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中元节的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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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意往长安去!”

  听着陆安平坚定的声音,一旁的金须奴吓了一跳。宗主乔玄定下的安排,便是先经苍莽山,后至南海修行,眼前主人竟一意往长安去?

  那可是道佛昌盛的险地啊!

  即便有父仇要报,也要等神通大成,万一遇上什么岔子?该怎么和宗主交代?

  “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身世背景......”

  袁丹期则一脸诧异,隔许久才缓过神,“我不问方外事多年,不知有位青城弟子姜雪君,竟是你的母亲!”

  “你父亲一介书生,怎么会有如此通天神通?还如此年轻,怕不是有真仙之能?”

  陆安平点点头,心中也是同样疑惑。

  他在中阴光明境,见乔玄种下金乌扶桑图化影,猜测如正一天师那样——搜遍识海,知晓过往种种,故而没有隐瞒金须奴。

  但搜魂通幽后,记忆中出现在长安古道边的老叟,他没有说。

  能瞒过正一天师,还有玄冥宗主乔玄,这等修为......想起识海曾出现过的悠长叹息,他越发觉得,这老叟定有超脱五境之能!

  难道是广成子?

  他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马上便否定了。或许只是某位散仙、真仙不忿人间帝王修行道法,才教出父亲,并在长安城救人?

  百余年前,蜀山派长眉祖师借仙剑传信,提醒小心真仙韩稚;十八年前,天师剑褪去仙质,正一祖师也遭变故......还恰好是父亲行刺哪一年!

  究竟是何方高人?

  正思虑间,袁丹期眉头凝重道:“张伯符临走前,推断留陵山遁甲宗那道先天符图,或许落在清微派殷长梧,甚至乾帝手上......”

  “什么?”

  陆安平明白过来,看来乾帝一早便打定注意,盯上了内斗不休的遁甲宗。

  “大抵是差不了!”

  袁丹期略微颔首,叹道:“说起来,你爹陆象可谓是义士;换做我当初执掌白虹剑,定然废去乾帝修为!”

  “可叹四九道派无人出手,清微派竟然攀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金须奴听得出神,这等秘闻着实令人咂舌;同时又觉隐隐在宗主算计内,所以传下清微派的。

  然而他不敢说出,只好默默听着。

  “那十三式剑诀虽然无名,却也独步当世,连同六十四道,保全自身绰绰有余!”

  “只是太阳真火一起——”

  沉默片刻后,袁丹期眉头耸动,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前辈是担心,以后修为愈深,愈难压制暴戾之念,彻底入魔......”陆安平读懂了话中意思。

  “正是如此!”

  袁丹期略颔首,眼神不经意瞥过金须奴,随即盯着祖师画像,叹道:“成魔神通广大,却是有相应代价!”

  “我明白!”

  陆安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见识过正一祖师三尸戮魂法后,他对这话有了更深的体悟。

  然而,三尸戮魂法这桩事,连同天蚕仙娘、仙都大法师,他没有说出。

  ……

  ……

  沅陵西北。

  一道飞剑破开长空,隐带风雷激荡之势,径直往北投去。

  对于凡俗世人,那不过是一丝游走飞快的云气;而修行人眼中,却望见一道人影,紧紧追着仙剑,十二柄仙剑之一的辟邪雷神剑。

  那人五短身材、道装打扮,面容生得粗犷,正是仓皇逃走的厉迅雷。

  那夜他不知雷凌子为何突然身死道消,但见辟邪雷神剑的瞬间,便夺路而逃。

  好在正一天师未追来,从沅水到河北道黎元山也没什么道派,只是途径黄鹄山时,三元观道人窥探了阵,并没有妄动。

  “不知云中上仙即将如何?”

  他已过洞庭,正死命追着辟邪雷神剑,暗想该如何向云中君交代?

  真是叫天无门!

  ......

  同样是得上天眷顾,裴度明显更从容。

  他知腾云驾雾、乃至骑蛟太过招摇,故而携着吴英男缓缓前行,权作世俗人。

  这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入世做过岭南道五品将军,更何况,清江也在江南道,应龙宫也离得不远。

  船头僻静无人,裴度将九天碧水梭摊在跟前,琢磨着那夜的传信。

  “正一天师竟暗中修行三尸戮魂法,这等中古邪术,难怪上天要断绝龙虎山传承!”

  “那得道的正一祖师何在?还有魔教,北地现出血煞宗,沅水竟现出新一任魔君?”

  他摩挲着九天碧水梭,眉头紧凝着。

  “裴师兄,”吴英男悄悄凑上来,这几日悲伤没有散去,显得格外憔悴,“正一天师会追来吗?”

  “若是追来,便早追来了!”裴度回过头,苦笑道。

  “可惜外公他老人家,”吴英男叹息着,“那三尸戮魂法也太过耸人听闻!”

  “不过是自取灭亡!”

  裴度忿忿地道,不知是说正一天师张伯符,还是修行的陆安平?

  随即,他意识到失态,忙柔声宽慰道:“林长老一家着实惋惜,可恨那张伯符!待回到应龙宫,师祖定会好好照拂你。”

  吴英男躬身行了一礼,轻叹道:“可惜虬龙剑也被夺了!”

  “这倒是关键!”裴度黯然道。

  应龙宫传承数千年,也只有虬龙剑、黄龙甲两件仙宝,如今倒被张伯符夺取仙剑,不知该如何对师祖交代?

  更何况,还有正一派潜在的报复!

  沉思半晌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从怀中摸出一枚八角雷印,随即摹些八威召龙篆,大约在记些什么。

  “这是?”吴英男不解道。

  “天人两隔,故而云中君传下雷印,破开上界,用于传信!”

  裴度小心地举起端详,脸上生出阵阵神往,“也只我一人获得此恩典,眼下只好禀告上仙!”

  而后,也不见什么动作,那枚雷印仿佛一片轻羽,又似一只云雀,轻盈地飞上天空,没留一丝痕迹。

  吴英男仍沉浸在惊诧中,望着天上,不知在想什么?

  ……

  ……

  天色完全暗下来,沅江两岸灯火通明。

  今日正是七月十五,道门所称中元节,佛家则称盂兰盆会。按惯例,夜间会有法会烛火,人们在盂兰盆放百味饭食、在河中放莲灯,以告慰逝去的亲人。

  即便三日前的异象,也没妨碍人们的热情。

  上游某处,排民飞快划着竹排,将两岸火光抛在后头;没多久,竹排便转入一道不起眼的溪畔,烛火也冷清了些,倒影在水中。

  柳迟斜据在排上,右手握断裂的分水刺,脸上满是疲惫;待瞥见那方白石郎君庙时,忽然来了精神。

  “到了!”排民停下竹篙。

  “柳大哥回来了!”

  溪畔人头攒动,站满了排民、渔户,略显矮小的朱瑞站在最前,呼喊着冲上来。

  “伤得很重......”柳迟重重咳了声。

  火光映着身上恐怖的伤痕,还有孱弱身躯,朱瑞忙轻轻搀扶着,眼中已有泪光。

  “黑鱼寨算是交代了!”

  柳迟裂开鲈鱼嘴,痛快地笑了笑,只是马上变得黯淡,“只是那些黄鹄山修行人,实在没有办法!”

  朱瑞再也抑制不住,抽噎几声,众多排民也凑上来。

  “哥哥我福大命大,乌金鳝王咬不死,风浪里来来去去,咱们排民几时那般小家子气了!”

  柳迟拍了拍胸脯,这回却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们......他们会有报应的!”

  朱瑞忙搀扶着,哭腔中带着恨意,“那林家,也被天雷劈成了灰烬!”

  “是方外修行人做的,排民说的凤鸣也是......”人群闪过一条道,柳迟缓过气来,喃喃道,“可那是另一个世界!”

  声音叹惋,朱瑞听懂了一丝,心中蓦地想起那位叫他符箓的大哥。

  “取一盏莲灯来吧!”

  柳迟停下脚步,环顾周围排民,又瞥了眼手中的分水刺。

  人群递来一只莲灯,明黄的亮光裹在红色莲瓣中,不住跳跃着,映着他的脸庞。

  “敬师傅,还有其他排头们!”

  柳迟接过灯,跪在白石郎君庙畔,口中念道。

  朱瑞跟着跪下,人群也肃穆起来,一道又一道莲灯汇入溪中,随着潺潺水声,最终汇至沅水。

  下游一千三百里处,陆安平正静静站在江畔。

  他刻意避开了嘈杂的人群,也没让金须奴随行,从翠微书院出来,便独自来到此处。

  噗!

  夜风中,他心念微动,指尖旋即泛起一丝火苗,扑闪着将三盏莲灯点燃。

  “爹、娘,还要伯符——”

  “每到中元,总会很想你们,今晚尤其……”

  他喃喃念着,“我知道人死了,魂魄也不复存在,而中阴光明境的一瞬,孩子仿佛重新活了一遭!”

  “我明白了许多,也想清楚一些事,向袁真人做到问心无愧便好。只是他也有遗憾,希望会峨眉山弥补......”

  他抬起头,一轮圆月挂在中天,散着皎洁的清辉,显得如此静谧平和。

  “我会到长安去!”

  “我会找到真相,会报仇,然后.......平安地活下去,像娘曾期待的那样!”

  说完,陆安平放下莲灯,望着它们随水波飘远,直至视线尽头,直至汇于无边的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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