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渡,徐煜派连儿送来了话,桂仙等人无不欢喜,老鸨等人亦眉开眼笑,有了徐家做大靠背,料想谁也不敢来欺负了。
介寿堂,徐煜犹豫着去不去,其实心里是抵触不去的,谁愿意像个猴子似的任人观赏评论?可祖母兴致颇高,妹妹们都要同去,不好扫她们的兴儿。
他扭头看着湘月姐,左看右看说道:“怪不得要出门,穿得美人似的。”
徐湘月笑道:“你不用气不服,我不去,让你去好吗?”
“你去,你去。”徐煜忙摆手,“我本来也不愿去,你替我向软姐姐和蕊姐姐问好就行了。”
湘月说道:“谁替你讲这些假人情儿?这时候惦念起朱家妹子了,早先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萧冰蓝在一旁笑道:“偏我不去,倘我去,便煜哥哥不讲,我也要替他一个个的连嫂子都说到呢。”
徐湘月大笑,被取笑的徐煜说道:“你这宽心话儿,我不爱听,你想我在太太面前讲个情儿,也带你去,是不是这个主意?”
萧氏笑道:“你们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放刁,我也没说不带冰蓝去,快去换衣服吧。”
“是。”萧冰蓝兴奋的跳了起来,一蹦一跳的跑了。
徐煜对萧氏说道:“我不去了,留在家做功课。”
“这就对了。”萧氏搂着他,“回来我给你捎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徐烨很好奇。
萧氏说道:“朱家最近得了一批佛手,我给你拿个顶大的回来。”
徐煜说道:“我要一对,也不要过大的,我手里拿不起。”萧氏笑着答应了。
坐着的徐蕴玉细声细气的道:“二哥哥要两个,大概有我们一个了。”
徐煜笑道:“你想呢,太太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忽然外头说道:“夫人和二位奶奶来了。”
一声未了,沐凝雪带着两个儿媳妇进来,徐煜等人忙站起来问好。沐凝雪等请了萧氏的安。
萧氏问道:“你今儿不去吗?”
“不去了。”沐凝雪解释道:“家里还有一摊子事,老爷代父亲已过去贺寿了。”
萧氏点点头,唤冰蓝过来,沐凝雪等人看她穿一双鹿皮小云头薄靴,穿件大汉粉红绣花夹衫,没戴那紫金冠,黑油油的一头秀发,梳根大辫儿,耳朵上坠着两个小金环,笑盈盈的越觉俊俏。
沐凝雪失笑道:“太太竟把你扮得和煜儿一个模样了。”
冰蓝娇滴滴的道:“煜哥哥没有这个耳环子。我明儿也除了它。”
徐煜插嘴道:“你有这个才好看,不要除了,我明儿倒要穿上两个,一定很好看。”
“呵!”涟漪笑道:“煜儿,嫂子就这会子替你穿上,只要你不哭。”
徐蕴玉记忆犹新的说道:“二哥哥不要信,疼得很呢,大嫂子在哄你玩。”大家伙听了都笑。
帘外又传来声音:“二位公主来了。”
就见朱明之穿一件蓝色满身绣珠千蝴蝶的汉衫,下面露出白绣的裤脚。一点宝蓝缀珠的鞋尖,也没有梳头,披肩秀发,剪了一字儿的覆额流海。发鬓影里隐约有两个小小的耳钿,容貌端庄透着一股子娇弱,眉眼含情,走一步都有着大家风范。
彼此见礼。萧氏和沐凝雪都询问朱明之的身子,朱明之回说已大好了,她姐妹自是不会跟着去贺寿。
月兰走进来说道:“外面人齐了。请太太更衣。”
大丫头殿春和赏春把礼服送过来,叶琴先一步接过鹅黄绣金团龙大袍,龙爪竟四个,是朝廷特赐的,天底下只有徐、张、朱、沐四家的太太有,而这四家顶级豪门恰恰同气连枝,也与老朱家休戚与共。
如今徐灏退隐,徐庆堂算是帝王半个顾问,张辅拜了太师,高高在上实则已经没了兵权,沐晟兄弟俩远在云南,中军大都督乃是东平王朱能长子朱勇,朱勇是员敢打敢拼的勇将,没什么心机,对朱瞻基忠心耿耿。
沐凝雪和涟漪服侍太太穿好,系好金玉带,见头上的珠翘翅儿插歪了,因问道:“今儿是谁插的?太不小心了。”说着请萧氏坐下,重新插过,笑道:“今儿这个头也梳的不见好。”
萧氏问道:“今儿是谁给我梳的?”
八个大丫头没一个敢答应,萧氏见状也不问了,慢慢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
满屋子的人也跟着站起,门外的管事妇人飞也似的跑出去喊伺候。
萧氏心中感慨,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当下慢慢的走出正院,所有人都默默随着出来,打二厅起,垂花门、外宅正堂大厅,全部中门洞开,直至大门,两旁的管家人等一字排开,静悄悄的鸦雀无声,约有三百余人。
单说徐煜把人送走,独自去了外书房,把作业做完,问道:“连儿回来了么?”
“回来了。”连儿走进去说道:“竟是吕熊去闹事,他现在依仗着岳父,大理寺右卿龙大人。”
“不自量力。”徐煜撇撇嘴,“那你去找我哥,让他派人对龙大人说一声,约束吕熊。再去闹事,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了。”
“是。”连儿转身走了。
徐灏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径自回了一粟园。一夜无话,次日,带着书童小厮上学去,徐庆堂非要抓后辈的学业,早朝也不去了,每天亲自坐镇书房监督,闹得徐家的年轻人叫苦连天。
徐煜的功课拔尖,不以为苦,认真将一篇策论做完,已经到了中午,把文字缴了,又一个人去了暖香坞。
进了院子,见朱明之坐在窗下写字,他走近笑道:“姐姐也在写文章?”
朱明之抬起头,问道:“回来的好早,散学了么?”
徐煜说道:“他们还在那里抽肠子呢,煊儿愁眉苦脸,年纪小的背古诗。我看他只写了十来个字。我先写完,便回来了。”
“什么题目?”
“是春省耕而补不足的‘春’字,”
“也还好做。”朱明之又问道:“煊儿的呢?”
徐煜说道:“是咏而归的‘咏’字。”
朱明之笑道:“那更容易,干脆我替他作一篇,你拿去。”
徐煜说道:“你又何苦帮他作弊,你爱做,明天替我做吧。”
“也罢了。”朱明之笑了笑,“我刚做了一篇词,还未想好名字,你来看瞧得过去吗?”
徐煜几步走进屋里。拿起来念道:“东风吹入湘帘缝,一桁波纹荡春-梦。晓莺啼破碧城春,花外回身颤么凤。
钏声隔雾敲东丁,背扫双蛾愁更青。春云罗罗剪秋绿,烟痕逗入芙蓉屏。琐窗无人落花舞,春魂如烟镜中语。
伤春倚遍曲栏杆,泪蘸胭脂作红雨。”
徐煜说道:“你这笔致,真比许多名士还绮丽,我一个字也挑不出来。”
朱明之笑了笑。徐煜在她身边坐下,拿着纸笺翻来覆去的朗读,意思是要背下来。
朱明之一下夺了去,嗔道:“你又疯了。回头叫人听见,如何得了?我的东西万不能流传出去。”
徐煜叹道:“可惜了。”
这时春妍送茶进来,朱明之拿起一钟喝了一口,徐煜也拿了喝了口。嚷道:“怎么这茶不好吃?”
朱明之纳闷的道:“都一样,有什么不好?”
“你的给我尝一口看看。”徐煜直接在她拿着的杯子里喝了,笑道:“果然你的好些。很香。”抬头对着春妍,冷笑道:“好啊,我和你家姑娘的茶都要分出个等次来么!”
春妍笑嘻嘻的道:“哎呀!这话从哪里说起?茶呢是没什么两样的,只怕你心里爱那盏儿,就说那盏的好喽,不香也要说成香的。”
朱明之气道:“连你也拿我开心了么?回头我叫尚宫撕你的嘴,那时你别哭。”
“奴婢岂敢拿殿下开心?”春妍依然笑嘻嘻的,“二爷就是这样的脾气,我又没撒谎。”
徐煜笑道:“我不这样,你哪来的骂呢?”
春妍笑着对朱明之说道:“姑娘听不见吗?”
朱明之无语摇头,站起来说道:“我不管你们胡闹,你服侍人家不周到,就算他打你几下,也不算什么罪过。”说着,走到床边躺下午睡。
徐煜习惯性的也站起来,春妍嗤笑道:“去呀。”
“我就是站起来伸伸懒腰。”徐煜不好意思过去了,对春妍说道:“姐姐叫我打你,我真打了啊?”
“只怕闪了爷的手,又派我的不是呢。”春妍做了个鬼脸,收起茶盏出去了。
朱明之随即坐起来招手:“你来,我问你。”
徐煜走过去,朱明之说道:“昨晚太太被留住了,笑春说叫你和兰香妹妹去。”
“是么?”徐煜看向笑春,笑春说道:“不信问芳春。”
徐煜感觉朱明之有些不高兴了,说道:“我邀请她们来和你玩几天,好不好?”
“怕她们不肯来。”
“我和你赌个东西,一准来。”
“谁和你赌,你输了总耍赖,赌它什么?”
“说话算话。”徐煜举起一只手,“我和你打个掌,我若赖了就叫我变只蝴蝶,成天被你们扑。”
说着抓住朱明之的手,要手掌对手掌的拍一下,忽然袖子里铛的响了一声。
“什么东西?”朱明之拽起袖子一看,原来是那一日忘卸下来的两只镯子,变色道:“我的老天爷!被老太爷看见,还得了吗?”
徐煜笑道:“没什么,我就直说又如何?”
“你?”朱明之竟然无言以对,也闹不清对方的真实想法,只好说道:“那倒没什么,但教旁人见了算什么意思?第一个兰香妹妹又要当笑柄儿了,还不给我拿来。”
徐煜说道:“给我戴吧。”
“不行。”朱明之二话不说的抢了来,套在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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