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蹲在城垛上,如石像鬼般一动不动。
烂泥门外,隔着曾为渔市和码头的废墟,黑水湾上烈焰熊熊,史坦尼斯的舰队半数起火,乔佛里的绝大多数船只也在燃烧,野火的亲吻使神气的舰船化为葬礼的柴堆,把人变成活火炬,空中满是烟尘、箭矢和尖叫。
那几艘加了骆文渊提供的料的野火自爆舰威力格外的惊人,仿佛整条黑水河都在刚刚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燃烧起来了一般。
在下游的船长,不管出生高贵与否,都眼睁睁地看着木筏、驳轮和废船载着致命的绿色水果,顺着黑水河朝他们袭来,桨帆船如蜈蚣一般奋力扭动着它们的船桨,然而在他们的身后,拦江铁索升起。阻断了史坦尼斯舰队的退路。
城墙下燃起十几处大火,但沥青罐爆裂的威力与野火对比相形见绌,就好似燃烧的房子里点的蜡烛,它们那橙色和鲜红的光辉,在翡翠色的火祭大典前显得如此渺小。
低矮的云层染上河流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绿覆盖天空,美得诡异,怪得可怕,正如书中的龙焰。
不过可惜的是,史坦尼斯没有他的哥哥劳勃对战斗的渴望,却有泰温·兰尼斯特公爵之风,习惯坐镇后方,指挥预备队,所以他不可能在刚刚的水战中战死,此刻他更可能正在马背上,穿着明亮的甲胄,头戴王冠,在黑水河的南岸纵观着战局。
“我的船!”乔佛里在城墙过道上嘶哑地叫喊,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如今已经当上铁王座的军务总管的骆文渊与提利昂共同安排的加料野火的战术安排,因此他眼下是十分心疼自己的那些船只。
“瑟曦王后号和忠臣号都烧起来了!看,海花号也在燃烧,在那儿!”他用新剑戳指,绿焰舔食着海花号金色的船体,爬上船桨,船长紧急调头逆流规避,却逃不过野火的毒手。
这别无他法,若不主动邀战,史坦尼斯就不会上钩,箭可以瞄准,矛可以挪移,甚至投石机也可以调校,但野火这玩意有自己的意愿,一旦出手,非人力所能控制。
“没办法,”提利昂告诉自己的外甥,“无论如何,我们的舰队总会完蛋。”
但史坦尼斯的部队还是有一部分突破了野火的帷幕,毕竟野火这东西实在是人力难以操控,因此有部分生还的舰船冲上了岸,骆文渊瞧见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在码头的废墟间登陆了。
“告诉拜瓦特爵士,河边有敌情,”他对拜瓦特派来的其中一位传令兵说,然后转向另一个,“叫‘君临三妓’西转三十度。”君临三妓是君临城内的三座巨型投石机的别称,它们的攻势虽不足封锁河面,但至少还能对登陆的敌人造成足够的麻烦。
“军务总管!我母亲答应过叫我来指挥‘君临三妓’的!”乔佛里国王在一旁不满的大叫道。
骆文渊耸了耸肩,“如您所愿,陛下,您当然可以去指挥,那就请您指挥‘君临三妓’对登岸的敌人发起攻击。”
乔佛里“咣”一声拉下面甲,高高兴兴地快步离开,几个御林铁卫紧跟其后,提利昂拉住一个御林铁卫,又嘱咐了几句,叫他一定要保护好乔佛里之后,才放他离开。
乔佛里国王离开后不久,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登上阶梯,爬到城墙上来,“大人,快!”他单膝跪地,“他们在比武场登陆了数百人!带着攻城锤往国王门去了。”
“交给你了,文渊老弟。”提利昂瞅了眼四周,“你的人士气正旺,叫都城守备队先打头阵吧,然后你再给史坦尼斯的人来一记狠的!”
“乐意效劳,”骆文渊笑了笑,随即快步走下城墙。
待到骆文渊整备好人马赶到国王门时,已能听见木头受撞的轰鸣,无疑攻城锤投入了战斗,城门的铰链吱嘎作响,好似垂死巨人的呻吟,骆文渊瞥了一眼城门广场附近,不少佣兵与金袍子之前往城门外冲杀,但却被打退了回来,眼下他们就在城门广场附近休整。
虽然这些人里有不少的伤兵,但是其中没有带伤的却占绝大多数,旁边的战马也排了几排。
“都起来!都起来!”施晋卿站出来大喊,“我们要往城外冲出去!”
骆文渊带来了六百名重装步兵与千名征召兵,人数众多的部队立即激起了这些刚刚被打退回来的败兵的信心,“都站起来!随我冲出去!时候你们每一个随我冲出去的人都赏钱大大的有!”骆文渊叫喊得像是个太君,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奖赏与人数上的优势的确可以激励起这些士兵的信心,这让骆文渊给自己多争取到了一些炮灰。
不等对方的攻城锤砸开国王门的大门,国王门率先大打开大门,骆文渊一马当先,骑着战马与由维斯特洛的骑士所组成的冲击骑兵一同刺入了敌阵当中。
骆文渊拿着木杆骑枪刺中了一名浑身铁甲的骑士,枪尖刺中对方的头盔后滑开且断裂开来,但那巨大的动能直接撞断了对方的脖子,叫他应声而倒。
骆文渊骑马越过攻城锤,他拔出长刀,砍杀向周围的敌人,同时拨开周围飞来的流矢,他策马在四散的尸体间游行,黑水河下游塞满燃烧的战舰躯壳,片片野火仍在水面漂浮,炽烈的绿焰旋转上升,几乎直至天空之中。
他们驱散了操作攻城锤的敌人,河岸边处处也都有厮杀,敌人从燃烧的舰船中蜂拥上岸,没人会想继续待在那野火与爆炸的地狱当中。
骆文渊左劈右砍,砍倒了不少敌人们,“大人!您看!”施晋卿在他身边叫到,骆文渊随着施晋卿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十艘战舰堵在一起,或许更多,无法尽数,她们船桨互相交错,船身被绳索纠缠,撞锤相互钉死,坠落的索具则构成罗网,小船托住大船的残骸,彼此紧紧相连,俨然一座横跨天堑的桥梁,敌人从一个甲板跳到另一个甲板,正源源不断穿越黑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