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亭子周围欣赏圆月,忽然间一片红光照的满天通红,起初没感觉的徐煜随即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黑夜中冲天的红色格外令人恐惧。
外面渐渐传来一片嚎叫,然后人们的叫声越来越多,逐渐鼎沸。只是因距离远听不见在喊什么,闹得初次经历此种事的女孩子都吓呆了,徐煁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徐煜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亭子里,萧氏忙叫女班子停下鼓乐,问道:“怎么了?”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尖叫道:“太太,好像外头失了火。”
萧氏和沐凝雪等顿时吃惊不小,急忙走出来张望,就见东南角透出森森火光,染红了夜空,一簇簇的火星子直往上乱窜。
萧氏失色道:“不好,距离不远,怕不是咱家走了水。快去几个人问问。”
奈何年纪小一点的丫鬟吓得浑身哆嗦,年纪大一些的也大多六神无主。到底年纪大的老婆们镇定多了,跑过去七八个,很快有人跑过来回道:“园门上的小厮说东府走了水,这会子老爷已带着人去救火了,家里的门都大开,让亲戚百姓躲进来。老爷还命侍卫和管家维持,内宅的园门却全都锁了,说什么企图趁乱混进来者杀无赦!”
“我知道了。”萧氏点点头,神色镇定下来,有儿子在什么都不怕,当然心里还是免不了七上八下。
因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往往一场大火加上风助火势,后果真真不堪设想,好在洗翠亭位于水中央,基本可保无碍。
东南方火光冲天,十分吓人,几个年纪小的女孩哇的哭了,好像传染似得。许多女孩子跟着哭了,就连成年人也牵挂那边的亲人,一时间把个洗翠亭闹的不成样子。
萧氏和沐凝雪不停的安抚她们,好说歹说总算令大多数人不哭了。沐凝雪说道:“外头那么乱,小厮的话也做不得准。既然园门锁了谁也出不去,干脆我陪着太太到天风楼看看,到底烧的是什么地方?”
“也好。”萧氏同意了,与其在山下苦苦煎熬,莫不如上山看个究竟。
想徐家不缺人手,钱财也是身外之物。灾难面前最重要的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园子里的皆是女流,这关口出去也是添乱,所以萧氏选择以静制动。
当下萧雨诗扶着太太,徐煜扶着母亲,朱明之和徐蕴素姐妹都很有胆量,彼此牵着手跟了出来。沐兰香想了想,主动留下来陪着迎春芳春稳定人心。
沐凝雪回头一看,朱蕊珠等女孩吓得挤在一堆动弹不得。于是说道:“煜儿你也留下来陪着,明之身体弱,也留下来吧,照顾好年纪小的。”
当下徐家祖孙三代女人急急的上了山坡。踏上石阶,能听见噼啪的燃烧声,到了天风楼,整个楼被火光反射的通红。好似白昼一般。
萧氏暗暗叫苦,上了三楼望着东南方的大火,山下犹如一盆红彤彤的烈炭。浓烟滚滚,火蛇似的烈焰到处乱窜。
仔细看了下,好像是东府正院的后面,沿着东头都是火焰,把半个东府给包围了,不时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令人心悸。
这么大的火,根本听不见任何人声,也不知道伤亡情况如何,只能远远望见东府房屋上站着许多人在救火,半空中有数条水龙喷射,但感觉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眼见为实,萧氏和沐凝雪等人见了无不骇然,下意识的念起了佛祖保佑,祖宗保佑。萧氏的腿甚至颤抖了,急道:“快派人把大太太她们接过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娘,您先坐下。”沐凝雪扶着太太坐下,转身派人去了。
楼里的人无不惊慌失措,彼此面面相觑,人人有种深深无力回天的恐惧感,至此谁也讲不出一个字了。别说一群古代妇女,哪怕现代类似情形下,普通人也没有任何办法,谁也不是超人。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唯一令萧氏等人安慰的是,毕竟徐灏在家,最不济也会动员很多人把王氏等亲人救过来,至于家园,烧了也就烧了吧,还能怎么办?
念着阿弥陀佛的萧氏,苦笑道:“怎么就让咱家赶上了?难道有不肖子孙在外头造了孽?唉!”
因护卫不许开园门,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沐凝雪没有法子,只能柔声道:“娘,这种事总归难以避免,任一个人有个疏忽?”
“这要把家都烧没了怎么得了?”萧氏一脸苦笑,“罢了,天亮了咱娘们都回乡下去吧,只希望别伤筋动骨,令咱家元气大伤,也保佑嫂子她们人人平安。”
大约两个时辰就在这种七上八下的恐惧煎熬中过去了,徐蕴素望着火头渐渐的矬下去,叫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萧氏等人似乎没听见,都在呆呆的看着那边的火,忽然从四面八方呜呜的掌起号来,啪啪的太平锣响彻天地时,大家伙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太阳不知不觉之中已然悄悄升起,月亮还未下山,半明半暗之际,萧氏惊讶的发现,东府竟大抵皆完好无损,喜道:“咱们下去吧,告诉好消息,不知孩子们急成什么样了。”
于是彼此扶着下了山,忽然花农带着几个小厮跑过来,说道:“是东府墙外的民房起的火,把东府大厨房和靠墙的一些房子给烧了,因隔着巷子什么的,老爷及时带人过去,大太太等女眷都送到介寿堂休息,如今还在那边运水浇火。
老爷传话,请太太放心,咱府里和西府没有损失一点东西,赶来救火的官员都来问候,正乱着,请太太夫人在园子里再坐一会儿,园门怕有杂人混进来,仍锁着。”
萧氏更加放了心,脸色也彻底好转。到了洗翠亭,各处走廊上的灯笼大多自己熄灭了,整个园子静悄悄的。
婆子妇人在岸边三三两两的小声说话,桥上丫头们和女戏子挤在一堆,有些趴在同伴的怀里睡过去了,也有些胆小的呜呜咽咽在低声抽泣。
见太太等人进来,她们纷纷叫道:“好了!太太回来了。”
萧氏忙上前安慰道:“不妨事,只烧了大厨房,这会子火减弱了。”
站在外围的徐煜说道:“刚刚花农来过了,别的不打紧。只是蕊珠姐和明美妹妹吓坏了。”
一看,果然二女瘫软在姐妹怀里,哭得泪人似的,萧氏只好把朱明美搂在怀里哄着,沐凝雪也安慰着朱蕊珠,而强自镇定的朱明之身体最差,心里始终慌慌的,整个人颤巍巍的,但一直在强撑着。
萧氏说道:“大家伙都回去睡吧。每个院子留人值守,以防不测。”
陆续丫鬟扶着姑娘们去了,徐煜知道朱明之受不了,嘱咐轻云和韵宁陪着过去。又嘱咐人跟着兰香。他自己因太太在,不敢走开。
也有些人比如徐蕴素和徐蕴玉不愿离开,这关口萧氏没说什么。还有记挂东府那边亲人的,吵着要过去瞧瞧。结果园门还锁着,徐灏的侍卫哪怕你是太太,也不给开门。擅闯者就地格杀,除非有徐灏的命令。
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她们跑回来求太太夫人,可是连萧氏和沐凝雪发话也不好使,至此这些生长在深宅大院的女人们,算是领教到了关键时刻,老爷的命令家里任何人都不得违背。
洗翠亭,女人们一脸憔悴,远远的鸡鸣响了起来,东南的红光越发看不清了。月儿西坠,东面的天空泛作鱼肚白色,水面过来的风带来了荷花香,这时候人人感觉身上的纱衫儿单薄了。
正好迎春和兰春送来两箱子的衣服,朱明之和沐兰香也吩咐丫鬟把自己的衣物拿过来,大家伙赶忙穿上保暖。
不久天色彻底大亮,阳光驱走了寒意却驱不走困意和饥渴,一宿没睡的人们都饿了,不等吩咐人去厨房生火做饭,园中各院子的小丫头纷纷提着食盒,过来给大家送点心,于是胡乱吃了些,就地烹煮一大锅姜汤,分着喝了。
这时介寿堂的小丫头跑了进来,在桥头叫道:“园门开了,请太太回去吧!”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
当下萧氏被沐凝雪搀扶,不忘整理下发丝,率领一群妇女缓缓走了过去,好像是百姓等候开城门似的。感慨万千的出了一粟园,早有许多家人等在外头,齐声问安,很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萧氏先去了东府,过了巷子,只见一路上满地都是积水,周围的环境乱的一塌糊涂,依然能感觉到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可以想见昨晚的炙热和危险。
徐庆堂和徐增福、徐汶、徐海、徐淞、徐湖、徐烨、徐溶等自家老少爷们个个灰头土脸,在一个亭子里站着说话,见萧氏和沐凝雪来了,晚辈赶紧过来问了惊!请了安!徐煜等又给长辈请安。
徐汶说道:“好险,差一点把整个家都烧了,万幸当初修府邸时,三弟说防火,不让房子间隔太近,又为了防盗,修了两层巷道,水龙水缸什么的充足。二婶您受惊了么?幸而昨日煜儿过生日,女人们多不在这边,不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她们哪里能干得来事儿。”
萧氏问道:“说是墙外的民宅?”
“可不是。”徐汶指着墙壁,“你们瞧连最里面的院墙也烘裂了。喂!都走开,不要老站在那边,仔细倒下来!太太,你们还是回去吧,孩子们也倦了,我娘她们的屋子都乱的不成样儿,这几天就住在您那边吧。”
“那是自然。”萧氏忙说道:“正园大半空闲,委屈不了你娘她们。好了,咱们走吧,别在这里添乱。”
徐淞徐海几个兄弟送二太太和嫂子等人出来,徐汶对留在原地的徐煜徐煁挥挥手,“你们俩孩子也睡去,横竖你们也干不了什么正经。”
沐凝雪找了半天,没看见丈夫的身影,这时候又不能问,把两个儿子唤过来,扶着太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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