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薛文派人来请徐灏等朋友聚会,徐灏特意叮嘱迎春照看妹妹们,不要四处乱跑注意安全,又当面挨个提醒几句,看着兰春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禁苦笑,也没什么法子。
换了身半旧的长衫,身上什么零碎都不带,头上绑了块方士巾,普普通通的进城了。
在薛家人来齐了,眼看时间还早,众人在三山街承恩寺一带闲步,街上有许多的古董铺子,遂挨个进去看看。
逛了几家,来到一间装饰奢华的铺子,徐灏反而见没有隔壁几家的东西好,干站着什么都不瞧。其中有一个朋友,见一个匣子内放着一只玉碗,伸手取出来想仔细看。
掌柜瞧着他们几个都是一副酸丁打扮,没什么钱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不理不睬。此时见他拿起了碗,忙站起来说道:“哎呀你小心些,真是贱手,远远看着也就罢了,万一失手摔碎了,你赔得起么?”
上前伸手就要夺过去,徐灏心中大怒,反手狠狠拨开了对方的手,问道:“你这只碗值多少银子?就自以为我们赔不起?”
掌柜的见他这么说话,先打量了几眼,长得虽不错,可穿着也稀松平常,冷笑道:“要是别人买,一百八十两,相公你若要买,我让你些,三十两现银子,拿去了吧。”
薛文面带冷笑,没说话。徐灏又指着其它玉器,问道:“这些呢?”
“呵呵!”掌柜眼中的不屑神色更浓了,“全都三十两,问题是你买得起么?”
“买不起。”徐灏随手拿了四五个玉碗,走到门口往地上一扔,啪!啪!啪!啪!啪!满地的碎玉,“可我砸得起。”
掌控尖叫道:“这是人家寄卖的,定要五十两银子。昨日有人出了四十两我没卖,你怎么就都给砸了?”
先前朋友被他讽刺了几句,正一肚子气呢,慢悠悠的说道:“你要三十两,他就给你三十两,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先前贬贱我,我朋友帮我出气不行吗。”
很快围了许多人,这条街非常繁华,徐灏不想和掌柜纠缠,吩咐李冬付钱。幸好这年代有纸钞,不然谁会带着几百两银子出门?
掌柜见他们人多势众,围观的听说是他先渺视客人,五十两银子的玉碗愣说成一百八十两,没有一个向着他,忍气吞声的退了回去,命伙计去找东家,又叫一个伙计暗中跟着这些人。
徐灏同众人谈笑着踱步走到聚宝门外,到了报恩寺。走累了进去歇歇腿脚,进了知客寮,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穿着锦缎僧衣,坐在一张大圈椅上。
见有人进来。和尚屁股略微抬了抬,“请坐。”
众人坐下,徐灏瞅着和尚毫不理睬,也不叫茶。又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笑问道:“大和尚是知客么?”
和尚爱答不理的道:“正是。”
徐灏说道:“请问这报恩寺以前是什么寺来着?”
和尚不屑的道:“以前是长干寺。”
徐灏继续问道:“那长干寺以前呢?”
和尚茫然了,好半响说道:“这倒不知。”
“宝刹也算金陵第一大寺了。连道衍大师都在这里挂单,久仰久仰!”徐灏面上带笑,“多少达官贵人来贵寺,是以我等穷酸不足论,但倘若那贵人盘问起来,你连本寺的来历都不知道,不但要使宝刹失色,就是有愿意布施的人也不肯出手了。”
和尚一想很有道理,欠身问道:“相公可知道么?”
徐灏傲然道:“我岂能不知呢?”
“那相公认识我家师祖么?”和尚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徐灏笑道:“你可以请大师来,看看是否我和他算不算忘年之交。”
和尚忙站起来,满脸赔笑,恭敬的道:“适才多有怠慢,小僧以为是那等闲人,不知是博学的先生,恕罪!”
命小和尚送上一十六样的上等果品点心,一壶好茶,和尚笑着恭请大家尝尝。薛文笑道:“好,这下我省钱了。”
友人们谁不知道徐灏的底细?别说姚广孝了,就算当今圣上来了也不怕,所以一个个吃得心安理得,吃的慢条斯理,吃得谈笑风生。
而大和尚做了多年的知客,越发感觉这些人不是凡人,哪是什么酸秀才?最不济也是些朝廷官员,如此就算搬动了师祖过来,彼此都是同僚能生气嘛?
大家伙兴致盎然的吃了一会儿,和尚又叫来一桌素斋,十二碗的丰盛素菜,以及包子云卷、江南米饭、细粉鲜汤。
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和尚脸上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徐灏见他识趣也就不为己甚了。
吃完饭,和尚又叫烹了一壶的上好毛尖,徐灏拿起来簌了口,吐在了地上。大和尚眼皮子一跳,暗暗心疼。
大和尚恭恭敬敬的躬身问道:“请问公子,敝寺长干寺以前叫什么寺?”
徐灏说道:“当年梁武帝要建长干寺,特选了这一块地基,长干寺以前自然是一大块空地了,这有什么难的?”
薛文等人还以为他知道来龙去脉,一个个竖着耳朵听,见他这般无赖,忍不住纷纷哈哈大笑。
那和尚立时傻眼,徐灏起身拱手道:“打扰了,这二两银子奉送吧。”
二两银子足以抵得上饭菜,和尚没什么可说的,偷偷拉着看似好说话的薛文,问道:“你们这位相公姓什么?到底是谁?”
薛文瞅了他一眼,说道:“今日算你识相。他是谁?你家师祖有几位至交好友?刚来时,你不那么大模大样,客客气气的话,要化他万八千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啊!敢情是徐爷爷?”大和尚这时后悔莫及,先不说钱财,天大的造化被自己给生生糟蹋了,捶足顿胸也不用提了。
经此一事,后来他老实多了,再不敢以貌取人,不论贫富都好生接待,五年后升了其它寺庙的主持。
朋友们说说笑笑的走出来,街上躺满了惨叫的男人,全都吓了一跳。徐灏则视而不见的朝着前方走去,有一个朋友名叫戴国,小时候不过在萧家村住了两年,同上了半年学,近几年和薛文联系上了。
今日见徐灏这般牛气,简直在京城横行无阻,忍不住叹气道:“正有一件为难事不知该怎么张口,老三你好歹帮我一把。”
徐灏说道:“你说吧。”
戴国苦笑道:“我兄弟你们大约早年也见过,唉!如今是个酒。”
金陵赌场有些黑话,有一种人的暗号称为酒,是说一个人赌钱时跟喝了酒似的,昏昏沉沉什么都不顾,只知道沉溺于赌博中。
戴国的弟弟就是如此,兄弟俩分家后,没几年就把家产输得一干二净,就这样还不死心,总想着去翻本,曾输了别人二百两银子,无力偿还,被人辱骂打了几次,一气之下把女儿给了人家为婢。
戴国不能眼睁睁看着袖手旁观,把侄女赎了回来,可没几天他弟弟又把闺女卖了,这一次戴国无论如何不能把侄女送回家去了,前后花了四百两,对戴家来说不是小数目,他妻子为此大闹一场。
徐灏说道:“这事容易,兴许走投无路才能悔悟,我叫人把老婆房子都赢来,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就送到北方当兵去吧,生死有命!”
“这?”戴国为难起来,到底是亲兄弟。
薛文冷笑道:“你还寻思什么?你不知道咱们有多想求一次?但凡你弟弟懂点人事,今后想不发达都难。”
“啊!”戴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果然朋友们一个个神色羡慕,马上心领神会的叫道:“行,我听老三的。”
徐灏好笑的指着他点了点,随**代道:“这事由沐云去办。”
与此同时,萧雨滢饭后躺在太妃椅子上闭目养神,梅氏走进来说道:“方才翠玉和灵芝她俩怎么鬼鬼祟祟,也不知嘀咕些什么。”
萧雨滢睁开眼眸,起身请母亲坐下,说道:“娘你别生气,迎春洗手时不见了镯子,我吩咐下面不许乱说,即刻传妈妈们小心查访。”
梅氏疑惑的道:“以前没听说过有偷盗之事,会是哪个不干净的所为?”
萧雨滢苦笑道:“就是因此,原疑惑是兰春芳春小孩子胡闹,拿走了也是有的,再没想到竟是您屋里红云偷的,藏东西时正好被奶娘看见了。我刚才问她,她说十八岁了要出嫁了,想攒些嫁妆。娘,好歹是您身边的大丫头,此事就别声张了,把人暗中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梅氏叹道:“我想起来了,迎春的镯子是凝雪带过的,镯子倒不重,那上面的两颗东珠和四块翡翠却价值不菲,连我见了都羡慕。想红云他爹嗜赌如命,月钱衣服都给输光了,难怪她见财起意。也罢了,她十三岁就跟着我,整整五年了,没犯过什么错,念其初犯就留下来吧。”
萧雨滢说道:“娘,不是女儿否您。此种事断不能惯着,何况妈妈们都知道了。对迎春那边可以解释掉在草丛里,可咱家人能瞒得了么?大户人家向来最忌讳偷窃,还是多赏些银子衣物,送她回家待嫁吧,反正也留不了多久了,您说呢?”
“唉!”梅氏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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