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郭钰郭知州来到山东赴任了,山东官场闻风而动纷纷留人接风洗尘,这令多年呆在冷衙门的郭知州一时间心神舒畅,对于任期踌躇满志,半路上先给亲戚徐灏写了一封信。
徐灏确实和郭钰是亲戚,不过他向来不愿和郭家兄弟打交道。一来老朱同志能娶能生,导致皇亲国戚实在太多,多了自然就不稀罕。二来他矮了郭钰一辈,彼此年龄相差不大谁愿意管个同龄人叫叔叔?好在不是正经亲戚,即使撞见了直呼官衔也可。
而且长期以来为了避嫌徐家和郭家来往并不多,徐灏家那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大面上的婚丧嫁娶外,平日里几乎从不走动。
前文提过郭家乃不亚于徐家的一等勋贵豪门,武定侯郭英的妹妹惠妃郭氏地位尊贵,无皇后之名却行皇后之实,一连生下蜀王朱椿代王朱桂和谷王朱橞,永嘉公主和汝阳公主,其中代王朱桂娶的是徐灏的二姑,徐达次女。
徐灏有时候很羡慕老朱同志的艳福,白手起家不说,娶了老丈人郭子兴的养女马皇后,老丈人兄长的亲闺女,老丈人自己的亲闺女,老郭家姐妹三人都被他一个人霸占了。
郭英生有十二子,长子郭镇贵为驸马都尉亲上加亲尚了表妹永嘉公主;次子郭铭长期在代王府做官,按说身为嫡二子将来是要继承郭家爵位的,但据小道消息说郭英不是很喜欢二儿子,因郭铭自小体弱多病性格懦弱,是以十岁时就被打发给代王朱桂做了伴读。
三子郭镛在兄弟里最出色,去年升为了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皇亲国戚间都在传言,郭老爷子有意让老三继承侯爵。
四子郭鉴乃中都凤阳副留守,前几个月和徐灏没少打交道。徐灏对郭鉴的评价是老实人一个。
徐灏还认识老五郭鈅和老九郭钫,属于泛泛点头之交,其中郭鈅乃散骑舍人,就和徐灏担任过的带刀官一样皆是帝王亲卫,武艺不错但没什么才干,仗着家世目中无人非常傲慢,因此不讨朱元璋喜欢,没受到重用。
老九郭钫长相极为英俊身材高大威猛,乃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要不是大哥郭镇已经娶了位公主。老朱同志差点把他也召为驸马,因欣赏郭钫过人风姿,遂命他长期担任大明朝三军仪仗队领队,三年后就升任显贵但无实权的旗手卫指挥使,当时可谓是少年得志。
奈何风头一直被李景隆死死压着,后来随着年纪更小的徐灏名声鹊起,郭钫渐渐不受人瞩目了。
原来郭钫以前曾经苦苦追求过沐凝雪,有一次和李景隆狭路相逢当众赌誓,结果比武时被一棍子打落马下。从此变得一蹶不振。
郭钰兄弟中排行第八,武艺稀松自小喜欢读书,经恩萌做了文官,一直在尚宝监这个受气衙门里苦熬资历。自从徐灏二伯徐膺绪功德圆满升官后,他继任为少卿。
郭钰和欧阳伦交情不错,他们都算是朱允炆的人,最近和徐汶徐济哥俩来往密切。徐灏收到信后随手就给烧了。吩咐李秋送上一份贺礼,他懒得去和郭钰应酬。
屋子里堆满了书籍,徐灏正忙着编纂教科书。手里捧着史记一边思索一边以自己的词语念出来,沐凝雪亲自提笔撰写,芷烟和芷晴负责整理装订,然后交给杨士奇修改刊印。
徐灏自然没那么大的学问,但他能系统的把现代历史书照搬过来,完全摒除辞藻华丽的文言文和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以最通俗的大白话来讲诉历史。
章节标点都用上了,从三皇五帝一直到前朝系统概括出来,请沐凝雪和杨士奇有针对性的把汉家历代雄才伟略的皇帝和名臣名将的生平事迹写出来,把汉家惨遭异族荼毒和汉人奋起反抗的历史写出来,总之就是一本爱国主义书籍,试图培养大汉民族主义精神。
地理则是描述周边诸国的地理位置和风土人情等,以及和汉人间的恩恩怨怨,反正周围没好人就是了。
当然匆忙之作上不了台面,绝对会被读书人嗤之以鼻,但那又如何呢?徐灏甚至还打算配上大量小人书似的连环画,将来免费发行天下呢。
刚要开讲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暗南北朝,珍珠手里拿着个请帖走进来,说道:“郭家太太派人来请夫人前去赴宴。”
沐凝雪停下手中毛笔,抬头看着徐灏,而徐灏皱眉道:“无事献什么殷勤?不去。”
芷晴说道:“会不会太失礼了。”
徐灏不高兴的道:“以前就没有过交往,我又无官无职,谁知他郭钰打的什么坏心眼?这时候去显然得留宿郭家,不行!再说境内百姓连饭都吃不饱,郭钰身为父母官不思正事却邀请人家女眷去他家吃喝玩乐,想觊觎我媳妇,找死。”
芷晴顿时捂嘴笑道:“敢情是吃醋了。”
徐灏没好气的道:“是与不是这几天必见分晓,你看着吧,他肯定会和妻子一起来文登县。”
芷晴不可置信的道:“如今小姐名分已定,那郭钰好歹是位知州大人,不会如此下作吧?”
沐凝雪蹙眉道:“走到哪都有惹人厌的苍蝇,明天咱们一早搬到岛上去。”
徐灏问道:“红叶不是去岛上玩耍了么?怎么还未回来?珍珠你让李秋过去接小姐回家。”
珍珠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沐凝雪若有所思的轻轻一笑,却没说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徐灏带着赶到的家人共三十多口,乘船去了刘公岛。果不其然中午时分郭钰携妻子坐着官轿来了,名为视察文登县实则就为了一睹沐凝雪绝色容颜。如今郭钰自持身居高位才华横溢,私以为徐灏是靠抢亲强行把芸宁郡主生米煮成了熟饭,想必郡主会嫌弃丈夫的草民身份,或许会有机会一亲芳泽。
不料徐灏夫妇去了刘公岛,码头上空荡荡的一艘船都没有,闹得郭钰只能站在岸边望洋兴叹。
杨士奇带着官吏匆匆赶来,上前见礼道:“不知上官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郭钰皱眉问道:“你文登县尚有多少存粮?本官一路而来到处都是面黄肌瘦之百姓,而你治下人人气色不错,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只顾着自家瓦上霜?”
杨士奇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大部分百姓是靠着给水师衙门做工换取温饱,其余穷人勉强靠一口汤粥吊着不死,附近州县饥民凡是跑到我文登县来乞食,皆已经妥善安置,如今存粮虽所剩无几,但大人既然开口,自当拿出一半来。”
郭钰仰头傲然道:“算了,本官自会想办法筹集粮食。我问你,徐灏和芸宁郡主已成亲否?”
杨士奇一愣,说道:“此乃徐先生家事,下官不知。”
郭钰觉得问的过于冒失了,解释道:“本官和他二人都是亲戚,此行顺便探望一下,谁知人去了对面海岛,你可知什么时候回来?”
杨士奇心中一动,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夫人为了赈济灾民倾其所有,屡次告诫下官不能饿死一位百姓,心地善良真乃活菩萨是也。难得夫人随先生去岛上散散心,恐怕得住上十天半月。”
郭钰赞道:“郡主果然宅心仁厚,罢了,本官先把赈灾一事办好,告辞。”
杨士奇瞅着郭钰兴冲冲的坐着轿子离去,心说为了百姓只好委屈徐夫人一下了。
返回官署的郭钰马上传来典史等官吏,当众说道:“本官初来上任,城内已经施了五个月的粥,此乃地方父母官之德政,奈何存粮没了无法为继,今后美政得依靠本地乡绅富户一起共襄盛举。就从本官开始捐两石俸禄,你等自已量力以为表率。”
官吏们都苦着脸点点头,话说不知被前任大人勒令捐了多少次钱粮出来,一个个都穷得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可是郭大人初来乍到,不好扫了大人面子,当下你一两我三两的挨个写在化缘簿上。
郭钰倒也不嫌少,笑道:“就劳烦典史走一趟,听说城内有一姚乡宦,家资亿万粮仓内蓄有十万余粮,有他牵头则何愁百姓饿肚子?快去快去,本宫就等你好消息。”
典史叹着气出来,来到姚家说明是奉了新任知州大人之命,这位姚乡宦是登州府有名的铁公鸡,心中不悦勉强捐了两石谷子价值不过十两银子,任凭典史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多捐一粒米来。
典史没办法出来挨家大户举人募捐,这有了姚家先例谁会多娟?反倒是人人讥讽老天罚那起子顽民,尔等官员不作兴我等良民也就罢了,反倒是让我们赈济百姓,可笑之极!
大抵一样看在郭钰新来的面子上,多多少少十两八两银子或价值相等的粮食。
说得典史羞惭无地,又去了学府走了一圈,两袖清风的座师为人厚道,大方捐了十两银子,弟子们见状一人三钱。座师就给他出主意,说学府里还住着多位富家公子。
典史大喜赶紧跑过去募捐,果然公子们一个个都很痛快,每人三两银子,如此总共募集三百多两现银和一百多石粮食。
谁知郭钰不假思索大手一挥,把钱粮全都直接分散给了穷人,让穷人自己去买粮食吃。
得知此事的徐灏和杨士奇都一声长叹,沐凝雪无语的道:“竟是不知世事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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