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里,不时有人来买东西,癞子跑前跑后,不知为什么,今天的金凤有些懒懒的,总是拄着腮望着外头发呆。
等没人的时候,癞子忍不住说道:“嘎子,金凤快要坐花轿了。”
嘎子还以为提到了他的事情,笑看着金凤,美不滋的说道:“不是真事吧?”
金凤盯了眼癞子,轻声道:“胡言乱说什么,小心我缝了你的嘴。”
嘎子又以为金凤怕难为情,把话岔开说:“金凤,我进城了,在我那位舅舅家住了这些天。”
金凤低下了头,神色淡漠,“城里好玩吧。”
“我去城里有要事,专门过去和舅舅商量商量。”说到这里,他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才好,于是转而问癞子,“村里五爷办货要请客人,还是徐三爷要回来了?”
“不止请客,他。”没等癞子继续说下去,金凤说道:“你去瞧瞧鸡舍关了门没,快去。”
接下来金凤低着头不说话,阮老板夫妇很久也没回来,嘎子觉得有些不对劲,默默起身走了。
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搬了一些柴火生起了炉子,坐在火边收拾草药,一直忙到了深夜,总好像有东西在咬他的心,可说不清楚为什么。
第二天正想去桥头找老阮谈话,有村里人过来告诉他,村里有酒吃了,朱家少爷要纳妾,是桥头人家的闺女,已经看好了日子,今晚就要进门,要大家伙都前去帮忙,帮着抬轿子接人。
听到这消息,嘎子头上好像被人狠狠的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好半天没有反应。
村民走了后。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一口气跑到了杂货铺,只见阮老板正在柜台前低头用红纸封赏钱。
阮嫂子笑问道:“嘎子你去什么地方了?好几天不见你,我们还以为你去当了兵呢。”
心里万分难受的嘎子面无表情,心说我想去当土匪。
阮老板闻声抬起了头,问道:“进城这么些天,看戏了吧?”
嘎子站在外面结结巴巴的问道:“叔,听人说你家有喜事,是真的么?”
“你看这个?”阮老板举起的红包,笑得很开怀。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
手足冰凉的嘎子闷头就走,他知道此时的金凤一定在桥下的溪边洗衣服,等走近了,看见金凤穿了一件红红的棉袄,一条乌油油的辫子上簪了一支银钗,正低头洗衣服。
嘎子犹如行尸走肉,木呆呆的道:“金凤,你有大喜事,恭喜。”
谁知金凤头也不抬。虽说手上停了动作,却一声不响。嘎子看她的神情一副不想解释的模样,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自己的喜事已经完全吹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当下再不说话,狠狠的瞪了上面的阮老板一眼,拔脚走了。而金凤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满腔怒气的嘎子并不恨朱喜或是金凤。他恨的人是阮老板,明明屡次露出要让他做女婿的话,竟然不知会一声就反悔了。但凡对他提前说了,这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算娶不了金凤,起码自己知情了,也不会怨恨他。还有金凤,万万没想到她不声不响的就变了心。
疯狂的跑回家,嘎子大吼道:“我要和阮家同归于尽。”
忽然他愣住了,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微微皱着眉的看着自己。
就如同看见了至亲长辈,嘎子哭了,哭得是那么的伤心,“徐三爷。”
皱着眉的徐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他已经动身从安东坐船要回山东,突然接到了消息,说朱喜准备娶金凤,随后朱五也派人送来了喜帖,想请他去吃喜酒,并且解释了整个经过。
这令他想起了嘎子,连夜疾驰赶了过来。在这件事上,不能去怪罪朱五父子,哪怕有仗势欺人的嫌疑,但男未婚女未嫁!能指责朱喜横刀夺爱么?何况此乃阮老板夫妇同意的,金凤自己也点了头。
徐灏记起看过许多的网络小说,很多男读者对类似的情节感同身受,非常的敏感,而作者也借此让猪脚愤而自强,往往情感上的重创确实也能让一个男孩子蜕变成真正的男人,让小说更有张力。
可是某些小说的三观很不正,一如此刻的嘎子,满脑子自暴自弃的念头,想着去报复去杀人去放火,恨不得杀尽所有小瞧他的人,甚至非要杀的鸡犬不留。
看似痛快淋漓,希望大家能理智一些,小说是小说,现实归现实,不要一时冲动害人害己,也希望某些作者不要一味的去迎合读者,这个社会戾气已经太重了。
试问当男读者心安理得的接受男猪脚功成名就,见一个爱一个美其名曰博爱,而一个女人放弃没钱没势的你,去给有钱人做小三,有什么不对吗?道理不是一样的吗?
是啊!这个世界有明确的道德观,可这个世界也是这么的不公平,没有道理可讲,谁也不能左右谁的思想。其实反过来想想,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走了是好事,就算你有了钱,该走的还是会走,总有一千一万个理由。
同样,某些男人有了钱要花心,他也会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比如徐灏自己。
当然小钗是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我遇到了这种事,估计也恨不得拿起剪刀,喀嚓!一了百了!说句题外话,大概下本书会单女主了,因为实在是写的太纠结。
徐灏不是圣人,他有自己的倾向和私心,这件事上他认为不能原谅朱五,明明清楚他很看重嘎子的为人,鼓励嘎子做管事以迎娶金凤,竟然放纵自己的儿子纳妾,啪啪的打了他的脸。
如果朱喜没成亲又爱上了金凤,借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或许徐灏还不会很生气,为了美色不择手段不知收敛,早晚会连累到徐家。
陆续有人送来朱喜做官时干过的好事,家里娶了一妻四妾,金凤是第五房小妾。在河南一个月玩了八个妓女,事后还说什么鬼地方,女人都是用尿泡子做的,一身白得像灰面,松塌塌的,没有一点意思,还他娘的就知道装模作样。
一宿曾输过一万八千两,朱五爱面子怕儿子丢了官,急赶慢赶的送去银子还清了债。一万八千两?哪来的钱?怪不得要收购大批桐油呢。
反正徐灏给自己找到介入此事的借口,不然无法服众。此外朱五为人有孝心,老母亲死了,办丧事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又花了一万多两,这里无人不知道此事。人人都说老太太心好命好,活着时享受不尽,死后还带了无数元宝,四十个丫头老妈子照管箱笼,服侍她老人家一路往西天。
短短几年的时间,朱五没可能积攒数万两银子,显然这些钱都是徐家的。
傍晚,嘎子去了村里,朱五穿了件春绸薄锦长袍,外罩一条貂鼠斗篷,正在院子里督促家人扎喜轿,看见嘎子来了异常高兴,老远就说道:“嘎子你来了,太好了,你吃了饭没有?快去厨房吃酒。”
嘎子转身刚要过去,朱五又问道:“你生庚属什么?属龙晚上帮着抬轿子,过溪口桥头去接新人。属虎就不要去了,到时避一避。”
嘎子呆呆的道:“我属虎,八月十五寅时生,犯双虎。”
这时鸭子伯出来拉着他走了,边走边说道:“嘎子,一切都有个命定,勉强不来。当年看相的说邓通是饿死的相,太祖皇帝不服气,送他一座铜山,让他自己造钱,结果呢?还不是活生生的饿死了。谁能想到少爷会看中了桥头上的那丫头,本来他没这么想过,上次进城一输就是三千两,找个算命的说你玩不得了,手气不好再玩还是输,弄不好还会丢官罢职死于非命,得找个“原汤货”来冲一冲气运。
五爷担心城里那些女人假充黄花女,何况咱乡下有的是黄花闺女,没必要舍近求远,这不少爷就认真了,凑巧就看上了金凤,结果一说就成,不是命是什么?”
嘎子一脚踹到了烂白菜上,滑了一下,想起徐灏的那番话,轻轻的骂自己,“眼睛不认货。”
鸭子伯以为他在骂金凤,顺着说道:“确实是那货不认人。嘎子,我不和你开玩笑,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十天以前,我相信那丫头一心一意想跟着你,现在吗!那丫头不值得你伤心,心甘情愿的给人家做小妾,她配不上你。”
厨房里四六个村里人正在吃酒,一面喝一面说笑,他们是被指派去接亲的,其中有个吹唢呐的,脸喝得红红的,说道:“阮老板平时为人很大方,到时一定有赏钱。”
有人说道:“等会儿抬轿子,看她哭多远,过了大青树还像猫儿那么哭,要她莫哭了,再哭就抬她回去,新娘子指定不敢再哭。”
“她还哭,你能怎么样?”
“废话,我当真抬她回去呗。”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吹唢呐的笑道:“有个新娘子三天回门的笑话,一回家就对她娘诉苦,说娘啊,我以为嫁过去只是伺候公婆,洗衣做饭,哪想到俺丈夫人小心坏,夜里不许我撒尿!”
大家伙又大笑,阴阳先生走了进来,说道:“我排八字,新娘子属鼠,宜天黑后接进门,为免和家中人不和睦,凡家中命分上属大猫小猫的等到轿子进了门,全都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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