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喜对沐福的话连连点头,初时的感激过去,也认识到了不妥。相较于官场,他更担心的是手下官兵们的反应,甭管英国公徐家,哪怕是皇帝身边的宫女,都会被糙汉们瞧不起。
想让手下心服口服的办法很多,能力、战功、为人等等,可惜沐喜短时间内一个也做不到。当然这也不算多严重的事情,可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嘲笑,尤其爱面子之人。
“老弟这番话洞悉时事,能帮我筹划,真是感激不尽。”沐喜确实很感激,又说道:“不过在老爷太太面前,你可千万说的委婉些,不然还以为我做了官,怕娶徐府丫头跌了架子,闹得各方心里都不痛快。”
沐福说道:“我理会得,你放心吧。我有我的说法,绝不叫太太怪你就是了。”
晚上沐福来到徐府,杜芊芊叫他去徐灏的外书房候着,她过来后,当着徐灏的面,命沐福进来交差。
听到沐喜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杜芊芊欣慰的道:“嫂子们多虑了,我就说那小子不是这样的人,不然我也不会记挂他了。”
沐福趁势将沐喜的顾虑说了,大意是想在金陵迎娶,不惊动其老家和地方,担心引出蜚短流长。
按理来说,沐喜应该在做官的地方准备新房,然后迎接新娘子过来拜堂,在老家和地方各举办一次婚礼,宴请本地宾客,与后世的习俗差不多。
徐灏听了半天,对表妹说道:“不错,就在金陵完婚最好,省的被外人晓得娶了丫头,叫漕运的同僚下属笑话他。咱们得替沐喜考虑,此事你们商议吧,我就不管了。”
“好。”杜芊芊答应了。当即带着红雯等丫头去了一粟园,见到萧雨滢母女,说道:“我与你们太太有要紧的话商量,你们先出去吧。”
将人都支走,杜芊芊把此事说了下,又说道:“沐喜想要在金陵成亲,然后携妻子去地方,所以请你体谅。”
萧雨滢说道:“有体谅的?秋萍嫁过去就是他家的人,随便他在哪里迎娶。秋萍非我亲生女儿,我挑礼?再说在这里操办婚事更好不是?你有心成全他。我亦乐得成全秋萍,非要叫外人知道一个是小厮,一个是丫头嘛,这与我们何益?”
“那我就放心了。”杜芊芊笑道。
“就这么定了。”萧雨滢琢磨了下,问道:“你说送亲时派人好呢?单单派个管事和丫鬟送她,未免要被人猜到他夫妻的底细,可叫烨儿煜儿他们兄弟又太过招摇,不如就在徐府附近,可以对外宣称早已成了亲。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么。”
“租院子?”杜芊芊想了想,笑道:“那就干脆在府里借一处房屋,秋萍可由这边扶到新房,咱们娘们也能亲自送她。闹一顿喜酒。等小夫妻过个三五日,即可启程。倒是我们这边要选个好日子方可,而你们这边,秋萍自小服侍蕴素一场。又自幼在你跟前长大的,你也得替她置备置备。”
萧雨滢笑道:“有可置备的?她们的衣服比我多呢,四季几十套。足够她穿三五年了。不过一切首饰和家用之物,是要给她添补一些。好在秋萍的簪环钗镯等,这些年我给了她不少,所补有限。非是我吝啬,实在丫头们太多了,大约三五日可以补置齐全。”
有件事二人心照不宣,那就是整个徐府的赏赐,足够秋萍腰板鼓鼓。
是以萧雨滢自嘲道:“秋萍这丫头嫁出去,是离了我这里丫头的名目,去做千户太太,可谓平登青云。她得了好处,我反要赔贴嫁妆,想起来真怪不值的。赫赫!”
杜芊芊笑道:“你呀!人家也是父母生的,来伺候你,呼来喝去骂来骂去,不就图个嫁人,有主人家的成全么?不说秋萍算是明媒正娶的嫁给沐喜,即使嫁个小子,你也不得风风光光的陪送嫁妆。现在你说苦给谁听呢?不该你出钱,难不成该我出么?”
“你不知道。”萧雨滢脸色悻悻,“我是想到了蕴素,本来相中了杨大人的公子,结果竟被兰春给捷足先登了。杨家也怪,放着徐家千金小姐不要,要个丫头。此事令我心里不舒服,又不敢对你哥哥发牢骚,今日对你诉诉苦,心里好受多了。”
“你是说杨旦?”杜芊芊大感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不过以表哥之为人,自然会优先兰春几个,恐怕在他心里,闺女远比不上四春丫头来的重要。
此事二人一样心中有数,是以点到为止,没必要纠缠下去。
当下杜芊芊把红雯叫进来,叫她出去告诉沐喜,赶紧择吉日下聘迎亲。萧雨滢已经问过了秋萍的意见,吩咐管家将外宅的丛桂山庄收拾出来,做秋萍的新房。又叫人去采买成亲用的所有东西。
“买齐了,到我这里来领银子。”
单说沐福兴冲冲的去通知沐喜,沐喜当即请人查黄历,选定本月二十八日下聘,四月初三成亲。然后沐福帮着他置办下聘等东西。
丫鬟成亲在徐府来说自然熟练之极,无需任何人提醒,所需物品都会选择上好的,礼仪流程都是现成的完善讲究,此乃徐家不成文的规矩,所以杜芊芊和萧雨滢都无需为此劳神,这也是为何选择在徐府操办婚事的原因。
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准备完毕,各房赏赐以及家人们的贺喜礼物的纷纷送来。萧雨滢母女帮着秋萍代为打点回去,一切花费没用秋萍花一文钱。
在一干适龄的丫头中,挑了一个年纪大一些,性子本分的二等丫头,名叫秋鸿。自此秋鸿贴身服侍蕴素,补了秋萍的空缺。
此时的秋萍已经想通了,她本来以前见过沐喜,知道无论长相、个头、办事能力皆上上之选,加上如今沐喜做了千户,内心十分喜悦,非常感激太太们待自己恩重如山。
当然也十分的不好意思。生怕红雯她们来取笑,整天躲在太太房里,不敢出去。
问题是红雯四儿等丫鬟岂能放过她?人人又羡慕,人人又嫉妒。今日姐妹们提前约好了,趁着萧雨滢不在的时候,组团过来给她道喜。
一群女孩子把屋里闹得好似菜市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的话半是恭喜半是嘲戏,弄得秋萍俏脸通红。躲又不是,回答又不是,只好低着头面朝着墙壁,随她们去尽情说笑。
其她人只不过凑个热闹,纵使嫉妒也有限,唯有红雯记着前仇不说,更不提于情于理都应该把她嫁给沐喜呀?这些天怎么也想不明白,此刻新仇加上旧恨,冷笑道:“呦!现在装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样子。是不是预备来日好过去做千户太太呀?真真在我们这些野鸡队里,跑出一只凤凰来了。”
见秋萍低着头不回应,红雯更来气了,说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放着沐家这边的丫头,却选了秋萍呢?我们不出色也罢了,难道诸位太太身边也没合适的人选?哼!看来八成是新郎官自己求的,好啊。咱们秋萍竟早早和人家有了情意,瞒得滴水不漏,果然是大有心机的。”
秋萍顿时红透了脸。以她的性子恨不得马上反驳几句,奈何碍于目下的情形不好开口,但涉及到自己的名声,气得坐不住了。
四儿等丫头向来和她交好,眼见红雯说得太不像话,反过来帮着阻挡,“说没影子的事儿?有意思么?”
“怎么没有意思?”红雯面带冷笑,“做得出来还不让人说么?天晓得有没有苟且。显着你们了?哦,莫非你们也如此怎地?”
眼看就要闹得不可开交,恰好萧雨滢回来了,大家伙趁机告辞离去,红雯也冷笑着去了。
又羞又气的秋萍恨的咬牙,不敢一个人躲在房里,怕红雯又带着人来嘲讽。
每天紧紧跟着蕴素,寸步不离,省得红雯跑来聒噪,反正自己就要嫁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再说琴言,原本徐润帮她出了师,打算继续回到徐府,服侍小姐直到出阁,想要报答徐家的收留之恩。
不想被徐煁误会了,看了信后大为伤心,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猛然间一腔怒气直冲上来,眼前一黑,喉部似乎被东西给噎住,胸口急剧起伏却透不过气来。
徐润就看她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后倒去,吓得急忙抱住。
徐润抱着琴言,使劲掐人中,李贤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帮着揉捏背部。好半天,琴言缓缓醒了过来,捂着脸跑到房里,连连呕吐。
李贤松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
等琴言再次出来,顷刻间又泪如泉涌。徐润李贤知道她受了不白之冤,都替她伤心。
这时候蕙兰和素兰赶过来,扶着她躺在软榻上,拿枕头靠在背后。
徐润柔声道:“不要伤心,明日我同你回去,当面把委屈澄清,也就没事了。”
话音未落,琴言放声大哭,哭声好似六月飞霜一样的凄惨。徐润不由得肝肠寸断,大家伙也无从劝慰,任由琴言哭了一个时辰,最后哭得有泪无声。
徐润越来越生气,心说徐煁你太欺人了,不问真假就来闹事。他本来还打算去说个明白,但如此一来反而长了对方的气焰,哪有叔叔去求侄儿的道理?
“干脆就此断了交情,老死不相往来。”拿定主意的徐润说道:“不必哭了,你的为人谁不知道?这些话有谁信他?一定是胡升从中挑唆的,连我都怪上了。我想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身,没必要仗着他,反正你的行李送了来,索性也不用回去见他,去了也是遭受羞辱。这样,你先在这里住几天,咱们再作商量。”
素兰和蕙兰顿时大感意外,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来,目光更是同时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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