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应邀来到沈清儿家里,做东道的徐湖招待他们坐下,李景隆身边跟这个番僧,五短身材,穿一件羊皮缝制的僧袍,手里拿着一对玛瑙球。
李景隆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打西域来的大师,早年曾在金陵修行多年。”
和尚对徐湖说道:“国公爷爷在城里住?他不认得小僧,当年我师父与徐爷爷很相好的,常到小寺来,爱下象棋。我那里还有徐爷爷留下的一副对子,亲笔写的,等小僧刻好了送来。哎呀,这都过去二十九年了。”
徐湖忙说道:“二爷爷早已故世多年,请坐。”
叙旧的时候,打门外走进一个小和尚来,约有十五六岁,色目人长相,生得十分标致,头上戴着青绸暖兜,一身藕色花绸缎的狐皮僧袍,腰间一条红色丝绦,脚上大红僧鞋。
这不禁令一帮喜好男风之人为之眼前一亮,心生爱慕,数双贼眼溜溜的只管看人家。
李增枝也心痒痒的,没话找话的问道:“大师,这位是你徒弟么?似乎在哪里见过。”
和尚得意洋洋的道:“小徒法号得月,今年十五岁了,念经什么还凑合,就是太顽皮,此次进京我从不许他出门,李二爷从何处见过他?”
李增枝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让我想想,哦哦,我记错了,当是大悲庵的姑子呢,实在像得很。”
众人顿时放声大笑,小和尚涨红了脸,和尚笑道:“李二爷说笑了。”
有人凑趣道:“让他扮作姑子,委实看不出来。大师你真是个快乐的出家人,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样样都讲究。”
“阿弥陀佛!”和尚坦然道:“出家人有什么好?我师兄在世时,把我拘束住了,如今总算舒服了些。回到阔别多年的京城,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实不相瞒,贫僧就是个酒肉和尚,守什么清规?人生在世,就要该吃吃,该乐乐,该玩玩,我生平不会瞒人,吃喝嫖赌都尝过滋味。”
“好!”李景隆笑道:“真是个爽快人,来!饮酒!”
众人欣然举杯。大和尚能自曝其丑,也算是个洒脱之人,有资格一起喝酒了。
李景隆问徐湖:“老三人呢?”
“应该快来了。”徐湖含糊说道。
这时沈清儿带着几个新来的粉姐进来,李景隆特意吩咐给和尚一个,那粉姐笑嘻嘻的夹起一个肉圆,塞到了和尚嘴里,和尚囫囵吞了。
粉姐又夹起了一个,和尚又吃了,粉姐笑道:“两个卵子十八斤。大师你不是吃素的。”
和尚笑道:“吃荤不打紧,别说十八斤,就是四两重一条的,你可吃得下?”
众人大笑。和尚伸手在粉姐脸上捏了两下,粉姐不甘示弱,在他的光头上摸了摸,说道:“诸位爷瞧瞧。像是什么?”
和尚大咧咧的道:“很像一只吊,你爱不爱?”
这下子粉姐脸红了,扭过头去。沈清儿说道:“她就是淘气。大师你别在意。”
和尚忙笑道:“不妨,不妨!玩笑罢了。”凑到粉姐耳边,“你说我这脑袋,可以在你的前面,也可以在你的后面,咱俩今晚玩玩好不好?”
粉姐撇嘴道:“好个贼秃,竟是个色和尚。”
忽然有人跑了进来,嚷道:“怪了,一群锦衣卫拿着链子,一个套上了徐大爷,一个套上了张二奶奶。张二奶奶锁进了车里还罢了,徐大爷被他们拴在车尾上,跟着跑,直奔咱们这边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李景隆急忙问道:“可是圣上下的旨意?要拿他们去审讯?”
那人说道:“不知。”
“那你还不去打听。”李景隆骂道,“混账,我们大多是当日证人,锦衣卫过来,八成是要抓进宫去。”
不提这帮人面面相觑,个个心虚,就怕被审问出自己的丑事。
徐府,大太太王氏听闻儿子被抓走了,吃惊不小,问了原因,骂了一声:“下作东西,作这些不要脸的事,我也管不了,由着去吧。”
这边徐灏施施然进来,当众拱了拱手,说道:“兄弟奉了圣旨,审问徐汶与张輗间的恩怨,你们不要惊慌,安安静静等着回话。”
大家伙这才放下心来,有徐灏在自然无事了,忍不住小声议论,那和尚瞧得莫名其妙,也不敢问什么。
徐灏对一同进来的张輗说道:“当日之言不过是平日戏谑惯了,徐汶故意造出的谎话,要讨你的便宜。所谓阴症,也是他们罚他冷酒,属于谑中之谑,徐汶与你娘子根本无染,今日我会重打他一顿,给你出口气,雪你们夫妇之恨,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张輗冷冷的道:“弃妇不端之事,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不是三哥一席话就能了结的。小弟宁可得罪,也不会遵命。”
徐灏问道:“那你的意思,好好一位妻子,就被这桩莫须有之事耽误她一辈子?”
张輗说道:“有什么耽误的,我休书都写了,任凭她改嫁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你家出来的还能改嫁?”徐灏回头又说道:“把人请进来。”
稍后众人就见一身素白的大苏氏缓缓走进来,容貌端秀,身材修长,都暗道一声可惜,徐汶你害人不浅。
徐灏开口道:“这里就算是徐某的公堂了,在座也是当日的当事人,如今看来,张輗是决不会要你了。那我现在给你们断下官司,男人另娶,女人另嫁,从今往后互不相干。”
大家伙顿时有些蛋疼,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徐三爷这也太干脆了吧?大抵圣上也是叫你好好把人家夫妻劝和的意思,不然为何叫你出面呢?这倒好,直截了当的把姻缘给拆了。
张輗也很意外,不过如此一来倒也如愿,就是越来越咽不下这口气,心说徐汶你等着,咱们这辈子不死不休。
大苏氏却不干了,愤而说道:“兄长是做官的人,又奉旨审讯此案,一言之下,风化所关,岂有叫一个妇人嫁两个丈夫的道理?他要娶任他去娶,奴家有死而已,决不二夫。”
说着说着,从衣袖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泪眼盈盈的就要直接抹脖子。
大家伙和徐灏都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抢下匕首,徐灏说道:“看看,这分明是个贞洁烈妇,此事已经不辩自明了。张輗,这样好的媳妇上哪找去?赶紧领回家吧!”
“是啊是啊!”大家伙忙纷纷出言劝解,谁知张輗不为所动,仰着头就是不同意。
徐灏怒道:“你到底还有什么疑惑?说来给我听听。”
眼看徐灏动怒了,张輗也不敢做得太过,马上说道:“别的事或许还可以解释,只有‘冷热’二字如何分辨?”
众人一听知道这是问道节骨眼了,大热的天,徐汶怎么能知道最隐秘的私处冷呢?明显亲自试过了。
徐灏却笑道:“原来是为了这茬,弟妹我来问你,当日天气炎热,你当时穿的什么衣服,在做什么?丫鬟又在做什么?”
大苏氏想了会儿,回忆道:“当日天热,奴家洗了个凉水澡,只穿了一件纱衫,坐在新得的寒玉凳上纳凉。我的丫鬟好像在厨房烧火,她得了风寒,说要热一热汗。”
徐灏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弟妹乃天性喜寒之人,原本身子就冷,冲澡后身子更加凉爽,又坐在冷玉上面,如此雪上加霜,下身自然是极冷的了。至于丫鬟扶着她起来,又暗中和徐汶眉来眼去,能不借此说长道短?来人,把徐汶带上来。”
徐汶进来苦笑道:“这一次都怪我,当日远远看见她坐在寒冰石上,猜到玉股如冰。我强拉着丫头品-箫,谁知她前头刚吃了热汤药?事后我就多嘴问了几句你家奶奶什么滋味?丫头说那是有名的冷身子,冬天我家二爷都不敢搂抱,如此我回来故意骗你,结果我回家就生了病,第二天想解释也起不来了。”
徐灏说道:“你不是起不来,而是压根就不想解释,你二人之间那些恶心事,岂能牵连到其他人身上?来人!重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从今后敢妄谈此事者,严惩不贷。至于你张輗,圣上也担保弟妹清白,你还准备休了她么?”
张輗见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哪还敢和前程过不去?其实他也相信妻子是无辜的,无非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既然已经给了台阶,自然选择顺坡下驴,不然圣上是和徐老三同穿一条裤子的,如今徐汶也挨了打,再不给面子无疑会得罪徐灏,也相当于得罪了皇帝。
对徐灏来说,管你夫妻今后怎么地,总之是以朱高炽压制住悠悠之口,至此此事就算了结了。
如果张輗今后还要报复徐汶,那属于狗咬狗,若敢也牵连无辜,那么也好拿今日来说事,不给徐家面子没什么,不给皇帝面子你试试?
再来徐灏也算是大义灭亲了,张輗得领这个情,有病才会去对徐府女眷下手,先不说会激怒了徐灏,到时谁会看过眼?毕竟事情经过早已一目了然,徐家并不欠张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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