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尔克斯的世界观里,世界上只存在两个地方。有娜塔莉的地方,和没有娜塔莉的地方。
不善言辞的他从来没有对娜塔莉说过什么漂亮话,记得有一年一位诗人来到他和娜塔莉所居住的村庄,终日高声吟诵着夹带着“星空光芒”“温柔月光”之类,听上去相当有文采的诗句。
村子里的少女们都被浪漫的诗人迷的神魂颠倒,围在诗人身边托着腮听诗人歌颂那些华丽的文字。
多尔克斯也想模仿诗人,为自己的妻子娜塔莉献上一首情诗。
习惯握住斧柄的手拿起笔来总是很变扭的,多尔克斯向娜塔莉展示写的歪歪扭扭,还有大块墨迹的情诗,惹得娜塔莉咯咯的笑。
“多尔克斯,你就是我最喜欢的情诗。”娜塔莉将多尔克斯抱在怀里,巨汉依偎在爱人娇小的身躯里,轻轻揽住她的腰。
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袭击了山谷,泥土的道路变得泥泞,像是沼泽。
战马每走一步都要费力的从烂泥里抽出蹄子,芙罗莉娜的天马也因为翅膀受潮,大量的雨水附在翅膀上让天马无法升空,被迫在烂泥道路上费力的行走。
“张谋阁下,下雨了。”塞因淋着大雨,雨水渗进骑士铠甲里,冰冷刺骨。他已经放弃了骑马,改为在泥地中步行,他的战马已经到了脱力的边缘。
“继续走!继续走!”张谋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边咆哮着一边咬牙紧紧拉着马车的缰绳。尤基部队残留的三辆马车被他用来承载受伤昏迷不醒的多尔克斯和佣兵团中的其他人。
大家都很累了,需要在马车里休息。
“马车陷进淤泥里了!”威尔在马车后用肩膀抵着马车,想将马车从淤泥中顶出来。
“我也来帮忙!”鲁斯一把顶住马车,手臂上的肌肉绷的像是石头。
埃克和露西亚也冒着大雨从后方的马车中钻出,一并用力推着马车。孱弱的体格决定了他们没有多少力气,但是他们还是拼命咬着牙推着马车。雨水顺着他们的脸上流下来,像是眼泪。
“贼老天!”张谋疯狂抽打着马匹,啪啪作响鞭子把拉马车的马的臀部抽的血肉模糊。
“你就算把马打死了马车也出不来!”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方的马车里来到张谋身边,看着深深陷入泥泞中的车轮,抢过了张谋手里的马鞭。
“我不管!老子就是一定要救多尔克斯!”张谋咆哮着,雨水顺着眼角流进他的嘴里,涩的发苦。
琳看着张谋,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雨水将她平时里漂亮柔顺的头发打湿,贴在琳白皙的脸颊以及脖颈上。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碎暴雨,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火辣辣的脸颊让张谋清醒了一点,眼前的琳满眼噙着眼泪。
琳一把抓着张谋的衣领,将他从马车上扔下来。张谋毫无防备的摔倒在烂泥里,泥土中隐藏着尖锐的石头,划伤了他的掌心。
“肯特,去找两块石头,垫在陷入烂泥里的车轮底下!”琳抓着缰绳,大声的命令着肯特。
“塞因也去!越多越好!”
塞因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威严的琳迪斯小姐,下意识的遵从着她的命令。
很快,基亚兰骑士找来了足够多的石头,在被困住的马车车轮底下垫出了一条石头路。
琳拉住缰绳,挥手手上的马鞭。马车轻易的从烂泥中走出,在原地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肯特你来驾驶马车,塞因把军师扶到车里去!”
琳说完扔下手中的缰绳,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后面的马车里。
直到被塞因附近马车里,看着昏迷的多尔克斯,张谋依然脑子里一团浆糊。在琳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失望的颜色。
女士专座的马车里,琳蜷缩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拥抱着自己。
芙罗莉娜,塞拉,妮妮安三人面面相觑,她们都看到了那记响亮的耳光。尼尔斯紧紧拉着姐姐的手,他觉得此刻马车中的气氛空前压抑。
负责驾驶女士专座马车的马修迎着扑面而来的大雨,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芙罗莉娜…”琳依旧埋着头,轻轻呼唤芙罗莉娜的名字。
“我在,琳…”
“我竟然…竟然打了张谋…”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张谋动手了,当她看到张谋失去理智咆哮的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控制不住伸手打了张谋一耳光。
在她的心里,见习军师张谋永远都保持着冷静,理智。失去理智和控制的张谋像是一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野兽,让琳感到陌生。
她讨厌那种陌生感,就如同,她和张谋之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河…
芙罗莉娜轻轻拥抱着琳,拍打着她的后背,轻柔的动作像是在哄着婴儿。塞拉和妮妮安也围上来,将低声抽泣的琳抱在怀里。
暴雨无休无止,琳迪斯佣兵团艰难的到达了马修所说的基亚兰边境村庄。
“南维祭司在吗?”马修淋着暴雨拍打着一户农家的大门,大声呼喊着。
马修暴躁的拍打着门板,大门被不耐烦的打开,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暴雨中的马修,以及马修身后的琳迪斯佣兵团。
“你是谁?”
“南维祭司,请你救救我们佣兵团的同伴吧。”马修撑住门板,以防男人突然关门。
男人看着已经完全被雨水浇透的盗贼,又偏过头去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佣兵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以及难以言表的悲伤。
“下次记得轻点敲门,我这门已经修了很多次了。”男人回身走进房子里,马修欣喜的向众人挥手,众人立刻抬着多尔克斯进入农家。
女士们将一块巨大的帆布拉开,防止雨水淋在多尔克斯的身上。
“把伤员放在这里。”男人站在一张用几张桌子拼接的巨大台子边上,靠着墙壁示意众人将多尔克斯放在台子上。
“祭司大人,请您一定要救救多尔克斯!”琳紧紧抓着男人的胳膊,眼睛里闪着泪光。
“放心,我的本职就是如此。”男人拍拍琳的手,示意琳松开手。
琳在芙罗莉娜的搀扶下松开了手,检查起多尔克斯的伤势。
“一边的肩胛骨被刺穿,另一条胳膊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连着…不是,我说你们佣兵一直都这么勇的么?为了钱什么任务都敢接?”男人皱着眉头,他开始好奇眼前的佣兵团是接了什么凶险的任务,才能让同伴受到这么重的伤。
“多亏你们遇到我啊,不然这个人以后怕是只能让人亲手来喂他吃饭了。”男人一边从一边落灰的架子上抽出一根弯弯曲曲的法杖,法杖上镶嵌着一颗透亮的水晶。
修女塞拉看着男人法杖上的巨型水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爱莉米奴之心啊…”
男人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祷告。
随着男人的祷告,法杖上的水晶开始散发出浓稠的白色光芒。塞拉发动治疗魔法时,她的法杖也会发出淡淡白光,但是和男人手中的法杖相比难免相形见绌。
浓稠白光的包裹下,多尔克斯的伤口开始神奇般的愈合,粉嫩的新肉不断的生长,撕裂的肌肉组织,粉碎的骨骼,坏死的神经都被注入了惊人的愈合力,开始不断地重铸。
“好旺盛的生命力…”妮妮安轻声惊叹,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磅礴的生命气息。
“哇,累死了。好久没有发动这么长时间的治疗魔法了…”男人喘了一大口气,将手中价值连城的法杖随手丢回架子上。
众人围着多尔克斯,他的胸膛开始缓慢而又有力的跳动起来。
“得救了!多尔克斯得救了…”女士们紧紧相拥,男人们则是呼出了吊在胸口的气,互相拍打着肩膀。
“你们快去炉火边烤干身子吧,我可不擅长治疗着凉感冒…”男人拍拍手,指着熊熊燃烧的壁炉和一旁正在烧水的火炉。
女士们被分配到壁炉边,男人们则是围在烧水的火炉四周。
“很感谢您,祭司大人。”张谋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男人,诚挚道谢。
“叫我南维就好,犯不着叫什么大人。”男人围着火炉,伸手感受火炉的温度。
“南维祭司治疗魔法等级那么高,按理来说应该在大城市的教会里任职啊,怎么会出现在基亚兰的边境村庄里。”肯特早就看出眼前这个叫南维的祭司的治疗魔法恐怕已经达到了能够恢复残肢断臂的A级。
“实不相瞒,其实以前我是一个写书的。”
“写书?”男人们一头雾水,包括张谋。难不成异世界也有小说可以看不成?
“帮教会抄写福音书。”
“也是个很好,很值得尊敬的职业啊,为什么祭司大人会放弃呢?”修道士露西亚看着眼前的高等级祭司,迫不及待的想要询问更多。
“写书穷三代啊,修道士。”南维撇了撇嘴,一脸无奈。
“一本福音书只给二十金币,写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