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被王珣邀请参加李元的婚礼,闲来无事也就去了,还有徐润和徐注。
李家租住外城区的一片民居,坊区四周新修了样式新颖的铁栅栏,取代过去的砖墙。里面的主街道很宽敞也很干净,明朝的钢铁产量年年急剧增长。
很多人家翻修了老房,如今的金陵与三十年前大不同了,各种各样的青白建筑物极富江南水乡之韵味,也有大量气势恢宏,精致绝伦的建筑群,这也是最令徐灏为之深深迷醉的地方,纯粹的中国风格,完全不同于后世的钢筋水泥。当然如果能做出选择的话,他还是倾向于现代世界,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外城墙也往外推了十里地,将近二百万人口的大明京师被欧洲人赞誉为上帝之城。
进了张灯结彩的李家,王珣对新郎官拱手笑道:“元兄今夕可谓是小登科了,恭喜恭喜!”
徐煜也说道:“一路荣华到白头。”
徐润笑道:“犹道灯前相对影,愈揉双眼愈模糊,此是近视眼洞房诗,今日可为元兄咏矣。”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李元笑嘻嘻的道:“说我是近视眼倒好了,就算新人丑了些,我也看不清楚。”
“若嫂子是美人呢?”徐注笑道:“岂不辜负了?”
李元说道:“我这妻子想来未必能美,早已有些风闻,只求不像几位兄弟的相貌就好!”
“呸!若有老子的潇洒英俊,大抵也是倾城绝色了。”王珣笑骂道。
众人哄笑,说说笑笑到了吉时,夏珪走过来说道:“大家一起陪着新郎去接新娘。”
吹吹打打的到了娘家,徐煜听说是个官吏家,新娘子系前室所生,所以后妈也不怎么疼爱,随随便便许给了李元。也一切从简。
果然娘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来了十几个女客,很容易就把新娘子接了回来。
拜完天地,送入洞房,坐床撒帐,饮了交杯。因李元的双亲不在,王珣等人都有心闹闹新房,非要将酒席移到新房来畅饮,夏珪也不管,李家也没人拦。七八个年轻人遂嘻嘻哈哈的自己动手,抬桌子搬凳子的还真就进去了。
两个小舅子顿时傻了眼,王珣说道:“我们想看看新人。”说着要走到床前。
有两个伴送的年长妇人不当回事,两个陪嫁的小丫鬟则不知所措,其中一个小舅子生怕被他看了姐姐,急忙跑到床前把帐门挡住,叫道:“看不得,看不得。”
王珣笑道:“有什么看不得的?见见嫂子都不行吗?不看就不看,你过来喝酒。”
在大家伙的哄笑声中。王珣要拉扯着小舅子过来坐下喝酒,人家还不放心,死守着帐门挡在他姐姐前面。
“看一看有什么打紧?又不少一块肉。”徐注笑道。
另一个小舅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夫妇居室,人之大伦也。外人何得与闻?我兄弟虽阋于床,然外御其侮。不然,家姐白雪之白,竟为十目所视矣!”
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徐煜笑得直打跌,指着他说道:“说得好!白雪之白,让我也想见识见识嫂夫人的容貌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出言调笑。新郎官李元却稳如泰山,得意洋洋的坐着喝酒。
幸亏屋子里的男人互相间其实都不大熟悉,一桌分成了三路人,徐煜和徐润、徐注、王珣、李贤是朋友,李元的两个小舅子是一路,夏珪等几个人又是一路,所以闹不起来,不然非得强行看看新娘子的庐山真面目。
有个叫姬亮的年轻人和夏珪很熟悉,赌友兼嫖友,也见过王珣李贤几次,徐家叔侄却是初次见面,他不时打量着徐煜,心说这位公子好相貌,比最有名的相公还要俊俏,不知能不能亲近亲近?
等得知徐煜是谁后,吓得他熄了念头,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彼此间难免有些尴尬,王珣此人向来和蔼,见一群男人无法融洽,比如夏珪不敢和徐煜同席,互相间推让来推让去,就叫徐煜坐在首席,李元坐在他身边,夏珪和姬亮坐了一面,徐润和徐注坐了一面,他和李贤坐在下首,喊两个小舅子过来。
哥哥听话的过来了,弟弟不肯,拿了张凳子坐在喜床前。
喝酒的时候,姬亮转而对斯斯文文的徐润说道:“几位公子不常出来,小弟今日还是头一回拜识。如果哪天高兴,几位公子何不到敝东处来走走?敝东是极好相处的,为人四海,最喜欢结交朋友。”
徐润不知他的东家是谁,初次见面含糊答应一声,转头悄悄问王珣:“他是谁?”
王珣说道:“他是奚十一的门客。”
听到是奚十一的人,徐润想起了琴言的遭遇,顿时一肚子的怒气,此后也就不理姬亮了。
坐在首席的徐煜心不在焉的坐着,他不愿意说话,也无人主动和他搭腔,就听姬亮又对李元说道:“舍表妹贤德无双,李大哥真有福气,结了一门好亲呀。我们老爷不久要外放,不是四川夔州府,就是湖南辰州府。李大哥是娇客,将来咱兄弟同到任上,不要说是帐房,只怕内外一切都要仰仗咱们呢。”
徐煜不懂他们家的亲戚关系,李元笑眯眯的道:“当然,当然。”
而和新娘子家沾亲带故的王珣听了好笑,忍不住问道;“我孤陋寡闻,请问足下与王家有什么样的亲?”
“孙家大哥的嫡亲舅嫂,是我两姨中表的嫡亲表嫂之嫡亲表妹,这是新亲。”姬亮一口气说完,又说道:“若叙起老亲来,从前已故太太的外祖父,是我丈人的丈人。”
徐煜顿时失笑摇头,对此司空见惯,哪年没个这样来认亲的?如果按照姬亮的说法串联起来,大概半个金陵城都是亲戚了。
王珣等人也都笑了,夏珪笑骂道:“你这个青,也算是蛋青了。”
“不然!虽然是淡亲,却也胜过举目无亲不是?”姬亮又笑道:“有副对子说,岂有文章惊海内,更无亲友在朝中。我认为是乱说,想诸位公子皆是朝中朱紫贵的亲友,非富即贵,三位徐家少爷是不消说了,一等一的朱紫勋贵,王大少是明府之子,李大少是堂堂学院的少爷,就是夏大先生也做过徐府的上宾,我两个舍亲也是宦官公子。只有区区小子,仅是个幕宾,将来还请诸位贵人多多栽培栽培,携带携带。”
这样的人见多了,名利场中永远不缺。徐润忍不住讥讽道:“姬先生这么叙起来,我们都可以算是亲戚了,只不过多转几个弯而已。”
“正是正是。”姬亮连连点头嬉笑。
新郎官李元和徐煜碰了下杯,说道:“我不但算不清楚,而且也听不明白,真是葫芦牵倒了扁豆藤。”
夏珪笑道:“忙中遇到腿缠筋。”
姬亮顺着说道:“亲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亲人也,仁者人也。”
“胡说。”徐润反驳道:“这话说得不通,你说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那请问血甲鱼血王八也是你的亲戚了?我们就没这些亲。”
满屋子的人都笑,姬亮立刻涨红了脸,忍着气没有说话。夏珪一直留意徐煜的反应,见他也笑了,赶紧说道:“我有了个笑话。说东海龙王有一天要放些海底的怪物转生,巡海夜叉找来两个怪物,求龙王放了它们。龙王一看,一个是王八,一个是蛤蟆,就说道:‘把这两个泥巴里的东西放出去,我有些不放心,必须得找一个保人来。’
王八听了,马上指着旁边的龟丞相,说道:‘大王,他是我本家’,又指着蛇将军说道:‘他也是我的亲戚。’
龙王有些糊涂了,问道:‘丞相是你的本家就够了,怎么蛇将军又成了你亲戚?’
王八答曰:‘非但是亲戚,还算是本家呢。大王,我们王八是不会生儿子的,要请蛇来替生儿子,所以咱王八一脉虽是龟宗,亦是蛇种,所以亲戚也算得,本家也算得。’
东海龙王笑了,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怪不得你们王八和蛇都是蛋生呢。行,你有这么好的本家,那放你去转生吧。’
叫来蛤蟆问道:‘你有本家、亲戚没有啊?’
蛤蟆信心十足的说道:‘怎么没有?人人都是我的本家,个个算是我亲戚。’
龙王怒道:‘胡说,哪里有这么多亲戚本家的?’
蛤蟆嬉笑道:‘大王,我们蛤蟆是人尿里带出的余精生出来的,所以我也像个人样,岂不是人人算我本家,个个算我亲戚吗?’
龙王大惊失色,急忙说道:‘赶紧放他走,不然他得和我攀亲戚了,堂堂龙族不要多出一门蛤蟆亲戚。’”
众人大笑,尤其徐润几乎要笑倒。徐煜看了眼涨红了脸的姬亮,心说夏师爷未免太过分了,很是不喜。
那两个伴送妇人笑着告辞离去,剩下两个小丫头好奇的瞅着一群男人,可惜被小舅子阻碍,看不到里头的新娘子。
王珣瞅着喜床,说道:“我也有个笑话,说给你们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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