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鼐捧着一篮子玫瑰花,亦步亦趋的跟着淰儿,准备趁机混入内宅,好见到那魂牵梦绕之人。
谁知淰儿不给他机会,一下子闪进了角门,并且把门给紧紧关上了。
失望的曹鼐看着大门,恨恨的道:“原来淰姐这般可恶。”
看了眼手中的花篮,曹鼐又喜道:“不要紧,这是夫人叫我把花送回来,谁敢说我的不是?不妨大着胆,从垂花门径直进去。”
于是乎他兴冲冲的走到了中间大门,只见淰儿已先一步的站在门后,要把门锁上。
曹鼐忙叫道:“好狠心的姐姐,这几日,连个影子也不见,害得我犯了病,你还不出来医我?”
淰儿笑吟吟的道:“怪了!我又不曾咒你,又不是郎中,怎么会害你生病?又怎能治好你的病呢?”
曹鼐见周围似乎没人,淰儿罕见的一脸笑容,不由得喜出望外,不过他的心全在小姐身上,无心与她纠缠,就说道:“夫人命我送花,我要见姑娘一面,这两朵最好看,先替你戴上吧。”
“谁要你的花?”淰儿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了,接过花篮转身就走,曹鼐也就跟着进去了。”
因淰儿头前引路,管事媳妇没有过问,而是吩咐两个婆子跟在后头。
淰儿直接走进了闺房,对正在看书的徐湘月说道:“奶奶差徐新送花来,人在外头。”
徐湘月起身说道:“正好我要认认他。”当下走出房来。
外头的曹鼐精神大振,仔细端详过去,比起当日的远观,正应了一首词,“差蛾淡淡,未经张敞之描;眉脸盈盈,欲惹襄王之梦。临风杨柳。应教不数蛮腰;绽露樱桃,何必浪开樊口?秋水为神,芙蓉为骨;比桃花浅些,比梨花艳些。”
曹鼐心中赞叹,比起漂亮的淰儿,无疑徐家小姐的容貌更胜一筹,尤为难的是落落大方,毫不扭捏的大家气质。
徐湘月先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何到云南。”
曹鼐一本正经的道:“在下北平府人,因父亲亡故,有心寻找一个好妻子。故来到此。”
徐湘月有些好笑,说道:“那就是说你母亲安好了?身为人子不在家奉养,远赴万里来寻什么好妻子?又卖身来了我家?难道北方没有好女子了,非要来南方?”
曹鼐说道:“好妻子原本万中无一,有才的未必有貌,有貌的未必有才。比如小姐这样的人,天下能有几个?”
徐湘月嗤笑道:“你这人好大的妄念,你口中的佳人择婿,第一要才学出众。第二要门楣宦族,第三要人物风流,而你不奉养母亲,不告卖身为奴。即使有佳人,焉肯配你?”
曹鼐知道这关口不能隐瞒了,是以挺起腰杆,朗声道:“小姐有所不知。论才学,曹某自信不输于人;论门楣,曹家也是累世书香;论人物。曹某也不算丑;论孝道,曹某有口皆碑;无非途经此地偶遇一佳人,故此冒昧进府。”
淰儿张大了嘴,惊呼道:“原来你别有所图,好大的胆子,来人啊!”
“无妨。”徐湘月却不在意的摇摇手,“既然你说有才,一心要配佳人,那我问你,从来显不压弹筝之妇,金不移桑间之妻。乏容奇陋,还是老死绿窗;瞽目宿瘤,终身不嫁么?”
这就是学问人之间的提问了,在这时代百分之九九根本答不上来,若当初沐凝雪也这么问徐湖的话,八成甭想骗得美人归了。
曹鼐不慌不忙的答道:“陌上弹筝,罗敷自有夫也;却金桑下,秋胡不认妻也;那许妇之乏容,是许允之见,如合卺之后,自悔不得;诸葛丑妇,是黄承彦备了妆资,送上门来,安可不受?闵王后宫数千,车载宿瘤者,盗名也;刘廷式娶瞽女,是父聘于未瞽之前,焉敢背命?今曹某并未有聘,焉得不择乎。”
淰儿不屑的道:“班门弄斧。”
徐湘月却惊讶于对方的反应速度,几个典故张口即答,非读书多年的书生不可,可见确实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不禁有心再试一试对方的才华,因而说道:“淰儿,把我的扇子交给他,就着画中的人物,作首诗出来。”
“可以。”曹鼐极为自信的接过扇子,展开一看,是屋里站着一位美人,伸手在窗外摘花,不假思索的道:“月眉云鬓束轻绡,仿佛临窗见半腰;若个丹青何吝笔,最风流处未见描。”
徐湘月听到最后的那一句,用衣袖掩着口轻笑起来。
曹鼐见状问道:“莫非不通?”
“非也。”徐湘月缓缓摇头,“让人太难为情了。”
曹鼐笑道:“还没有尽画中的意思呢。”随即又吟道:“香篝绿草日迟迟,妆罢何须更拂眉?插得金钗嫌未媚,隔窗捡取俏花枝。”
徐湘月喜道:“果然有才,请公子原谅先前不敬,这两首诗令人叹服。”
眼见对方赞不绝口,曹鼐自然想着一鼓作气,凭借一首诗打动芳心得了,于是大胆的道:“佳人孤零觉堪怜,为恁丹青笔不全;再画阿侬窗外立,与他同结梦中缘。”
谁知徐湘月的俏脸虽然晕红了,却微笑摇头道:“文思甚佳,只是少年轻薄了,你去吧。”
曹鼐见冒昧了,忙说道:“幼舆折齿,不减风流;司马琴挑,终成佳话。一段幽情,都在这诗上,小姐怎说轻薄?”
徐湘月看着他,也不好责备什么,毕竟书生大多这自诩风流的德性,便说道:“好吧,算我说错了话。请你把扇子拿回去,将前两首诗题在上面。”
曹鼐说道:“我就在这里写。”
“不行。”徐湘月转过身去,“到书房写,写完了我叫采绿来取。”
蔡鼐只得端着扇子走出来,边走边想,姑娘果然是知音,但举止端重,一句挑逗诗就令她红了脸。指责我轻薄。若要学西厢记来个月下谈心,花荫赴约,只怕没可能了。
随即又想,此乃初遇,一介大家闺秀不得不如此,常言道一次生两回熟,我得赶紧写完,趁着夫人没回来,把扇子送进去,再一次显露我的才华。看她会如何?
这边徐湘月对淰儿说道:“若是以前,我会恭喜你好造化,此人风流隽逸,才华不俗,嫁给这样的人,你一生受用了,我娘真好眼力。可他分明是个情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只要你不在乎他到处留情。”
说到这儿。徐湘月自己先苦笑道:“罢了,我又说错话了,连三伯都妻妾一群呢。”
没等淰儿开口,曹鼐已经一阵风似的送来了扇子。徐湘月惊讶的道:“这么快?”
采绿跑出去把扇子拿来,她亲手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首楷书写的诗,还有一首行书。一首草书,一首隶书,徐湘月赞道:“龙蛇飞舞。如此才华远非我等可比。”
念了一遍诗,她起身走出来,对翘首以待的曹鼐说道:“这第三首,不该写在上边。”
曹鼐说道:“小姐,这就叫做太难为情了,凡是有才之人,必然有情,可惜那画上的美人不是真的,不然我非得与她做一对夫妻不可,岂能当面错过?”
徐湘月自然听得出话外之音,只见这年少英俊的才子激情满满,字字有情,虽说她常年受到徐灏的耳濡目染,看待世情要高于普世大众,可说到底也仅仅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孩,最渴望爱情的年纪,当面对一位有才有貌年轻人的主动追求,怎能不心生涟漪呢?
不管如何,曹鼐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男女之间异性相吸,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机缘了。
徐灏万万也想不到,莫名其妙的,老天爷貌似要送他一位状元侄女婿!
再说袁空,他的闺女乳名叫**姐,即爱如至宝的意思,打小长得唇红齿白,秀丽可爱,并且也自幼伶牙俐齿。
因袁空的儿子年纪小,刚满三岁,所以他一直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留在家里防老,奈何帮闲的地位尴尬,好人家看不上袁家,穷人百姓袁空又瞧不上,懂事机灵又孝顺的孤儿很难寻到,故此爱姐尚未婚配。
如袁家这样的传统人家,已然十七岁的爱姐无疑有些年龄偏大了,同龄邻居家的女孩都已出嫁,眼见父母一味耽搁,早就不耐烦了,时常在父母面前使性子。
这下好了,袁空跑到了郝家,笑嘻嘻的说道:“我就说胡知府是个两面光鲜,卖了人情就走的主儿,亏了我有先见之明,不然一段良缘就要当面错过了。”
郝炎听了大喜,连忙问道:“徐家答应了?哎呦你快说,你这人惯会刁难人,什么事也不肯痛快说出来,明知我望眼欲穿呢。”
袁空笑道:“公子怎么这么性急,婚姻大事,总得容我慢慢的说。前日我去了徐府,先在门上用了银子,方让管事进去通报。徐大人果然当世英雄,又见我是为了公子而来,没有怠慢。
我拜见了他,先将公子已经洗心革面的事说了一番,然后说出公子求婚,如何至诚,如何仰慕。徐大人见我此番话说得入情,忽然笑道:‘很好,你家公子能改过前非,不枉我当日一片深意,可以把侄女许配给他了。’
我见徐大人痛快答应,再三致谢,临行前徐家将庚帖给了我。”说完袁空从袖子中抽出了庚帖。
郝炎大喜道:“我就说徐叔叔岂能不念两家情谊?也亏了你会说话办事,真是我的大功臣。”
几个帮闲马上帮着交口称赞,都说公子你一表人才,袁空有功,而袁空说道:“庚帖有了,公子也要占卜一下,方好定下是否婚配。”
郝炎说道:“无需占卜,我喜欢徐家小姐,只管选择吉日送去聘礼,直接娶回家就是了。”
他随即叫人拿来了黄历,订下了六月初二日下聘,六月二十二日良辰成亲。
若不是帮闲都和袁空串通好了,非得有人提醒他,以徐家的门第,岂能由着你随便自作主张?你说什么日子娶媳妇,就什么日子娶媳妇?哪有这么失礼的,起码先派人去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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