍然,原来是一首降坛诗,也就是神灵的旨意,且这仙人还是个女神女仙,大家伙的神色顷刻间变得恭谨了。
那神像还在乱转,忽上忽下,在沙地上划出无数认不清的东西,谁也看不懂,当然王胖子能看懂,如此很神奇的写出数语,所谓:“吾仙奉王母命,至东海蓬莱仙岛,邀请碧霞神君往东昆仑。尔等有何疑问?速速道来。”
王胖子装模作样的诚惶诚恐,连忙跪在地上叩首,然后问道:“哪位要问?就请祷告,好让上仙判断。”
男人们清一色的书生,今日也不过是来凑热闹的,谁肯承认自己信鬼神?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没有一个人肯上前。
徐润忍不住笑道:“既然诸位没有打听的事,那我叫琴言来问了。”对着琴言说道:“你来跪下吧,请上仙判判你的终身。”
对未来感到迷惘的琴言早就想问问了,不好意思抢先出来,见徐润叫她,顺势走了进去盈盈跪倒,在心里默默祷告。
就见停下来的神仙动了,鬼画符似的写了几行难以辨认的字迹,自然还是难不倒王胖子,翻译出了一首七绝。
薄命红颜最可怜,杜鹃啼血自百年。
再生不记前生事。父女相逢各惘然。
大家伙不解其意,有的人小声推解,其它三句不难,可是第四句谁也解不出来。
琴言怔住那里,王胖子说道:“你再祷告祷告,求个注解。”
“是。”琴言急忙再一次磕头。
如此王胖子从女神那里给出了四句判词:前世之因,今生之果;杜郎且退,金翁上前。
所有人顿时愣住了,在场之中唯一姓金的金普急忙恭恭敬敬的上前叩拜,神色凝重。
神像很快又判了一首诗。由王胖子录出,这副情景哪怕是徐灏在场都得震惊,更别说一群明朝人。
可怜一死因娇女,三绝曾传郑广文;后日莫愁湖上去,莲花香绕女郎坟。判词曰:“汝前生为江宁府推官,杜郎为汝娇女,十五夭亡,汝伤悼成疾而殁。七十七年前事也。前因具在,后果将成。”
徐煜和大家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徐注震撼的道:“据上仙所判,琴言前世竟是金兄的女公子了?”
琴言瞬间红晕双颊,不知所措起来,而金普也觉得奇异。刚想问个清楚明白,那神像又动了起来,王胖子念道:“吾去也,坡仙来。”再看神像。已然寂然不动。
既然女神仙走了,大家只能带着遗憾赶紧恭送,重新焚香换酒。一起朝着上苍下拜。
这一次换了两个小书童来扶乩。
盛先生笑道:“今日坡仙必有佳作,我们当洗耳恭读。”
大概这坡仙就是作古的苏东坡大神,慧芳对眼下的局面感觉匪夷所思,悄声对素兰说道:“怎么琴言前世是姓金的闺女?莫非要父女重逢怎地?那岂不是琴言要投靠人家了?”
素兰也有这种感觉,不然为何会这么巧?即使对神灵深信不疑,也不禁疑心是不是王胖子暗中做了手脚。
慧芳说道:“昨儿我帮琴言找好了一所房子,很合适,就在鸣河坊,距离这里不远。又帮她收了个管家,就是赶车的周三,他又荐了他小舅子许小三,我给他改名许贵。没想到闹出这档子事来,岂不是叫我白操心一场?”
“先别急。”素兰安慰道,“一切还未有定论,先看下去再说,反正有二少爷在此。”
与此同时,周三的前东家奚十一养了几个月,病好了,身体整整瘦了一圈,走马上任也因此耽误了。
按理说经历了这么一场痛苦,官没当上,应该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身体是康健了,却仍然不安分守己。
没办法,家里内有如花似玉的宠妾菊花,外有眉清目秀的小厮,空旷了这么久,为了自己辛辛苦苦,作为他们的丈夫,总得意思意思吧?
问题是胯下的铅笔不太妥当,没想法时还不觉得怎样,有了想法后铅笔跟着有了动静,那玩意只剩下了半截不说,还没了脑袋。也就是说,最刺激的部位没了。
即使如此,奚十一有心想试一试,于是叫菊花脱光衣服躺下,他托起残抢而入,结果没动几下,感觉有一条筋肿胀疼了起来,勉强动了几下,疼得不行了。
急得菊花流下泪来,老爷成了半个公公,这后半辈子可咋熬啊?
“唉!”奚十一仰天长叹,感到十分抱歉,想自己今年才三十岁,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看着菊花黑着脸爬起来穿衣服,奚十一叹道:“你别生气,天底下有的是奇人异士,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活神仙来。哪怕花费万金,就算把这玩意换成驴的家伙,我也愿意。”
“驴的?”菊花被气的笑了出来,“你真以为有书上荒诞不经的事儿吗?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奚十一正色说道:“古时有开颅诊治,今有女医门开膛手术,我就不信治不好。”
菊花瞅了眼那丑不拉几的半截铅笔,叹道:“求神灵保佑吧,别叫我守一辈子活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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