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酒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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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与陆地不同,后者有尸可寻,前者无迹可寻,聪儿你要先学会自保。

  行船出海,行船之人说的话,聪儿你要在心里分辨一二,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颜七娘。

  “聪儿,快上来。”

  “翼之哥哥,你游好久了。”

  “大聪,知道你厉害,都泡秃噜皮了,快上来。”

  “啧啧啧……”

  巴奇手提一壶酒走到甲板,面对站在甲板上吆喝的仨人,表示极度不屑。

  “一个海匪子取仨名,真能耐!”

  身靠船栏,巴奇幽幽的喝了口酒,满脸嫌弃。

  “我爷爷说,过了十六可取字,巴叔叔,你要是水性比翼之哥哥好,我也让爷爷给你取字,问题是你那么弱,切!”

  邓瑶叉着小腰,一脸鄙视的回怼。

  “咳咳……”巴奇被怼得酒呛嗓子,指着邓瑶气笑道:“我说一句你顶我十句,小丫头愈发胆肥了!”

  “还别说,大聪的水性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这小子天生就是为水而生。”

  翁海的脸上笑得像尊弥勒佛,这小子能在水下憋气这么久,凭这点,少见。

  这几年,翁海的船队,逐渐整合到最初的规模,船工也比原先多了十来个人。

  同样也是这几年,翁海渐显老态,元气大伤一场后,海爷心里归隐的苗头愈来愈强。

  “巴奇,我再干这一两年就退,这艘船还有咱这船队由你接管,以后这些兄弟要靠你带了。”

  翁海接过巴奇递来的酒喝了一口,抬头望着桅杆顶上迎风飘的三角旗,略显疲惫的念叨。

  这番话,巴奇已经听翁海念过多遍,每次他都笑而不语,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叨叨几句,他听着就是。

  “好,我接,船和兄弟交给我。”和以往不同,这回巴奇接话,脸上的神色和语气也出奇的认真:“到时,您就安心回城里安享晚年。”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翁海欣慰的看着巴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你也想一想自己终身大事,性子别太轴。”

  “除了七娘,谁都不行。”

  “……”翁海一怔,继而摇头无奈的苦笑道:“唉,这么多年了,你还……”

  “目前的关系亦兄亦友挺好,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总之……我可以等。”

  谈到这个话题,巴奇显得有些激动,态度也很坚定。

  “行吧,你的事你看着办,不过,七娘待王聪如子,你真心为七娘,就别老是跟一孩子较劲。”

  一听这话,巴奇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到海上,嘀咕道:“这小子就是仗着有人撑腰,正事不干,每天下海扑腾,嘚瑟样。”

  巴奇的话音刚落,海面上就腾起一波浪花,王聪顶着一脸的灿烂笑,露出水面,五年时间,瘦骨如柴的小身板,出落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壮小伙,当真男大十六变。

  自从知道自己的潜水技能居然是独一份后,王聪就打消了说服他们的念头,既然没人相信他能水下呼吸,深浅自如,那就低调点,不显摆了。

  这之后,王聪开始练习潜水,从五米深,再往下十米,再往下……越到海洋深处,王聪就越亢奋,整个人通身舒畅。

  “翼之哥哥!”

  伴着银铃般的脆响,邓瑶冲上前迎跃跳上船的王聪。

  修长的双腿,精瘦有型的腹部,结实有力的胸壁,健硕的臂膀,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再往上,棱角分明的脸,剑眉下,深邃摄人的双眸,此刻,“亭亭玉立”的王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擦干净,穿好衣服!”

  正迈着步子耍帅的王聪,被七娘扔过来的布巾盖脸,顿时,身上的那股吸引力被抹得一干二净……

  “嘿嘿嘿,七娘。”

  王聪嬉皮笑脸的叫一声,掩饰脸上一丝丝囧色。

  “翼之哥哥。”

  冲上前的邓瑶抱住王聪的腰,仰头又叫了一声,笑容可甜了。

  “啧啧,这幸亏是在自家船上,要是上岸后还这么不顾男女之别,唾沫星能淹死你俩,丫头指定嫁不出去,肯定扭送庵里当姑子。”

  背靠船栏的葛力,看着俩小的腻味劲,摇头晃脑的啧啧不已。

  “葛叔说错了,翼之哥哥以后就是我的夫君,嫁不出去,当姑子之类的不存在。”

  邓瑶伸出食指扭了两下,一脸志在必得的气势。

  “哈哈哈,大聪,这丫头将是你以后纳妾娶小最硬的绊脚石,你可要想好喽!”

  这几年,船上多了俩小,海上的日子似乎不再枯燥无趣,闲暇时,葛力就常常拿这俩小开玩笑逗趣。

  “翼之哥哥,纳妾不?”

  眨巴着一双亮眸,邓瑶明面上是娇问,周身却飘着一股淡淡的威胁气息。

  王聪双眼满是溺宠,无声的笑了笑,伸手点了下邓瑶的鼻尖,扭头换了副懵懂的表情问葛力:“葛叔,纳妾是什么意思?”

  “呵。”

  没眼看了,站一旁的巴奇假笑一声扭头走。

  “你你,你个完蛋玩意儿,这才几年鈎就咬这么深了!你好歹缓缓,岸上多得是环肥燕瘦!”

  葛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抖着手一顿数落。

  “行了行了,几句逗乐话说说就得了,你一叔字辈跟孩子嚷嚷啥。”翁海出来打圆场,挥挥手让葛力干活去,扭头又对王聪道:“大聪,你上杆顶检查一下,顺便看看帆布绳有没有松。”

  “诶。”王聪点头应声,然后手指向船舷对邓瑶道:“去,把网兜提上来,我给你捡几只虾蟹,拿去让七娘煮着吃。”

  “哇哇,又有大虾蟹吃喽!”

  “跟猴似的真能蹿,上天下海,这精力……自问真是老咯了。”

  一直没出现的邓九,渡步至翁海身侧,摸着胡子,望着王聪自叹不已。

  “听说你在舱里坐禅?境界又提高了?”

  翁海问句的语气中捎带点调侃之意。

  “少阴阳怪气的,老夫每日坐禅一个时辰,雷打不动。”

  “哦——”

  翁海敷衍的笑了笑点头,这老小子就是一半桶水,什么占星术,什么测日观月,这几年蒙对气候潮汐,五个手指数还剩一指。

  问题是这老小子不能接受批评,一说他他就跟你急,说不准是因为地理不同,他把一把地脉还行,海上归龙王管,他不能逾越……纯属扯蛋。

  “走,咱到后面聊几句,这里就留给他们闹腾。”

  扯蛋归扯蛋,因为年纪相近的关系,翁海和邓九倒是聊得来。

  ………

  船尾的木板条上,倆老头一人提一壶酒开启话匣子。

  “瑶儿这丫头以后上岸进城,这性子估计跟城里闺秀格格不入,你不打算纠正纠正?”

  翁海瞅着拿着网兜蹦跶的邓瑶,建议道。

  “邓瑶,是我在潮州城内捡的,那年她五岁,至今,见到她的那一幕,我记忆犹新。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瘦弱娇小得路都走不稳,却咬着牙与比她大的男孩撕扯,就为了一口吃的。我给她取名邓瑶,这之后就跟着我走街串巷,尝尽冷暖……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又如何,她如今这样挺好,活得自在,无愧于人,心安足矣。”

  一番话说完,邓九仿佛又苍老了些许。

  翁海没想到,他的一句话勾起邓九和邓瑶的往事,最重要的是,邓瑶居然不是邓九的亲孙女,再想想,邓九待邓瑶视如己出,是与不是其实也不重要,不容易啊……翁海顿时高看了邓九几分。

  “孤女难以立世求生,幸而有你收留,否则……”

  翁海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能深深的叹一声。

  “是啊,我与她有缘。”

  望着船舷处正在挑虾蟹的邓瑶,邓九深邃的双眸闪过一抹讳莫如深之色。

  “我和巴奇说了,让他接管船队。”

  气氛有些沉重,翁海换了个话题。

  邓九呡了口酒,淡笑问:“想好了?”

  “嗯。”翁海举起酒壶浅斟一口,淡淡的道:“想好了,巴奇带着这帮兄弟,要比我出色。”

  “当初你收留我们,还留下王聪这小子,我就知道你在这海上无法走得太远。义气,心善这两者在这海域无法并存,只能择一,前者可以招揽慕名而来的兄弟,自己不足,只需再得一谋士,假以时日,你的海商船队就能与那些强大的海上商行并驾齐驱。而后者……“善”分很多种,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适合当海商,弱点太显,容易被人掣肘。”

  可能是喝酒的关系,邓九今日说的话深了些。

  “邓兄,敬你!”

  翁海举起酒壶,心服的道了声。

  五年前那一役,毁尸灭迹后,翁海将船停在星塘渡口重新改装,之后休息了半年,一是为了避开余家,二是因为人和船都需修整,再加上,人手也不足。

  等到半年后,邓九带着邓瑶在外溜达了一圈,又回船上,他赖上翁海,用的伎俩就是推出邓瑶,施展可爱甜美战术,几天之后,一干人等,包括邓家祖孙倆,欢天喜地的出海了。

  两两碰了碰酒壶,翁海苦笑的说道:“我原就是一介渔民,跟着我的那几个兄弟就在同一个渔村,最早也就是在近海捕捕鱼。”说到这里,翁海顿了一下,神色转而凝重后又道:“朝廷在沿海几个城设立了市舶司,愈来愈多的渔民开始在海上行商互市,因为其利润太诱人,很多人开始铤而走险。那时正赶上捕鱼季萎靡,为了养家,就和几兄弟商量,也加入队伍中。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在海上运运货的渔民,然而,在官府眼里,我们是匪。现如今,像我们这样的小船队,在这海域一抓一大把,都是匪?都是盗?无非是想有口温饱而已。”

  一壶酒下肚,原本酒量不错的翁海居然有了醉意。

  “禁之愈严,物价愈厚,趋之者愈众,无奈者多如寡。”

  邓九深深的呼了口气,喃喃自语。

  “颜鹏,老七的男人,我的兄弟……那夜的惊涛巨浪卷走了颜家父子,我有愧……五年前的被劫,我有罪……我这个当家没当好……”

  翁海掩面呜咽,坐在一旁的邓九不打算开口安慰,懊丧内疚的情绪憋久了,需要发泄出来,现在的翁海借着醉意找到了宣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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