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方所在阵地南面两里地外的一个山坳处,海兰察带着两百索伦兵和仅剩的三十个前锋,正在检查装备。
这些人每人都是一张弓、一壶箭、一把顺刀或是刺虎枪、一支手铳。海兰察的侍卫递给他一羊皮袋子的烧酒,口中道:“主子,喝两口暖暖身子吧。”
“好小子!这你都能找到,有出息!”
海兰察笑着接过羊皮袋子,仰头喝了一口,便递给手下。
“拿着,一人一口。”
两百多人,这点酒也就够每人沾沾嘴唇的。等袋子绕回到海兰察手里,他拎起袋子一晃荡,居然还有少半袋。
“都是好样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帅顶着贼人的枪弹给我们打掩护,我们该怎么做?!”
“杀贼!!!”两百多人低声怒喝道。
“记着!远了就放箭!冲近了打火铳,然后就拿刀子砍他们!谁要是死了,我老海养他全家!”
“愿为军门效死!!!”
“上!”
雷神号上,赵新等人看着岸边的一片火海,随即停止了射击。
高射炮的炮管换都了两根。一个水手忘了戴手套,结果不小心碰到时,手上立刻被烫掉了一大块皮,疼的嗷嗷直叫。
“下一步怎么办?咱们就这么等着?”刘胜走过来问道。
赵新眼珠一转,想了下便笑着问道:“敢不敢上岸转一圈儿?”
清军营地中,仅存的一个正蓝旗火器营参领和几个管炮骁骑校带着一群清军炮手,将七八辆炮车推到营内的障碍物后面。炮口透过障碍物之间的缝隙,对准了东面的山坡。此处距离东面的山坡两百米远。
这些障碍物都是营内装运粮草的马车。福康安命令手下将好十几辆马车的车架推倒,连接在一起,又找了一些泼了水的棉被铺在了马车上面。
那架着名的“九节十成重型大炮”此刻根本来不及组装,现在准备好的这些火炮都是奇炮和威严炮。
威严炮身长五尺,重三百一十斤;炮身上隆起五道铁箍,两侧有双耳,可以架在炮车上。火炮装药十两,炮弹重一斤四两。这炮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曲射,是仰攻高城和山寨的利器。在第二次大小金川的战役中,清军多次使用威严炮,轰击叛军所占的碉堡和官寨,是战役中制胜的重要火器。不过此炮最大的射程也只有500步而已。
所有火炮此时都已经装好了炮弹,准备施放。火器营参领看向身边的福康安,见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大喝道:“开炮!”
“嗵!嗵!嗵!……砰!”最后一声那是大号火枪-奇炮。奇炮装药二两四钱,炮子五两二钱,施放时是要架在一个类似摄影三脚架的铁架上。
雨后的山林间湿滑泥泞,铁制的炮弹砸在山坡上,溅起了一片烂泥草屑。
北海镇的士兵开始出现伤亡。一发一斤四两的铁弹准确的落在了几个士兵中间,铁弹裹挟着巨大的动能,立刻就将一个士兵的脑袋打飞;随即又斜着飞出,将一名士兵的胸口砸塌。
连长胜海舟一看,立刻大声命令手下士兵对准清军的火炮瞄准射击。
数百发子弹接连不断的打在披着湿棉被的马车架上,掩体后面的清军炮手顿时死伤惨重!
福康安没想到对方的铳子居然连这么厚的棉被和木板都能打穿,仓皇间,一个侍卫猛的扑过来将他压在身下。福康安顾不得许多,他趴在地上大声叫喊道:“火枪兵出击!甲兵跟上!”
四百多名八旗汉军鸟铳兵在各自领催和佐领的带领下,分成三列,向着北面的山坡上开始轮流射击。
吴思宇带领的士兵们被吓得纷纷躲在草坑和树后面躲避。潘秀成游走在林间,举着手枪对手下士兵大声怒骂道:“起来!你们这群软蛋!清兵的火枪根本打不到我们!射击!谁不射击我特么毙了他!”
利吉抱着脑袋躲在草丛中,正祈祷着对方的子弹不要打中自己,屁股上突然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
“起来,还击!”
吴思宇端着枪,从右到左一脚接一脚的踹着趴在地上的士兵,督促他们起身射击;他自己还时不时的瞄准山下开两枪。
“连长,怎么办?”利吉的一个手下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的连长。
“妈的!拼了!”利吉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呛!”的拔出了赵新给他的“宝刀”。“射击!”
山腰上枪声大作,正准备趁着火枪掩护冲锋的清军甲兵顿时死伤一片。
东边,王远方正准备带队往山下冲,就听见阵地的南面响起一片火铳声。王远方大惊,随手招呼了几个士兵就冲了过去。
白色的硝烟弥漫在山林间,几十个清兵在打完手铳后,举着短枪和顺刀就冲了上来。
胜海舟一看不妙,连忙组织士兵反击;可不远处的硝烟后面,一阵弓弦响动,一支支长箭犹如闪电射出,阵地最南面的排立刻就死伤惨重。
“你大爷!”闪身躲在树后的王远方看到这般场景,立刻就怒了。他举枪就对着冲过来的清兵开始连续射击。
攻上来的清兵越来越多,王远方一边射击,不停的游走在大树后面。胜海舟带着几十个士兵仓促反击,也是死伤一片。
眼看东面的阵地不保,王远方正要大喊撤退时,清兵的身后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这让已经攻上来的清兵们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先打那边。
电光火石之间,王远方看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清军将领,恶狠狠的将一把顺刀刺入一个士兵的腹部,抬脚将士兵踹开,嘴里还高呼着什么。他想都不想,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对方。
那大胡子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到了王远方,随即脸上露出了狰狞,举刀大步就冲了过来。
“砰砰砰!”一个点射,大胡子立刻就摔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军门死了!”一个甲兵惊恐的叫道。他刚说完,身后枪声响起,顿时翻到在地。
“杀啊!”胜海舟也杀红了眼,他抽出了长刀,照着一个甲兵就猛劈了过去。刀锋过处,那甲兵的脸上立刻就是一道深可露骨的伤口,捂着脸哇哇惨叫。
“胜海舟!都当连长了,怎么还用刀砍人?!真特么没长进!”一个声音从南面响起。
“主公?!”
十几米外的大树后身影一闪,赵新探出了头。
弥市郎跪在山坡上,将桥夹上的子弹用力插入弹仓。他飞快的拔掉桥夹扔在一旁,快速拉动枪栓,对准山坡上逃跑的清军背影急速射击。十发子弹很快打完,他顾不上看自己的射击成果,掏出一个桥夹装好子弹,端起枪就冲了下去。
山坡下,把自己弄得跟个兰博似的刘胜,脖子上挂着一条200发子弹的弹链,双手端着一挺装着100发弹鼓的Negev轻机枪,对着冲上来的清军甲兵一通猛扫。身边十几个士兵举着SKS进行点射,给刘胜掩护。
所有冲上来的甲兵根本无法近身,冲到刘胜跟前二三十米远就被统统撂倒。
“我去!这厮当自己是谁?!”
北面的阵地上,吴思宇在望远镜里看到刘胜的样子,差点惊掉下巴。
“教官,我们怎么办?”虎吉跑了过来,向吴思宇问道。
这还怎么弄?咱也冲锋吧!吴思宇随即命令手下两个连开始冲锋,攻击清军大营。
东边的阵地上,王远方有些后怕的对赶来的赵新说道:“真没想到你们能来。”
赵新笑着说道:“我们也不能干看着啊!打完船后我一想,登陆进攻吧!”
“幸亏你们来了,差点我这儿就……”王远方心有余悸的说道。
山下清军大营里。
“大帅!海军门殉国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福康安两眼一黑,歪着就要倒下去,身边的几个巴图鲁侍卫赶紧扶住了他。
“逃回来的索伦兵亲眼看见的!海军门身中数枪!”
“大帅!我们撤吧,贼寇火器犀利,我们只能白白送死啊!”从京城跟他来的火器营参将劝道。
“放屁!尔敢动摇军心,我宰了你!”福康安怒吼道。
还军啥啊,整个营地也没剩多少人了,再不跑黄花菜都凉了!
福康安正要挣脱身边人的搀扶,突然眼前一黑,立刻不省人事。
“你们带着大帅快走!我们几个掩护!”两个巴图鲁侍卫厉声喝道。
火器营参将面带感激,冲那两个侍卫抱拳道:“兄弟,大恩不言谢!你的父母家人,今后我来照顾!”
那两个侍卫根本不再看那参将一眼,抬手一招,举刀带着十几个人就冲了出去。
参将和活下来的几个管炮骁骑校急忙将福康安扶上马,带着几个戈什哈,在一百多个骁骑甲兵的簇拥下,向着西边匆匆逃去。
“什么?!带队是福康安?”东面山坡的阵地上,正在给受伤士兵紧急治疗的赵新听到手下来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我们抓住了几个没跑掉的汉人民夫,是他们说的。”
“我的天!原来是‘表情包’来了……就是不知道他长的是不是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鼻孔能看见宇宙……”
“是,大人!我再去问。”那报信的士兵一个字都没听明白,生生记住了赵新话里的每一个字。
“啊?不用不用!”赵新连忙阻止了那士兵。“告诉刘大人,穷寇勿追!另外所有俘虏不能随意杀害,受伤的我们也会治疗。去吧。”
说完,他低头继续给眼前的伤兵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