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他的笔名叫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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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青山坐在副驾位上,马老三负责开车。

  后排则坐着两位不同风格的美女。

  车载音响里面播放的,还是那首《最后的莫西干人》。

  曲调苍凉悲怆,听得马老三直皱眉:“青山,咱能不能换个别的曲子,我现在感觉,《二泉映月》都比这个要欢快一些。”

  马老三刚才从镜子里都瞧见了,他女朋友小莉一直皱眉,而旁边的小旭,更是眼神发直,估计早就沉浸在音乐里面,悲伤得无法自拔。

  以至于,车里的气氛有点古怪,叫马老三感觉很是不爽。

  刘青山抬手朝前面一指,马老三猛点了一脚刹车,车子一顿,后面那两个没系安全带的姑娘,都猛地向前一倾。

  小旭的额头,更是直接撞到了前边的座位的后背,她嘴里轻轻啊了一声,也被硬生生从伤感的音乐中给拽了回来。

  其实前方的路面啥情况都没有,刘青山只是想打断他们一下,等马老三磨叽两句,车辆继续行驶,刘青山嘴里这才说道:

  “你们只听到哀伤,我却听到了不甘和挣扎,那是和命运的抗争。”

  “就像是茧中的蝴蝶,如果不能挣扎而出,那它的命运只剩下悲剧。”

  “而如果能够通过自己的抗争,破茧而出,那它的生命就会变得绚烂。”

  “我想说的是,挣脱悲伤,才会变得更美丽。”

  小莉若有所悟,而小旭,则有些听得痴了。

  刘青山也就不再说话,他知道,绝对不是自己短短几句话,就能改变什么,他只是先埋下一粒破茧成蝶的种子。

  车子一路开到政法大学,已经快要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一行四人下了车,刘青山向门口保卫科的一位大叔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说是要进去找人,结果未被放行。

  马老三急了,就要硬闯,他就算到那些部委,也没人给他吃闭门羹啊。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政法大学!敢在这闹事?”那保卫科的人一边怒斥着马老三,一边拿出来一个哨子,作势要放到嘴里。

  估计他这集合哨一吹,那还不得千军万马来相见啊。

  “同志,我们不是捣乱的,真是来找人的。”

  两位姑娘走上前来,那位保卫同志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哨子直接掉到地上:“你,你们是黛玉和宝钗?”

  “快请进,请进,我老婆最喜欢看你们演的《红楼梦》,一会说啥也要给我签个名。”

  保安同志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个人让到门口的值班室。

  刘青山悻悻地和马老三对视一眼:还是刷脸最管用。

  值班室里烧着个大铁炉子,倒是挺暖和的,只见保卫大叔拉开一个抽屉,然后拿出来几张纸片。

  背面是黄颜色的不沾胶纸,正面贴着是明星的照片,这种不粘胶的明星贴画,这两年很流行。

  多数是电影明星,尤其是港台那边的特别多。

  只见保卫大叔飞速从里面挑出来两张,正是《红楼梦》里,林妹妹和宝姐姐的剧照。

  小旭的那张是手里拿着一卷书,斜倚栏杆;小莉那张,则是手执团扇,二人俱是眉目如画,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就这里签个名吧?”保卫大叔一个劲点头哈腰。

  两个女孩也只好拿起钢笔,小旭比较调皮,不签自己那张,而是抢过另一张,帮着小莉签了名字。

  看着大叔又把明星贴给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刘青山估摸着:这绝对不会是替他老婆讨要的。

  乐呵了半天,保安大叔这才一拍大腿:“我都给忘了,你们找谁呀?”

  几个人都望向刘青山,他们也只是听说刘青山来这找人的,马老三闲着没事,就张罗着跟来。

  “哦,我们找哲学教研室的査海生老师。”刘青山脱口而出。

  保安大叔摇摇头:“这好几百位老师呢,你说的我还真不认识。”

  刘青山想了想:“对了,他的笔名叫海子,是个诗人。”

  “是他啊,那我知道了。”保安大叔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来的挺是时候,他刚从外地回来,听说是去了最西面的高原。”

  保卫大叔告诉了他们具体的地址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那人的脑子有点不大……反正就是跟咱们不大一样,你们可别信他的。”

  这话也导致几个人在进入校园之后,两位姑娘稍稍有点紧张,听保卫大叔的意思,那人的精神只怕有点问题吧?

  真不知道,刘青山找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事。

  这时候也放学了,几个人边走边打听,俩姑娘都用围巾遮住大半部分的脸,也就没人认出来。

  四人到办公室找了一下,没找到人,就去教工宿舍,询问了房间号码,找了过去,刘青山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刘青山推门而入,宿舍显得乱糟糟的,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正坐在一张破旧的书桌前面吃饭。

  一碗汤,两个馒头,简简单单。

  几个人不由打量起那人,身高看样子还不到一米七,头发挺长,而且有点乱,胡子拉碴的,也瞧不出具体的年龄。

  这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就是那种扔到人堆里,都不会惹人注意的那种。

  只是他望向几个人的眼睛,有点与众不同,那目光,感觉好像在看着几个人,又好像已经飘到远方。

  “你们好,进来坐吧,你们是哪个大学的,是来讨论诗歌的吧,欢迎。”那人招呼一声,然后就自顾自地啃起馒头。

  刘青山迈步进屋:“査老师你好,我们不是来讨论诗歌的。”

  “哦,那你们就没有必要留下了。”那人嘴里嚼着馒头,目光似乎没有焦距,不知道已经神游何处。

  马老三拉拉刘青山的衣角:“走吧,这人……”

  他想说这人确实有病的,不过终究还是不好说出口。

  倒是小旭,愣愣地瞧着那个人。

  刘青山倒是一点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依旧乐呵呵地说着:“査老师,我是夹皮沟的,夹皮沟文学奖您听说过吧?”

  “恭喜您,成为了第二届夹皮沟文学奖的获奖者。”

  “没听说过。”那人摇摇头,继续啃着馒头。

  夹皮沟文学奖是什么?两位姑娘也相视一下,然后一起摇摇头:

  这个奖项名称,乡土气息倒是挺浓郁的,一听就没什么档次的样子。

  去年的时候,夹皮沟文学奖还引发一场讨论,只不过她们那时候正在港岛进行宣传,所以并不知情。

  红楼剧组能受邀去港岛进行宣传,可见在当时的受众程度。

  刘青山也不管那人,同样自顾自地继续说:“第一届得奖的是路作家,因为《平凡的世界》而获奖。”

  那人的眼神终于不再涣散,他瞄了刘青山一眼,还点点头:“我看过这书,获得任何奖项,我都不会感觉意外。”

  说完他又咬了一口馒头:“我今年准备去西北走走,你们这个奖也有奖金吧,不知道你们的奖金是多少?”

  刘青山轻轻地竖起手掌:“五万块。”

  呀!

  身后传来两位姑娘低低的惊呼声,她们俩这几年拍戏的酬劳,再加上去年参加了一些商演,小旭还和别人合出一本磁带。

  俩姑娘忙活得够呛,好不容易才攒了几千块钱,听到这个夹皮沟文学奖的奖金竟然有五万块之多,当然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呃?

  那人也被嘴里的馒头给噎住了,抻着脖子,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他端起汤盆喝了一口,这才把馒头慢慢顺下去,然后仔细打量着刘青山一阵,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朋友,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你们要是不讨论诗歌的话,还是走吧。”

  原来人家根本就没信,这也可以理解,就像以后,有人给你打电话,说你中奖五百万,你信啊?

  刘青山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査老师,难道您就不想有一座自己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说完,刘青山从携带的包里,取出来几份报纸,都是去年的,给那人递了过去。

  大致浏览一番之后,那人也激动得站起来,脸颊有些潮红:“这是真的?”

  “我过几天就要回夹皮沟,到时候,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领奖,五万块奖金,一分不少。”刘青山依旧慢悠悠地说着。

  昨天他往村里打电话的时候,支书爷爷就跟他唠了夹皮沟文学奖的事情。

  既然去年办了,那就得接着办下去。

  只是村里人不知道该给谁颁奖,叫刘青山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好直接领回去颁奖。

  刘青山在斟酌一番之后,就选择了海子。

  因为如果按照原本的轨迹,在明年的三月,海子就会以卧轨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刘青山知道,诗人的理想绝对不是金钱,但是有了这笔钱,或许可以叫诗人能有更多的选择。

  也许就可以避免这种殉道的事情发生。

  在短暂的激动过后,查诗人又重新坐了回去:“为什么是我?”

  要说他现在如何如何有名气,是当代第一诗人,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此刻的海子,在众多的诗人之中,名气绝对不是最大的,他的很多诗作,需要经历时间的沉淀,价值才会慢慢显现。

  虽然他现在的生活,甚至可以用窘迫来形容。

  工资收入不多,他还要经常往家里寄钱,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去年往家里寄了五百块,叫家人买一台电视机。

  他的老家是农村,从小生活艰苦,所以就算现在啃馒头,也感觉吃得挺香。

  他想不明白,这么大一张馅饼,怎么偏偏就落到他的头上?

  五万块啊,往家里寄一半,就能彻底改变家里贫穷的面貌。

  剩下的一半,完全可以支持自己梦寐已久的远行。

  因为他最需要的,就是诗和远方,从小,他就是个以梦为马的孩子。

  刘青山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人身前,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嘴里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你?”

  随后刘青山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你是一位真正的诗人,是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创作的诗人!”

  海子猛地站起来,他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仿佛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那团火,是如此炽烈,仿佛能将这世间的一切,统统点燃。

  直到此刻,马老三和两位姑娘,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平凡的人,是那样的不平凡。

  尤其是小旭的心头,更是突突颤动几下,她现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读一读对方的诗集。

  这间杂乱的宿舍沉静了好一会儿,海子这才恢复过来,他腼腆地朝刘青山笑笑:“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来,都坐吧。”

  屋子里有几把凳子,刘青山招呼几个都坐下:“我是刘青山,其实,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兄的。”

  “哦,你也是京大毕业的,其实咱们年龄应该差不多,我今年二十四。”海子显得更加亲热一些。

  还真差不多,他就比刘青山大两岁。

  要说起海子,那还真不得了,在七九年的时候,十五岁就考入京大的法律系,八三年毕业就分配到政法大学,现在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只是他的这份工作,并不是他所热爱的,再加上在诗歌方面,作品也不能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可,感情方面也受挫。

  诸多的不顺,令这个敏感而脆弱的诗人,承受的压力和内心的折磨,也越来越大。

  这些在他的作品里也能体现出来,海子的诗,有着炽热而又悲凉的情感,灵动飘逸却又深远悲凉。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情地吞噬着他,最终将他带到真正的远方。

  他已经渐渐有些绝望,偏偏在这个时候,夹皮沟文学奖,毫无征兆地砸在他的头上。

  诗人还是很兴奋的,因为获奖代表着他的作品,得到了认可。

  这仿佛就是绝望中的一道光芒,让他的生命,终于有了存在的意义。

  再有就是那笔不菲的奖金,诗人也是需要钱的。

  刘青山在这坐了一会,彼此留下联系方式,约好到时候一起回夹皮沟,便起身告辞。

  诗人站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两手:“我应该请你们吃饭的,这样,等奖金发下来,我一定请你们。”

  刘青山也笑着点点头:“师兄,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到时候找个大馆子,好好吃你一顿。”

  腼腆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诗人脸上。

  在握手告别的时候,小旭忽然问了一句:“海子,能把你的诗集借给我读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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