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庄永贺安慰过多次,说既是范先生肯来,也愿意教导庄明理,必定是喜欢他的缘故,他们便不必操那么多心了。
可话是这么说,何氏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一想到自己这种泥腿子老百姓的,跟这种高不可及的权贵一并读书,一并说笑玩闹的,何氏这心就突突地直跳。
庄清宁先前不知晓,也忙着各种铺子和作坊的事儿,自是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看何氏紧张兮兮的模样,便瞧得出来,她对此事是有多么的担忧。
若是搁在现代,庄清宁必定要哑然失笑,觉得何氏实在是想多了,但这个时代等级制度森严,地位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何氏有这样的担忧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婶子也别想太多了,范先生和那楚公子看着都是良善之人,这读书人的事儿,大约也是不讲究那么多的,既是玩得来,能说到一块去,便愿意在一处读书罢了。”
庄清宁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大约也是没想那么多,范先生又是个只看学问的,更是不想太多了,只认好与不好,若是他觉得好的,这不菜卷子都要上赶着来求,若是觉得不好的,鲍参翅肚只怕也嫌弃。”
“明理在家里头一切都好,方才范先生到是还说起明理读书好,认字快,旁的咱不说让明理攀附权贵什么的,就以范先生的学问来说,能多读书,多明事理,也算是极好的事情的。”
见庄清宁话说的十分轻松,一向认为庄清宁所说所做皆是极对的何氏,这心里头才稍稍有些安定。
“也是,跟你说的一样,小孩子家的,怕是没想那么多。”
就跟这村子里头年岁尚小的孩童一般,平日里谁分什么哪家穷哪家富的,都是在一块玩的,也只有大人才会惦记着谁对谁有利,谁跟谁走的亲近一些什么的。
何氏这么一想,这心头又轻了几分。
“也罢也罢,都随他们去吧,大人再操心也不是小孩子的,想不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的。”
何氏看着庄清宁,又伸头往外瞧了瞧,看着这会儿天色暗了下来,外头也没什么人在街上,便往庄清宁身边凑了一凑,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几日忙,也没顾得上跟你说,庄如满家里头的事儿,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婶子是说我大伯和大伯娘被罚了劳役的事儿?”庄清宁道,“若是这事儿的话,我在县城那倒是听说了一些,说是人已经被送走了。”
“是啊,听说送南方修河堤去了,再回来就不知道啥时候了。”
何氏道,“这庄如满和宋氏做下这种事,那遭了报应是迟早的,大家伙还都说他们活该呢,这俩人不是啥好东西,被罚也就罚了,就连知道庄元仁被官学撵出来大家也都不觉得可惜,到是这庄元忠和庄清荷两个人,现如今也不在咱们村子里头了。”
“不在村子里了?”庄清宁到是没听过这事儿,有些讶异。
“嗯,不在了,应该是不在了。”何氏微微叹息,“我听说那天被带到县衙之后,庄清荷听了这事儿,整个人都吓傻了,人也看着是痴痴呆呆的,有人说瞧见她在县城里头住了几日,成天的也不说话,就低着头走路,从县城东边走到西边,待第二日了,再换个地儿,从南边走到北面。”
“这般走了几日,后来就再也没看着了。还有那庄元忠,也没了踪迹的,再没人瞧见了的,他家里头我这几日也瞧过,门是半开的,一直都那样,屋子里到黑天也没亮过灯,看样子是没再回来。”
“也不知道这姐弟俩现如今到哪里去了。”
庄清宁微微垂了垂眼皮。
遇到这种要被爹娘卖掉的事儿,庄清荷自然是深受打击。
而庄如满和宋氏虽说服了劳役,却也不过是一年的光景,迟早也是要回来的,庄元忠晓得这事儿,自然不会傻到在家等着他们俩回来的时候,对他非打即骂。
庄元忠事发之前将家中的银两全都偷走,以他的性子和手段来说,虽说是个孩童,倒也能和庄清荷一并寻到另外一处地方,过上个安生日子。
不能说衣食无忧,但日子肯定是能过得去的。
因为继承原主的记忆,加上穿越之后自身的亲身遭遇,庄清宁对这庄如满一家上下全都讨厌,即便现如今庄清荷看着可怜,庄元忠也算有良知,但庄清宁依旧对他们提不起任何怜悯之心,也关心不起来,更谈不上惋惜或者担忧。
见庄清宁不说话,何氏晓得她必定是惦记着从前的事儿,便也就不再说了,只说起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驱蚊草药包供应量见少,不必一直收那驱蚊的草药,她和庄永贺这段时日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了收鸭蛋和收豆子上头。
先前村中的豆子和鸭蛋收完,她跟庄永贺是要挨家挨户跑到别的村子里头去收的。
可现如今这边作坊名气渐渐大了一些,给的价格也公道合理,且是长期稳定在收,只要东西可以,多少量都要,现如今都不必庄永贺与何氏再挨家挨户的上门,只在家等着,便陆陆续续的有人拉着东西往这边来卖。
都是在地里刨食的,这几年风调雨顺,又国泰民安的,粮食都卖不上价,鸡蛋鸭蛋又是见天都有的,想把这些东西都换成现钱,而且价格公道,还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儿。
所以来卖东西的人,三五成群的,见你不挑剔,还主动去了零头,多给你几枚什么的。
总之,庄清宁从何氏的话里头了解到,收购原材料的工作,进展的还是颇为顺利。
又聊了些旁的话,庄清宁便站起来回家。
何氏给她塞了两个菜馍,让她带回去跟庄清穗一并吃。
庄清宁也不推辞,只拿了菜馍回去,和庄清穗一并烧了碗稀饭,简单吃了一些,便各自歇息。
翌日,庄清宁没去镇上,只去看了看作坊,见一切都好,便回到家里头,预备着晌午范文轩和楚瑾舟来家中时要吃的酸辣粉和锅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