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丈夫一早就离开了村子,回到京城上班去了。万万没想到,芝嫂子也坐着进城的牛车,后脚跟到了城里。
斜坐在书房里的丈夫居高临下的道:“这事没有反悔余地,你别指望我会改变心意。”
芝嫂子低着头道:“我不会反悔。”
“那你又来做什么?”丈夫问道。
“我不能白做一回媳妇,我得生个孩子。”芝嫂子站在距离丈夫不远的位置,却发觉自己和他的实际距离似乎隔着很远很远。
丈夫显得慌张,“怎么可能,咱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芝嫂子说道:“孩子生下来我养着,永远不连累你,用不着你操心。”
丈夫摇头道:“不行,我的骨血岂能流落在外”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我不会改嫁。”芝嫂子一步步的靠近男人。
这一句话令丈夫震惊,而年轻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把孔武有力的丈夫按在了榻上,用脑袋抵住了他的肩膀。这时期的芝嫂子正处于一生人中最好的年纪,要身段有身段,要胸部有胸部,女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使得丈夫感到既陌生而又迷醉。
当晚他和她睡了,并且是睡了再睡。
清晨,丈夫还在昏睡中,芝嫂子却悄悄的回到村里。
天公作美,此后她生下了小仙芝,一个个头很大的闺女,从她身上落下来的那一刻,好似滚落下来一颗瓷实的大白菜。
夜里,帮芝嫂子干活累得半死的徐灏躺在那张大凉床上,迎春终于放下书本,坐在一侧给他扇着风。
大喜站在一边说道:“头前夏雨和婆婆来了,送了好些的吃食。这边太太奶奶按例赏了银子。走时夏雨说等咱府上奶奶姑娘们返家后,要和春月她们搭伴一起进城探望。”
徐灏说道:“怎么不早说,我好回来见见,那我明天去魏家村走一趟。”
大喜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留守的人家素有懈怠之处,或吃酒或耍钱,这是奴家的不是。今后我一定会好生训斥管教,少爷您别往心里去。”
徐灏点点头,此种事不可能避免,性质和给老板打工一样。指望所有人都兢兢业业?怎么可能呢。何况又是在乡下,不顺手牵羊已经不错了,尽管四喜平日是有些纵容,但瑕不掩瑜,这些年没发生过恶事,很是难得了。
这方面凸显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合理性,作为男人自然没心情也没精力去斤斤计较,反之以女人治女人会各得其所。
见少爷有些困了,大喜心中暗喜。刚要离去不想徐灏说道:“今后这边的事都交由表姐裁处,具体事还是你来操心,每年的花销定个总数,花在什么地方我不管。但不能没节制的往里面添银子。假如连续两年不像话,那就把多余的人口都放出去,徐家没有金山银山。”
“是!”四喜心中暗叹,到底三少爷亲自开了口。这上面没了转圜余地,只得转身走了。
说实话,生性散淡的徐灏不是个合格的领导。不善于处理人际上的关系和弯弯绕的细节,如果不是有些眼光见识的话,徐家早被他给折腾的奄奄一息了。
对待下面人过度的大方,其实不是什么好事,由奢入俭难,比如逢年过节减少了福利,肯定下面人人怨声载道,哪怕是保持去年的水准,一样会人人不满,而如果每年都要增加的话,长此以往谁家能支撑的住?
不由得徐灏不重视起来,虽说目前的总花费并不算多,满打满算包括全族在内一年不过十万两银子,即使这已经是个惊人数字,不能给所有人一个印象,徐家的银子是白捡来的。
兄弟姐妹都成了家,最大宗的花费几乎没有了,就剩了个老七,可随之而来的是后代,人口只会越来越多而不会越来越少,是到了遏制奢靡风气的时候了,可又谈何容易?
不能小看了十几文钱或半两一两的开销,林林总总看似不起眼,加在一块也不亚于嫁闺女了。徐灏暗暗提醒自己要以身作则,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咱得以理服人。而此事更多的是针对二房之外的所有亲族,他非是天生的慈善家。
其实徐家未来三五十年都不会缺银子,只要徐灏能活着,体验了村里人的艰辛后,突然发觉现如今的生活就像是犯罪一样。
这时迎春把近日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顺便说了下午发生的冲突。徐灏皱眉道:“是该管管了,即使没有恶意但也给人家带来了麻烦,怎么惩罚呢?嗯!送她俩去姑姑的船上读书。”
读书对爱动爱闹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惩罚了,徐灏一想到她俩愁眉苦脸坐在徐妙锦眼前的可怜样,不禁想笑。
迎春雀跃的道:“我也想去。”
徐灏笑道:“早就等着你自己说出来,你不说我们又不知你自己想什么?”
第二天徐灏骑马去了魏家村,挨个探望自家人,带去了很多礼物,也给村里人家包了一两银子的心意。
夏雨陪着他在春月家吃饭,各家婆婆媳妇都精心烹制出最擅长的菜肴送来,院子里摆了十桌酒席,非常的热闹。
未出阁的女孩们躲在屋里瞅着徐灏指指点点,见传说中的三少爷目同秋水,秋水不及他的眼眸澄清;眉若春山,春山不如他双眉松秀。鼻梁骨高低适宜,嘴唇厚薄恰好,逢人便笑,笑容好似春风一样温柔,有问必答,开口时露出一行碎玉,从没有厌烦的时候。
不少情窦初开的女孩看了又看,舍不得转移目光,都在心里私说:“人生在世,若得这样的郎君同睡一夜,死了也甘心了。”
萧家村徐家,果然如同红云所料,徐灏根本不把偷窃之事放在心上,也没有为了自己的丫头和她计较。
上官秀才来家的时候。她也躲在房内掀起布帘窥视,其人长得非常俊俏,体态也很风流,虽然不及三少爷,可也是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吃了茶,上官秀才提出请干妹妹出来拜见,庞氏说道:“过些日子再见吧,她今日也没妆束。”
上官秀才说道:“干娘,我既然是你老的儿子,就和亲骨肉一样。岂有不见我妹妹之理?”
庞氏心里高兴,笑道:“那云儿你出来下。”
红云听了,连忙把身子退了回去,原来新衣服被弄脏了一套,洗了后还未晒干,她娘骂她祸害好东西,把另一套新衣服都收了起来,至于首饰更是急忙忙的藏了。
萧旺财人老实但却嗜赌如命,闺女赚得钱都被输光了。好在他晓得赌钱的厉害,一向玩的不大,输了也就输了,不是那种傻乎乎的‘酒’。家里并未因此伤筋动骨,再说身在徐家最不济也能吃穿不愁。
所以红云屋里没什么好衣服,自己看了看,一身的粗布衩裙。怕干哥哥笑话她,扭捏着不愿出去。
她弟弟牛儿进来催促道:“上官哥哥要见你,咱妈妈叫你出去呢。”
又听上官秀才笑道:“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必须见一见。不然不走了。”
红云没法子,换了一双新绣花鞋,走到镜台前,将满头乌云整理一番,描眉掠鬓,抹了点脂粉,翻出一条鱼肚白的细布裙子,换上一件新紫布的春褂,叫弟弟掀起帘儿,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
上官秀才一见之下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暗道这样气质出众,美艳可人的丫鬟,也只有王公贵族家才能娇养出来。据说其主母和小姐更是人间绝色,可惜不得一见。
男的是美男,女的是美女,从外表看去自然非常的登对,也格外的赏心悦目,庞氏暗叹闺女没有福气,干儿子有媳妇了。
心照不宣的,俊男靓女互相之间只消看了一眼,彼此顿时失魂。
可惜坐了不一会儿,庞氏连声让闺女回房去,红云不肯起身,庞氏板起脸来,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上官秀才回到家中,躺在书房的榻上,自言自语道:“我这命,肯定要断送给干妹妹了。那天隔着墙壁惊鸿一瞥,朝思暮想,不想今日亲睹真容,竟是比当日还要惊艳三分。”
想起当时红云的态度,眉眼间的情意,半迎半避、半羞半笑、半言不言的少女媚态,恨不得即刻肋生双翼,飞到萧家将美人抱到没人的地方,然后竭尽全力的去征服她。
又联想到了内宅的绝色,上官秀才思索着该怎样亲近呢?本来以为家里没有男主人,租下房子近水楼台的,谁知竟然是堂堂国公府的亲族,这府邸又大的没边了。
他自然不敢妄自垂涎,可见上一面说说话总行吧?也不算白活一世了。
“对了!”上官秀才翻身而起,那徐灏不是天天下地干活么?我也去干活,如此不就能搭上话了么?一来二去请我进去吃个酒,兴许能提出拜见太太了。
可是农忙太累,上官秀才思索片刻,笑道:“等忙完了这一阵再说,农闲时能有什么重活?要说这位金枝玉叶也古怪,竟会去操持贱役。”
与此同时,京城徐府。
自从沐凝雪带着大队人马出门旅游后,可巧连日有王公侯伯并世袭官员十几家,不是红白婚丧,就是升迁调任等事,三位太太每日忙着贺吊迎送,应酬的没完没了。
长房人丁最少,王玄清因寡妇之身没有同去,大太太王氏不受影响。王玄清又帮着料理二房这边的琐事,内管家舒二娘和竹兰都在家,园子人去楼空杂事也不多,一切没有乱了章法。唯独三房素来人口最多,即使裁减了一些也还是最多,毕竟三个少爷呢。
两位媳妇都跑了,刘氏自己实在是分身乏术,也指望不上粗枝大叶的徐淞,迫不得已唤来徐翠云和徐绿哥来家,让她俩这些日子帮着料理下家事。
说起来徐翠云是长房那边的庶出小姐,不过她和三婶关系较好。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
难得被太太器重,徐翠云和徐绿哥认真起来,她二人成亲后都管着家,对此很熟悉,当时一口应承下来。
三房介于内宅外宅之间有座昔日李善长用来接待宫里太监的偏殿,早已用不着了,大殿平日封死,左右侧殿给上夜的婆子们休息,如今天气炎热也用不着了,徐绿哥命简单修饰一番,每日过来一上午,一干管事执事等皆来此回话。
三房下人自古以来就比二房更懈怠,人心也不齐,刘氏和媳妇袁氏也不是特别精明能干的人,母老虎富氏至今还没有争取到权利,天天忙于征服丈夫,所以下面偷懒耍滑之事乃是常态。
众人见是这二位庶出小姐掌权,无不心中暗喜,以为都是嫁出去的人了,哪有心思打理娘家?再说嫁的又是小家小户,国公府何等人多事杂?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却不知徐翠云是个刻薄无恩的,徐绿哥是个满肚子主意的,所有姐妹中属她俩最精明,也是最不容人的主儿,这二位碰到一块堪称珠联璧合,而且帮娘家那是当仁不让,立意之初就没存过旁的心思,可谓是一心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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