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略微俯身扶住他的手腕说道:“阿令。”
裴流令微微笑道:“罢了,不要再说我的事情了,你今日来此是为了林寒对吗?”
他拿起茶勺,舀起两勺银针茶放入已经蹲坐在紫砂炉上的青白茶壶中,却是这茶壶中并未有水,因为此种银针茶原采自雪山深处。
虽是有祛毒降火的功效,却也是寒气逼人,若是直接饮用,必定伤及肺腑,聚集寒气。
所以需得用细火在海晶玉石制的茶壶中干焙些许时间,才会祛除那伤人寒气。
苏卿正色道:“是。”
她接着又问道:“他的行踪可以找到吗?”
裴流令用茶针慢焙着银针茶,那茶针一下一下与紫砂炉碰在一起,发出叮铃的声音。
他说道:“暂时找不到,他被汪系保护了起来。”
苏卿皱眉说道:“当日他杀了常江之后便消失不见,我被处刑时他又出现对我打黑枪。”
裴流令将茶针收起来,然后将脚边地炉上烧着的热水沏入壶中,水将茶叶卷起翻滚着上下,浓郁的香气又一次传来。
他看了一眼苏卿说道:“一个新的朝堂,怎么容的下贰臣,况且的能力太可怕。”
苏卿竟是有些无奈,因为这些并不是她想选择的,命运给予她的她便接住,至于能不能接住太久她没有考虑过。
“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裴流令把刚刚泡好的茶,倒入茶杯中递给苏卿说道。
她接过后抿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说道:“自然是无人可比。”
裴流令却低头看着茶壶,抚着上面的细纹说道:“此刻的安宁,会不会有一天稍纵即逝。”
苏卿顿了顿,她觉得此刻的裴流令显得格外落寞和悲伤,她轻声说道:“今日总是让你如此不高兴,对不住了。”
就见裴流令忽然抬起头来,大笑的说道:“我自然没事啊!怎样我的表演如何?”
苏卿诧异的问道:“什么表演?”
裴流令笑着说道:“嗨,最近闲来无事,研究了话剧表演,还挺不错的,哈哈哈。”
苏卿无奈的笑着说道:“嗯,演的不错,我都差点当真了。”
裴流令正色说道:“阿卿,林寒他,”
“不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这种可能,若是那日我死便死了,可是既然我没有死成那么我就要报仇。”苏卿自然知道裴流令要说什么。
哪怕他们之间只是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因为他们是旷世的知己,他们的身体里都流着对方的血。
裴流令只是干笑了一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茶壶里咕嘟喷溅出的茶水,慢慢说道:“三日前恒丰银行的黄金失窃,同时负责金库的常江也跟着被人发现被杀死在一个咖啡厅门口。”
“而凶手是前川系军军情科科长苏卿,代号“蝎子”。”
苏卿腾的站了起来,她怒道:“放他娘的狗屁!简直是欺人太上!”
裴流令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出来:“噗呲,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卿骂人,好生厉害!”
苏卿也忍不住了笑意,大笑起来:“哈哈哈,说来也是,我真是昏了头了。”
裴流令继续说道:“在所有人所知中你已经被处决了,已经是个死人,为何还要再出现。”
“不过是仇恨,可以放下的。”
苏卿走到堂屋的门口,看着外面遥远黑暗不见一丝光亮的天空沉声说道:“不,这不是仇恨。”
“这是我从深渊里走出来的唯一一次机会,我不能放弃,我好不容易抓住的光。”
裴流令也走到她的身旁说道:“可是,这束光会灼伤你,甚至粉身碎骨。”
苏卿侧头看向裴流令坚定地说道:“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赌一把,赌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裴流令身子一阵,他问道:“你不觉得你是人吗?”
苏卿点点头说道:“是,被打中那一枪之前,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人,我不过是个机器而已。”
“操控我的人对我发出指令,然后我去杀人,即便那人不该杀,却依旧不能控制自己。”
院子里的雨滴又开始密集的掉落下来,雨大了些,一时两人无了话,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深夜的时候,苏卿才从裴流令的宅子里离开,她走到门口说道:“不必送了,回去吧。”
裴流令温声问道:“我们,还有可能再见吗?”
苏卿微微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了,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要死了。”
裴流令笑道:“呵也是,快些走吧,拿着这把伞。”
苏卿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把油纸伞,说道:“谢谢,再会。”
她向回去的路走着,啪嗒的雨落在油纸伞上,脚下的青石板路也被踩着溅起些许水花。
裴流令望着苏卿的背影很久才关上了大门,他忽然靠在门上,剧烈的咳嗽着,直到那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呃,咳咳咳,对不住,恐怕是我要先走了,阿卿。”他慢慢顺着门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着这冰凉雨天的空气,却只有无尽的血腥味道。
他仿佛在朦胧的雨中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堂屋门口,抱着一个药材筐子摆弄着,还在说着:“阿令,你坐在那里傻愣什么,快过来。”
裴流令双手撑着地,踉跄的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的走向那个人影,却还是摔在了地上。
“阿令,你再不来我就走了。”那人影又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的大门口。
裴流令用尽全身力气才站起来,回过身伸手去抓,却是那真的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宗文,别走。”裴流令轰然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低头低吼着......
巷子里,苏卿一只手抄着口袋,一只手举着伞,就见快要到胡同口是时站着一个人。
因为胡同里路灯的光很是昏暗,却是看不出这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她继续向前走着,快要走过那人的面前时,她微微侧了侧身子举高了些伞,走到了这人的身侧。
一滴雨水从伞针的针尖掉在那人的肩膀上时,竟是一道寒光闪过,将苏卿的油纸伞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接着,那人手中的短剑开始迅速的向她再次刺了过去,她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挡住了那短剑。
那人见此微微一愣,随即旋动着手中的短剑,一个下身向苏卿的下盘扫去,力道和速度都非常强劲。
苏卿纵身跳起,双脚撑在两处胡同的墙壁上,顺势把伞尖刺向那人的头顶。
却见那人未有躲闪,竟是一把握住她的伞尖,用力向下一拽,就要将苏卿过身拉到了远处。
苏卿微微皱眉,顺势松开了雨伞,然后向后翻身跳了下来,站在了那人的身后她挥起一掌向那人攻了过去,那人侧身同样一掌打在苏卿的右臂之上。
两人在胡同里一左一右的停了下来,苏卿展开双臂举掌说道:“这位朋友,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就朝着苏卿扣动了扳机,却是就见那枪口瞬间有弧度的滑向了半空之中,这人竟突然倒在了地上!
苏卿惊在了原地,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喊道:“喂,你怎么了?”
她慢慢的凑过去蹲在那人旁边,看去竟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她探了探她的脉说道:“气息倒是平稳没有问题,这是为何突然昏倒了?”
苏卿犹豫了一下雨水早就已经把她淋湿,她拉起这个女子的手臂扛在肩膀说道:“这冷雨天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子躺在这里自生自灭,”
言罢,她和这陌生女子向巷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