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讲谈社?你小子…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山中弘义狞着脸,双拳紧握,西装被肌肉和愤怒撑起。然而下一秒,又像是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处,强行从满脸横肉中挤出个笑容。
“清水君你好好想想,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我在讲谈社工作了四十年,当了十几年的董事,分管了大部分关键部门,社长也十分看重我。对我来说,讲谈社就像自己的家一般,一个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家起了图谋?”
稍稍避开他口水喷溅的范围,清水彻摇摇头:“大概是因为…前辈有一天突然发现,讲谈社永远也成不了自己的家?”
“你…住口!”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我可以猜测一下前辈这些年的想法…”
“说了让你住口!”
“弘义,”旁边突然传来淡漠的一声,野间省伸不知何时按住了山中弘义的肩膀,“如果你觉得是玩笑的话,那不妨先听清水君说完。”
转头与野间对视几秒,山中弘义咬牙道:“是…社长。”
“那我就失礼了。”
对着野间省伸点点头,清水彻开始讲述。
“前辈刚才说到已经在讲谈社当了十几年董事,但实际上,前辈手中的讲谈社股票少得可怜吧?作为一间家族企业,讲谈社的大部分股份都在野间家族手里,剩下的由所有员工共同持有,真正留给高管的没多少。也就是说,前辈这个董事位置,完全是靠一心为讲谈社服务得到的。”
“不过大部分公司的董事都是这么来的,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讲谈社偏偏是个家族企业,社长一职只能由姓野间的人担任,这就决定了,无论前辈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为讲谈社奉献,也没有沾染最高权力的资格,也永远…要比自己曾经的同窗兼好友…低那么一头。”
“可能刚进入讲谈社时候前辈还没想这么多,可自从当上文艺局局长,有了进入高层的机会后,前辈到底还是意识到了这件事。也就从那时起,前辈开始积累起属于自己的人脉,也开始想着…怎么才能把讲谈社的这一切据为己有。”
在讲谈社大楼的最高处,山中弘义低头沉默,野间省伸面无表情,只有清水彻的声音于空旷中回荡。
“但讲谈社真正有的是什么,是这座大楼?还是每年一千多亿的营业额?还是社长这个位子?都不是,前辈你很清楚。作为一个出版社,讲谈社真正有的是足够专业的编辑,是一大堆愿意在讲谈社出书的作家,以及与各种文学机构、政府部门的关系,换句话说就是‘讲谈社’这三个字。”
“有形的事物好处理,但这种只存在于人心的东西就难办了。不过前辈你也有自己的办法。”
“你实际掌握了早稻田文学部的稻门会,利用校友这层关系建立人脉。又用这些年从讲谈社这里弄到的钱成立了表面上与自己无关的新兴社,甚至利用自己作为讲谈社董事的影响力明里暗里为新兴社提供便利。但这样做充其量只是另立门户,距离掌控讲谈社相差甚远,而且就算被人发现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所以当时我也很奇怪,以前辈的位置和贡献,为了自己和家人成立一家新的出版社,想来野间社长也会理解,甚至会主动提供帮助。可为什么要费尽周章掩盖自己同新兴社的关系?直到我看了新兴社的财务报表才算明白…”
“你看了财务报表!”
山中弘义猛地抬起头来,一双虎目紧咬着清水彻,深沉的嗓音似在低吼,“前几天直美告诉我渡边孝那个家伙趁着家里没人偷偷上门,我还以为他不过是来要点钱,没想到…原来是你…”
清水彻摇摇头,“前辈,现在提这些已经没了意义,还是说正题吧。”
“新兴社的利润率高到出奇。我托人调查后,发现新兴社的主要往来企业都是讲谈社的子公司,从印刷、发行到售卖,全部如此,设计之类的业务甚至由讲谈社本部来做。而这些公司和部门全部严重亏损,无一例外!”
“这些年出版市场持续萎缩,亏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而前辈你作为常务董事,想来有的是办法让讲谈社注意不到这些。”
“但是以讲谈社的体量,被新兴社吸血,短期内也不会太困难。所以前辈你也有别的办法。”
“你放任渡边孝在文艺局里肆意妄为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努力’下,文艺局这些年很是出走了一大批编辑和作家,然后是辞典局、杂志局、文库局,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都被新兴社接收了。结果就是讲谈社整体业绩大幅度下滑,行业内各种传言也多了起来。”
“话说,那次直木奖舞弊也是前辈你的主意吧?这么高风险的事居然交由渡边孝一人操办,想来前辈你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成功则能掌控一个直木奖作家,以及好几个评委的把柄。失败曝光出来也能狠狠打击讲谈社的声誉,让讲谈社尽显颓势。是这样吧?”
山中弘义只是死死盯着他,野间省伸按着山中的手也愈发用力。
见没有回应,清水彻又继续道:“这些加起来就是前辈的计划,一边壮大自身,一边搞乱讲谈社,让讲谈社陷入经营危机。而到了那一天,就算是家族企业,野间社长也不愿意看着讲谈社彻底倒下吧。”
野间省伸冷着脸,“确实如此。”
“前辈具体是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但我想无非是劝说野间社长进行改革、整体上市、出售股份这些,到那时候就是前辈你的机会了。比方说引入新兴社的投资,两家合并重组,或者由新兴社出面大量收购讲谈社的股份,亦或者以讲谈社存亡为名直接对野间社长进行逼宫。总之,有的是办法。”
“对了前辈,新兴社在东京三菱UFJ银行的贷款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吧?上百亿的规模,看来前辈已经做好那一天的准备了。”
“不过没关系,按这个时间,警察和税务部门的人应该马上要到了。”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警笛声。
“前辈,看来他们已经到了。”
在清水彻眼中,山中弘义面色通红,怒目圆睁,倏忽间又像是认命了一般,颓然之色在脸上蔓延,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清水彻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应该结束了吧?
然而下一秒,山中弘义握掌为拳,猛然出手!
清水彻本以为他冲着自己,下意识地防在身前,却看到山中的拳头突然一折,直奔身后野间省伸的下颚。
啪!
一张手将他的拳拦在半空。
“弘义,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还不了解你吗?”
将他摔在沙发上,野间省伸对着从门外走入的安保人员挥了挥手,“把山中董事按住,等警察来。”
“是。”
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按在沙发上,山中弘义纵使身形健硕,却也始终无法挣脱。
这下总该完了吧?
就在清水彻又一次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又听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前辈为何发笑?”
山中弘义抬起头来,狞笑着道:“清水小子,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本来我已经联络好了半数董事,也和其他出版社的人打了招呼,没想到…但是你以为攀上野间省伸这类货色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我在讲谈社待了这么多年,为他干了那么多事,文艺局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清扫家族派是我做的,最后把他从一众兄弟中推上社长位置的也是我,可然后呢,只能等退休后拿一点退休金吗?”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前任社长的儿子,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把功劳双手送上?凭什么他就可以对我们呼来喝去,我们还要想办法讨好他?清水小子,你告诉我,凭什么?”
清水彻看了眼回到社长办公桌后的野间省伸,又转身过去,眯眼看向他。
“前辈,或许你说的对,才干应该比血统更重要。不过前辈你真的相信这个吗?”
“如果我记得不错,前辈你有一句名言,‘下属的功劳是上司的功绩,上司的过错是下属的责任’。”
“当初你把责任推给岸田和入江的时候,放任渡边孝肆意妄为、逼得无数编辑离职的时候,以及打压早见书房的时候,没看到有多少愧疚感。可为什么又对把自己的功绩交给野间社长心怀不满?”
“说到底…”
清水彻蹲下身,视线与山中弘义平齐。
“对前辈来说,什么下属、女婿、朋友,什么才干、血统、正义,这些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只有自己的野心吧?”
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山中弘义终于颓然。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请向你的朋友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