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嵩竟然是自己要娶妻?都一只脚快进棺材了,还不忘糟蹋妇女?徐灏觉得不可理喻,遂派人去打听清楚。
这边小月等女孩被如愿送到萧氏面前,老规矩一番检查之后,大部分女孩顺利过关,成为竹园里的新晋小丫鬟。
那些没过关的,除了少数人因各种难以启齿的原因外,基本都能被安排到前宅做事,其实也还是做丫鬟,无非就是伺候的对象不同,待遇不同。
总之徐灏的本意是要让每个人都有份稳定工作,不管钱多钱少,胜在不必骨肉分离。如果有人非要走出徐家,那也不必拦着,但禁止狠心的父母卖儿卖女。
二房下人素来是最少的,自然适龄的女孩不多,陆陆续续进来了六个,因一面之缘,都做了二等丫鬟。
还没等收到关于蒋嵩娶妻的详细信息,徐灏被召进宫了。
阴风阵阵的午门外,身为堂堂指挥使的欧阳伦安全没了昔日读书人那儒雅之风,变得贵气凛然,身后站着雁翅般斜斜展开的一百名面带煞气的锦衣卫。
威风是威风,可在徐灏眼里有些可怜。原来自从张麟和傅忠惨死之后,剩下的驸马都把欧阳伦视为瘟神,以至于欧阳伦在驸马圈子里渐渐沦为了孤家寡人。
虽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可是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好处没等捞到多少,坏处却显而易见,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最可气的是徐灏不干了,本身欧阳伦就是被驸马梅殷亲自举荐,用来压制徐灏之用,还没来得及借用上司的权利,狠狠打压折磨下对方,这算什么?
当下欧阳伦故意用轻蔑的眼神瞅着徐灏,嘲笑道:“这不是丢了官职的前镇抚使大人吗?最近在哪高就呢?”
“关你屁事。”徐灏懒得理他。抬脚就要进去。
欧阳伦神色一变,阴森森的道:“公然辱骂朝廷命官,尔身为草民该当何罪?”
“好狗不挡路,滚开。”
徐灏根本不客气,奉旨召见还怕你?惹急了老子就不进去了,看谁倒霉?
欧阳伦眼见徐灏不吃这一套,换上笑脸,挥手让怒目而视的锦衣卫们闪开,走过来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别介意!实不相瞒。本官曾多次帮你求情,想让你恢复锦衣卫身份,可惜圣上一直没表态。”
“多谢指挥使大人了。”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徐灏拱手一笑径自走进午门。
留下欧阳伦孤零零的站在宫门前,他眼见徐灏油盐不进,心中大怒,冷笑道:“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本官无情。”
二个时辰后,紫禁城晚晴坞。
一身白衣的徐灏竟然单独一桌,身前摆着八道可口小菜。就着一碗老朱同志种出来的白米饭,津津有味的吃着。
隔着一层薄纱,张美人陪着朱元璋用膳,不远处奶娘抱着安睡的宝庆公主。
朱元璋年纪大了吃的不多。指着胃口好好的徐灏说道:“到底是年轻人,吃饭格外香甜。”
张美人接过宫女端过来的香茗,轻轻放在桌上,说道:“可怜我刚认了侄儿。就丢了官职,如今沦为了庶民令人心疼,他到底是个孩子呀。”
朱元璋冷笑道:“你见过这么威风的孩子嘛?进宫不单单玩似的。连锦衣卫指挥使都敢辱骂,还得朕下旨请他来才来!此种比皇族还要霸道的草民,算是令朕开了眼界。其实他眼里哪有你这姑姑,这么久了可曾主动进宫探望过你?“
张美人好笑的道:“他虽说是孩子,可到底十七岁了,怎么敢随随便便的进宫?再说没有陛下恩准,内宫他半步不敢闯入。”
“算他识相。”
朱元璋神色缓和下来,朗声道:“徐灏朕罢了,我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事?为何不来乾清宫给我请安?”
外面的徐灏几下咽下饭菜,口齿不清的回道:“在京城外的魏家村买了块地,准备修个别院。家里最近住着不大舒服,我寻思着以后搬出去单过。见您有什么好玩的?每次都忙着处理国事,等得我望眼欲穿,又累又饿。”
闻听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满口大实话,朱元璋和张美人都为之莞尔一笑。
朱元璋对最近徐灏的所作所为皆了如指掌。原来不用他吩咐,欧阳伦早就派人监视徐灏的一举一动,想要抓住徐灏的过错,然后汇报给帝王。
此外欧阳伦存了小心思,大力推举徐灏官复原职,试图借此祸水东引,然后再令徐灏被贬官,反正徐灏的名声越臭,欧阳伦就会越开心。
王家闺女是徐灏的二嫂,大娘是王家的女儿,朱元璋都清楚,能体会出徐灏被自家人怪罪,处境艰难。
对此朱元璋颇有些幸灾乐祸,意有所指的道:“何必搬到外面独住?不如索性搬到京城里,你二爷爷一家子总不会也厌恶你吧?”
徐灏心里一紧,说道:“寄人篱下的没意思。”
朱元璋不以为然的道:“有朕给你撑腰,谁敢说你寄人篱下?你是朕看重的人才,将来要大用。就这么定了,好生和魏国公学学兵法韬略。此种机遇难得,你当加倍努力。”
徐灏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边思索一边点头道:“晚辈记住了。先家里京城两头跑,如果二爷爷他愿意教授,自当马上搬过去住。”
突然就见欧阳伦哭丧着脸走进来,跪在地上叫道:“启禀圣上,臣一进宋国公府,国公他老人家就闻讯自尽了。圣上您明察秋毫,真的不怪小婿啊。”
这下子轮到徐灏幸灾乐祸了,当然没忘了为死去的冯胜将军默哀一下。
果然朱元璋怒气冲天的厉声道:“废物,朕吩咐你去探望宋国公,你为何不事先派人说清楚了?竟然稀里糊涂的害死了冯胜将军,你该当何罪?”
欧阳伦惊得魂都没了,顿时有苦难辨。他确实是先派了人告知,生怕宋国公误会。问题是冯胜何许人也?会分辨不清朱元璋的用意?欧阳伦人来了,就说明帝王已经等不及了。也不用苦苦煎熬着等待被帝王赐死,干脆学王弼自饮毒酒吧。
结果欧阳伦和徐灏一样,丢了指挥使的官职,仗着驸马身份没有被贬为庶民,总之今后别做官了,老老实实的做你的驸马去吧。
帝王痛失大将,哀伤难过,罢朝一日。三日后下旨除去冯家爵位,不许劣迹斑斑的诸子继承,全家发配云南戴罪立功。
夜晚。徐灏躺在温泉里,怔怔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冯胜自尽后,朝中能征惯战的名将差不多都死光了,下一步就该轮到老弱病残了。
可为何徐达依然对此无动于衷呢?徐灏觉得不可思议,苟且偷生十余载,竟然把一代意气风发的名帅,生生变成风烛残年的卑微老人?
朱元璋让自己搬进魏国公府,显然是借此告诉徐达,赶紧悄无声息的寿终正寝吧。如此双方都不失体面。牵连不到徐家后人,而且也算是成全了彼此多年来的君臣之情。
某种程度上说,朱元璋对待徐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问题是徐达会乖乖去死吗?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眼瞅着朱元璋阳寿也差不多到头了。坚持就是胜利。
不对!徐灏渐渐反应过来,徐达实在是太低调了,此种忍耐功夫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过在朱元璋无孔不入的监视手段下,徐达就算不甘心又能做什么?
“如果我是他。该怎么办呢?”徐灏开始设身处地的苦苦思索,他自然是不甘心束手就擒的主。
好半天,理清了思路的徐灏脸色凝重下来。据他所知。大伯徐辉祖最近升为了左都督府都督;三伯徐膺绪貌似从受气衙门尚宝司出来了,做了中军都督府佥事,而四叔徐增寿一直在后都督府任职。
“难道这是要把持五军都督府的节奏?”
徐灏脸色不好了,他一下想到李景隆可不在年前,飞速升到了右都督府做了世袭指挥使嘛?
外面还有三位身为王妃的女儿,那都是手握重兵的藩王。而且十来年的时间里,足以令徐达不必任何动作,昔日属下自然会升官占据各种重要的武职了。
作为能和武官相抗衡的文臣们,被朱元璋压制的一盘散沙,甚至都会期盼着帝王早日驾崩。而帝王屡次露出口风,今后大明朝不许再立丞相。
锦衣卫不再辉煌,朱元璋算是又一次自断臂膀,上十二卫倒是人多势众,可是里面的勋贵子弟太多了。
沐家又和自己关系匪浅,至此徐灏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徐达不起兵逼宫的话,那么最关键的人物,十有**就是自己了。
如果自己有徐灏此种能够接近帝王的后辈,肯定会利用他去做些阴暗事。明目张胆的谋逆不会,毒杀等其他手段呢?
如果害死了朱元璋,马上指挥五军都督府封锁整个京城,拥立燕王朱棣登基为帝?根基不深的朱允炆根本没有对抗的资格,就算满朝文臣不服,有什么作用?
问题是可能吗?作为阴谋论者的徐灏毛骨悚然,如果成功了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被事后灭口。
以自己的牺牲换来靖难之役的消失,以及无数性命得以保全,真的想想就令人十分激动呀!
“滚你娘的。”徐灏闭上眼睛,不管他的想法对不对,总之自己不做拯救历史的无名英雄,凭什么?
忽然徐灏睁开眼睛,惊疑不定的道:“两个老怪物之间的对弈,不可能一方毫不知情。擦!谋逆帝王可是九族被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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