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和弟弟能够活下去,少年开始苦思挽救的方法。
许久之后,少年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只得刘玄德来了。
这一等,就是一天,直等到日薄西山,接着夜幕缓缓降临。
天色刚暗,少年和弟弟就被请到了一处营帐之中。
帐中左右插着两根松节火把,时不时噼里啪啦的松油暴响声中,火把山的火苗也在不住跳跃着,实明实暗。
帐中有矮几,矮几少年很熟悉,不正是刘玄德中军帐中的那一张?
矮几上放了一个瓦罐,瓦罐中应该就是龙套小兵所说的炖的鸡了吧,因为少年已经闻到肉香了。
刘玄德虽未前来相见,但他命人宰了一头鸡炖好,给少年送来了。
(难道是断头饭?)少年不无幽默的自嘲了一下。
就算是断头饭,也得吃个吃的饱饱的不是?
龙套小兵把少年和他弟弟领到这里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像是不愿打扰两人用餐。
少年和弟弟迫不及待的来到矮几旁,少年略显艰难的坐倒在了草席上,矮几有些窄,普通坐姿的话,腿能伸到矮几对面去了。
少年倒是不觉得普通的坐姿和汉朝人的跪坐有何高下之别,不过,若是刘玄德会前来一唔,等刘玄德进帐一看,哇,一双脚穿过矮几,伸的老长,那两人还怎么对案而谈,岂不尴尬?
敏锐的发现了这个可能是问题的问题后,在舒服和严谨之间,少年还是选择了严谨。
尽管没人外人,除了自己就是弟弟,但是少年还是选择了一本正经的跪坐姿势。
在少年调整坐姿之时,弟弟早已经抓着筷子,眼巴巴往瓦罐里看,弟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看弟弟馋坏了的样子,少年笑了,他拿了一根筷子往瓦罐里扎了两下,很好,鸡肉被炖的很烂糊,一扎就动。
少年给弟弟撕了一个鸡腿,丢进弟弟碗里,然后又撕下了第二个鸡腿,少年看了看手中的鸡腿,犹豫了下,又把第二个也丢进了弟弟碗里。
鸡腿上的肉很多,并且肉质口感很好,大概是一只鸡浑身上下最好吃的部位了。
少年自觉对弟弟有愧,想尽力补偿。
“二哥,你咋把俩爪子都给我了?”砖头一边抓着一只鸡爪狼吞虎咽的啃着,一边不解的问二哥为什么不吃鸡爪。
“因为二哥不喜欢吃啊。”少年笑着,他用手把鸡架上的肉撕成一条又一条的,准备用筷子夹着吃。
“是爪子不好吃吗?可好吃了啊。”砖头把一只鸡爪消灭干净了,他把骨头咬的咯吱咯吱的响,一脸天真的问到。
“不是不好吃,是二哥不爱吃。”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二哥你咬一口吃吃,可好吃了!”弟弟很想说服哥哥鸡爪子也好吃,他抓着沾满口水的鸡腿递到哥哥嘴边,非要让哥哥咬一口尝尝。
“不吃。”少年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咬一口嘛!”
“不吃不吃!吃你的吧,别烦我。”
“对了砖头,你是不是没洗手啊?下次吃东西前记得洗手。”
以一个善意的谎言,少年把两个鸡腿全骗着给了弟弟吃。
瓦罐中的这只鸡只是用很普通的炖煮,只是加了一些盐,别的什么佐料也没有加。
对差点要饿死的兄弟两人来说,一只肥美的清炖鸡,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加难得。
原来鸡汤可以这么美味,少年用汤勺舀起一勺鸡汤,轻抿一口,鸡汤的鲜美通过舌尖的味觉神经直抵大脑,少年舒爽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少年正闭着眼睛回味味道,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脚步声。
脚步从军帐后面传来,也就是背后。
少年向后看去,火把的倒映下,军帐后的毡布上倒映出了人的影子。
一,二,三……三个影子。
少年匆匆查了一下人影的数量,他心里有数,大致知道谁来了。
果然,数息之后,刘玄德走入大帐。
白天,自从少年一番唇枪舌战把刘关张三人驳斥的体无完肤之后,刘玄德因大汉将亡,心中信念崩塌,哭的昏天地暗哭的昏厥过去。这也是为什么刘关张三人未再来见少年的原因。
短短的不到一天,同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再见刘备时,刘备的状态吓了少年一条。
刘备双眼哭的如同核桃一般又红又肿,脸色苍白的几乎血色,从军帐外走进来,不过几步路,刘玄德就走的摇摇晃晃,真怕他一头栽到地上摔得不省人事。
自知大哥状态不佳,张飞和关羽想要搀扶,却因为来之前大哥严令禁止搀他,两人不敢忘动,只能一左一右如同两个门神一般守在营帐外。
于矮几前一步站定,刘玄德双脚齐靠一起,双手前拢至身前,躬身重施一礼。
“见过先生。”
刘玄德称呼少年为先生,白天,他还叫少年为小兄弟。
称呼的改变,更多了些尊重在内。
少年欲起身相迎,可是腿麻了,一时没站起来。
“玄德公,我为客,君为主,不须如此大礼。快快请坐!”
少年以手示意请刘玄德落座再谈。
刘备明明是整支义军的首领,更是这顶帐篷的主人,他表现的偏偏反而像是客人一般拘谨。
刘备于矮几另一侧坐定,“大汉危如累卵,旦夕有倾覆之祸。今汉室危难,备为汉室宗亲而不能尽尺寸之力,思之悲痛不能自已。”
说着,刘备已泪流满面,掩面啜泣起来。
少年正欲准备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耳边,砖头嚼鸡骨头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太过于清晰和违和了。
少年皱眉,他碰了碰砖头,把砖头的鸡腿从他手里拿了出来放到了碗里。这孩子多久没吃肉了,骨头都嚼碎咽下去了。
哥哥不让吃肉了,砖头有些委屈的瘪着嘴,眼巴巴看着碗里没吃完的半个鸡腿。
砖头很乖,他虽然很想吃,眼睛也盯着鸡肉,但是他老老实实的学哥哥那样跪坐着一动也不动。
“将军何以悲痛如此?”
“非为己哭,为汉室耳。”刘备呜呜哭泣,声音哽咽。
“将军气量,却是太小。”少年目视刘玄德,继而语出犀利,“纵汉汉失其德,又能如何?纵汉失天命,又能如何?
大汉失德,那便再立德行;汉失天命,再便夺天命!
君为汉室宗亲,汉室将亡,天将倾,君当一肩挑之!
将军堂堂七尺之躯,却哭哭啼啼,如妇人之态,让人生笑。
莫不是将军怕了?若无胆担起天下任,不妨解散义军,早日归乡,老死田亩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