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霏霏尽可能解释得明了,道,“这怪病是由一股邪气引起的,这位姑娘叫朱夏,她可以控住你体内的邪气,让黑线暂缓蔓延,只要找到祛除邪气的办法,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朱夏点头,接过话茬道,“但为了保持我力量的平衡,你和我只能这么对坐着,不能随意乱动。”
“好……我、我明白了,”孟月大概听懂了意思,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治病的方法呢?”
张霏霏脸上划过一丝歉疚,“我还没找到。”
孟月眼中希望的光暗了暗。
“我很快会找到的。”张霏霏保证道。
意料之外的,孟月竟然没有和那些人一样打击她,反而是鼓励道,“我相信你,张医生,还有很多这样的病人要救,你不能先倒下。”
张霏霏心中涌起暖流,道,“谢谢你,我不会放弃的。”
一天时间过得极快,群众虽然口诛笔伐,但也不过是为了讨个说法,好在没有遇上什么胡搅蛮缠的人,这也是张氏根基稳的原因。
当夜。
朱夏一整天都和孟月待在一处,熊巍则多给张霏霏打下手帮忙,好不容易闹事的都消停了,他才钻了个空,非要陪在朱夏身边。
她便也由着他去,只是孟月已经睡下了,两人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偶尔说上一两句悄悄话。
“阿哥,你和霏霏忙一天了,吃东西没?”
“随便对付了两口,这关不过,小姐是不会好好吃饭的。”熊巍坐在她身边,答道。
“霏霏去睡觉了吗?”她望着如许的黑夜,道。
熊巍也和她望向一处,摇了摇头,“还在看书,听汪哥说这病和什么十三鬼穴的逆用之法有关,小姐想看看古籍里有没有什么记载。”
“她太辛苦了。”朱夏想,也许这就是张霏霏能被患者信赖的理由吧。
“你也辛苦。”熊巍摸了摸她的头发,但只摸了一下,便放下了手。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大有一刻永恒的意味。
倏忽之间,屋内的灯闪了一下。
两人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窗外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
“昔有九凤,今化鬼车。”
“夜载百鬼凌空游,千声百响更相酬。”
“夜呼庭氏率其属,弯弧俾逐出九州。”
“浮云蔽天众星没,天遣天狗从空投。”
朱夏的眼神里覆上一抹灰色,她手指微动,仍能感觉到熊巍的气息离自己极近,问道,“阿哥……你、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怎么了?”熊巍只觉四下寂静,关心反问道。
那声音仍在继续。
“老婢扑灯呼儿曲,云此怪鸟无匹俦。”
“尔来相距三千秋,昼藏夜出如鵂留。”
“每逢阴黑天外过,所遭之家家必破。”
……
朱夏眼里的灰色越来越重。
那声音如鬼魅、如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一遍一遍盘旋。
所遭之家家必破。
“鬼车醒来,鬼车醒来……”
“阿夏!你怎么了?!”熊巍注意到她的异样,连忙轻轻抓住了她晃动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焦急问道。
熊巍的声音闯进她的脑海,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这两个声音在脑子里打架,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
她艰难的动了动嘴,可却只能发出一两个单音,“阿……阿哥……走……”
“什么,阿夏?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阿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话音刚落,窗外忽然飘过一个影子!
纸人!
一张纸人从窗外透过窗户冲了进来,随之而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熊巍从朱夏身边掀开!
熊巍不敢磨蹭,立马爬起身,但当他想要保护朱夏的时候,那纸人已经贴上了她的后背!
朱夏整个人瞬间一怔,随后联系着孟月的手猛地放了下来,上头她一直苦心维持的黑光也转瞬熄灭。
熊巍紧皱眉头,上前一步,朱夏一个扬手,将他扇了出去,直撞到后头的墙壁上。
紧接着,床上原本好好睡着的孟月也开始出冷汗,身体上的黑线再度野草一般飞速生长!
“阿夏!!”
闻声,朱夏一口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滴滴鲜血不住的掉落下来,她往前一倾,整个扣在床上,双手压住了孟月的双手,眉心一道黑光勉强照在孟月口中。
那黑线离完全连结,只差半厘!
“走……”
她拦住想要接近的熊巍,声音沙哑而可怖,“我叫你走!”
熊巍拼命摇头,他看见她背后的纸人举起了纸做的手,手指统统变成带刺的利刃,正对她毫无防备也没法防备的脑袋。
这他怎么走?!
他再度扑了上去。
但他已经失去了七羽锥的加持,他被朱夏身上的黑光震开,一口血吐出,不罢休的叫道,“阿夏!小心!”
噗!
那利刃仍是刺进了朱夏的身体,浓稠的血渗透出来。
这下黑线只差一毫了。
“去……阿哥……走、走……霏霏……”
熊巍恍然反应过来,他不觉身上的痛感,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阿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两道黑光几乎是同时朝跑向门口的他砸了过来。
一道是那纸人身上射出的,另一道来源于朱夏。
熊巍冲出门的一瞬间,他知道,朱夏暂时赢了。
待到他已不可追,房内忽然刮起了阴森的黑风,吹得呜呜作响。
哐!!
门被愤怒的合上。
那诡谲的声音不耐烦道,“鬼车,看来你已忘了当日的痛楚!”
朱夏脸色巨变,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她脑子里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即将因为这一阵突如其来的记忆而断裂。
话分两头。
今夜的信州也注定是不太平的。
夜幕降临,汪文迪和陈月歆再度于九泽湖碰头。
现在是景区的非营业时间,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夜风拂过湖面,带来一丝比白天更加阴凉的感觉。
“你打听到什么了?”
一天下来,搭理陈月歆的人很少,愿意认真回答她问题的更是少之又少,倒是有一些纨绔子弟,见她外形出众,刻意来搭讪,说上一些轻薄的话语,最后被她给打跑。
到后来,她失去了耐心,索性到处瞎逛,也不再尝试接近人群。
所以关于九泽湖的消息,她也只能先问汪文迪了。
汪文迪先是摇了摇头,道,“现在大多数人,只醉心于这里的美景,享受眼下的快乐,关于它的历史等等,一概不知。”
跟着他又转折道,“不过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我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陈月歆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汪文迪讲述道,“九泽湖出现于大约四五百年前,据说原本其中的水还能汇入东北边的大江,甚至能流入东海海洋,那时候虽然也有九个被山丘割裂开的小水池,但主体湖远没有现在这么大。”
“东海?”陈月歆细想了一下,喃喃道,“东海那头不就是日本海吗?”
“嗯,”汪文迪应声,继续道,“后来差不多过了个百年,不知怎的,与大江交汇的水流开始干涸,没多久就断开了与大江的联系,然后慢慢地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随着地形的变化,主体湖越来越大。”
“就这些了?”
“还打听到一个有意思的传言,不过没人信。”
“什么传言?”
“九泽湖底下,有宝贝。”
汪文迪道,“那些世代居住在附近的人,说他们的祖辈中有这么一个传言,九泽湖还未形成的时候,这里就有一个令世人觊觎的宝贝,因为争夺它的人太多了,所以宝贝释放了力量,改变地形,化出了九泽湖作为自身的掩体。”
“有人去湖里捞过宝贝,要么空手而返,要么葬身其中。”
“所以那些骨灰有可能是寻宝者的?”陈月歆接话道。
汪文迪赞同了她的说法,随后又笑了笑,强调道,“更有意思的是,他们祖辈的传言中,坚信九泽湖与东海断联,也是因为这宝物的存在。”
“因为日本人,也想要这宝贝。”
陈月歆没费劲多想,但汪文迪却留了个心眼——
五百年前时,华夏正值大明王朝,那时与日本的关系可谓是极其紧张,本朝更侮称其为‘倭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更要紧的是,藤原离鸾,就是日本人。
“听你这么说,高玉绳给周游找了个好地方藏着?”陈月歆转了转眼珠子,道。
汪文迪沉思未语,两人再探湖底,直冲天斩煞那一处去了。
然还不等逼近,便自深渊中杀出无数木枝,尖端锋利无比,骤然刺了过来。
陈月歆扇出烈火,可不知怎么回事,这火却烧不透那些木枝,只是挡住了攻势。
见状,汪文迪皱了皱眉,也不会袖手旁观,当即甩出一道清光助火焰一臂之力,把所有木枝尽数绞断烧尽。
白日里遇过的那人蓦地出现在沟壑上方,沉下声来,语气里有一丝讽刺,道,“原来竟真是四圣朱雀至此,吾却不知,天神也堕落到如今要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