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韶也不乐意去得罪人,故此在直隶的任上和光同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事儿要不往下推,要不就往上送,自己做主的极少,故此就得了“琉璃蛋”的一个雅号,素来都只有起错的名儿没有叫错的号儿,这个琉璃蛋的雅号恰如其分,但是按照李鸿章的性子来说,人家是最喜欢揽权的,几个巡抚虽然是笑容满面,但是内心里如何的打水桶七上八下的,那就是他们自己个才知道了。
闲话说了几篇,李鸿章就请各位散了,这几日这些巡抚们都还在此处,聊天谈心事的时间多的去,虽然是初来咋到,可要处理的事儿,不算少。
盛宣怀也在班次之中,不过他没有退下,李鸿章起身朝着堂后走去,他就跟了上前,到了后堂,长随李三上前帮着李鸿章脱了外面的补服,他就穿着满地绣的花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到底是年纪有些大了,能偷懒就偷懒,他对着盛宣怀点点头,“杏荪你也坐,”等到盛宣怀坐下去,“你来天津来的早,这边的情况也知道了一些,我的意思,之前在京中就告诉了你,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我是要来问问你了,”他朝着李三招手,李三递上来了烟斗,点了火,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银子的事儿,怎么办?北洋水师这里头,不能没有银子!”
“直隶天津山西的财政,这些年变化不大,都是稍微盈余,这还是不算北洋水师的银子的,北洋水师训练营造俸禄军饷火枪弹药,这是另外的法子付的,这两个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原本倒是混在一起就罢了,金额没有混在一起,那么这个款就不好办了。”
李鸿章摇摇头,“这里头不能动,那边的款第一个是不多,第二个也招人嫌,御史们怕是第一个就要找上门来,咱们在直隶,当然是不怕事儿的,但是也不要惹事,为了那么三五两银子,要惹上一群恶狗,不值当。”他的眼界宽广的很,各省藩司银库里的银子,被他说成了三五两银子,“这个法子不成,繁琐,而且不值当,还有别的法子吗?”
初来乍到,李鸿章还是先想着北洋水师的经费,“明年的银子就要停了,新军舰不到,我的想法是,还是要多买一些小的炮舰,蚊子舰,还有几艘大军舰上的火炮都要换一换,旧的换新的,能摆上新的也要摆上新的,这些钱,看来上去是没什么大件的装置着,但是换一换,这个银子是吓人的,这里头要筹谋着算起来了。”
“是,”盛宣怀点头接话说道,“还有这威海和旅顺的炮台也要再修一修,虽然如今不太讲究炮台的作用了,但是到底要修缮一番,”他这是考虑到李鸿章的政绩,毕竟这炮台树在这里,是瞧得见的东西,李鸿章摇摇头,“那些玩意怕是没多大用处,皇太后第一个就不信海边港口的炮台,水师也没有躲在炮台边上的道理,银子要用在刀刃上。”
“按照户部的法子,我倒是觉得咱们在天津这边,可以办几个银行起来,”盛宣怀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胸有成竹的说道,“按照户部和大清银行条例,轮船招商局那里可以办一个,北洋衙门可以办一个,这样的话,官股除外,其余的私股都放出去让外头的人认购,银行办好了之后这银子就能充裕起来了,不然轮船招商局和直隶的洋务厂子,都是有私人的股份在里头,他们盯得很紧,这个银子倒是不好拿。”
“这个可以筹集到多少的银子?”
盛宣怀说了一个数字,李鸿章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倒也不忙急着一次性的银子都要筹集到位,大帅,新币发行,国外是用不出去的,洋人们不会马上就认用咱们的纸币,所以对外付钱的,大概还需要银元,不过咱们这个纸币,可以用在国内。那么国内的轮船招商局,这些直隶地方的洋务厂子们的银元,存到银行里头,咱们就可以拿出去买新的东西了,只要是咱们的银行立了,大帅您一纸公文,直隶地方就不得不听命,这里头,只是有两个难为的事儿,一个是晋商那边,他们自己个要办银行的,这是必然的事儿,只怕是胡雪岩,也比不上晋商那一帮人有钱。”
“晋商,”李鸿章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了出来,他凝神思索了一番,“这些人是有钱,不怕山西的银元收不上来,只怕是直隶天津这边的金山银山也要被他们吸进去,这倒是和咱们有一些妨碍,毕竟办洋务,你杏荪是天下第一的,可这办票号,只怕还不如他们厉害着。”
“是,”盛宣怀微微一笑,他对着李鸿章的评价颇为满意,“这头一件事儿,咱们是比不过合盛元、永泰裕、宝丰隆、日升昌的晋商们的,不过呢,他们也有他们着急的事儿,这个事儿,咱们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是银行设立的这些规矩的事儿吧?”李鸿章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穿着那些晋商担忧的是什么事儿。
“没错儿,就是设银行的这些事儿,”盛宣怀点头说道,“胡雪岩这个人想要公私两全,公报私仇,把昔日在上海滩的那一摊子事儿给还回来,所以不用多说,接下去这发新币和办银行两件事儿,这些老西儿,是要倒霉的,这点他们清楚的很,我也不用去找他们,他们自己个就要找到大帅麾下来了。”
李鸿章摇摇头,“他们无非是要脱离朝廷的管控,这是不成的,你别存了这个心思,”他把烟斗放在英国的铁狮烟灰缸里头,磕了磕,又点了一烟斗的烟,“朝廷想要把这些人都管起来,第一个呢,自然是当年发行债券的时候一个个儿说胡话办糊涂事儿,跟着宝配蘅弄那些不争气的事儿,想要把债券的事儿堵回去。”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