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妤,你怎么混进皇宫来了,还做了舞姬?”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凌若轩悄悄的从筵席上溜了出来,尾随着凌若妤身后。四下无人之时,便捂住了她的抠鼻拉到假山后面说话。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凌若妤那蹦跶的厉害的心,总算是稍稍平缓了一些。“我做什么,与你又有何关系,凌大公子!”
凌若轩见她还在为被赶出家门而生气,面上带了几分歉意,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我,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兄长。父王和母妃心中虽然气愤,但还是念着你的。近来你过的如何,又在做何种营生?要不我回去跟父王求求情,让你回去吧…”
“谁要你假好心!”凌若妤冷着一张脸,再也不似从前那样敬着这位兄长了。当初被赶出家门的耻辱,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辈子,就算是郡王府八抬大轿迎她回府,她也不会轻易的应了。
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却抵不过一个小小的头衔。想想,还真是够讽刺的。
“若妤…”凌若轩这些时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倒也没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这位妹妹的身上。
怪只怪皇上有心扶植自己的势力,凌郡王府本就不似以前风光,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必然的,凌若妤不过是正好撞到枪口上,给了皇上一个处置的借口罢了。
“凌大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惹人生疑…”凌若妤哪里有这个时间跟他叙旧,愤愤的将他一把推开。如今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引起皇帝的注意,继而成为宠冠后宫的皇妃的事呢。
“若妤…你…你若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凌若轩知道妹妹所受的伤害很大,没那么快原谅他们,只得退一步说话了。
凌若妤见他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吃惊不小。
心思飞快的转着,凌若妤也不是个傻子,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不懂得珍惜。于是故意挤出两滴泪来,道:“大哥真的还当我是妹妹?”
这一声久违的大哥,另凌若轩精神一振,道:“自然…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的妹妹…”
“那…那你真的愿意帮我?”凌若妤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脸上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动人。
“嗯…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家里乱成一团,凌若轩早已丧失了斗志。可是看到凌若妤,他心底那仅剩的一点儿信心瞬间就点燃了,放佛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凌若妤一边假装拭泪,一边低着头冷笑。“那…那如果妹妹我想要做宫妃呢?你也肯帮我?”
听了凌若妤的话,凌若轩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你…你想…”
“凌家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若是我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也能帮衬着一些郡王府不是么?到时候,哥哥加官进爵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说起来,也是互助互利的好事…”凌若妤铁了心要往皇宫里钻,自然不肯轻易的打消这个念头。
“容我想想…”
“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若是成了事,将来绝对少不了大哥的好处…”
凌若轩见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我帮你。”
酒过三巡,也差不多是时候散了。
德顺帝因为心里有事儿,不由得多喝了两杯,故而有了一丝醉意。窦行云亲自上前搀扶着,才没在众臣工面前失仪。
“皇上,今儿个召哪位娘娘在跟前伺候?”窦行云扶着德顺帝往寝宫方向走,嘴里也没闲着。
喝醉酒,这还是头一回呢。身边若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怕是不好受。
德顺帝哪里有心思临幸后妃,摆了摆手,道:“不用。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这话还未说完了,就见一个低着头的女子,冒冒失失的走过来,差点儿冲撞了圣驾。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之后,那女子忙跪伏在地,请罪道:“民女该死,冲撞了圣驾,皇上赎罪…”
那娇滴滴的嗓音,还有那掩藏在轻薄纱衣下的妖娆身段,似乎能勾起心底的热火。就连身后服侍的太监,看的眼睛都发直了。
可是偏偏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眼神却不带一丝的情火,反而冷静的可怕。“既然知罪了,那就拉下去砍了。”
凌若妤原本信心满满的等着皇上询问芳名呢,却被这一句话吓得身子一抖,不敢置信的猛然抬起头来。“皇上赎罪。民女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大胆,居然敢顶嘴。”窦行云身为内庭总管,自然不允许这等没规矩之人在皇上面前撒野。
一个眼神示意,就有跑腿儿的上前将凌若妤给压制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啊…皇上,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凌若妤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记得什么邀宠之术,想着先保住小命儿要紧。
“大言不惭!”德顺帝懒得跟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纠缠下去,冷冷的吐出这样四个字,便扶着窦行云的手继续往前走。
“还愣着做什么?拖下去乱棍打死。”窦行云立刻会意,吩咐了下去。
一听要打死,凌若妤彻底的慌乱了。几番挣扎都没能从地上起来,只得趁着他们堵住她的嘴之前,大声的嚷嚷起来。“皇上…难道您不想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吗?”
朱雀神兵这四个字,果然像是一个魔咒,另德顺帝停住了脚步。
脸上闪过一抹杀意,但很快的德顺帝便恢复了冷静,缓缓的回过头来,吩咐道:“将她带去朕的寝宫。”
窦行云惊讶的合不拢嘴,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皇上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服。几个太监立刻将凌若妤从地上揪起来,将她送到了帝王寝宫旁边的净房。
“仔细梳洗干净咯,皇上可不喜欢那股子的脂粉味儿。”
这一处,是每个嫔妃侍寝之前都会来的地方。因为皇上有洁癖,不喜欢妃子们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连带着香味儿的头油都不准用,所以专门设置了这么一个地方,供嫔妃们梳洗。
凌若妤被带到德顺帝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时辰之后了。
威严的年轻帝王神色凛然,似乎早已喝过了醒酒汤,精神头儿还不错。只是手里不停的摸索着暖玉,却泄露了他烦躁的情绪。
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窦行云一人在身旁服侍。
“说,你是怎么知道朱雀神兵的。”德顺帝用的是陈述句,但是传到耳朵里,却变成了不可拒绝的质问语气。
凌若妤壮了壮胆,微微抬眸,道:“其实…其实民女对朱雀神兵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是开国之初,掌握在圣后手里的一支勇猛无敌的军队。民女也不过是个传话人而已,那个真正知道内情的,会向皇上讲述一切的。”
朱雀神兵对凌若妤来说,的确是陌生的。
但是在进宫之前,她还是竭尽全力的打听了一番。但得到的答案,跟世人知道的都差不多,肤浅的很。可是为了提高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凌若妤却故意透露了一点儿皮毛,想要博取帝王的信任。
德顺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该死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还不懂装懂,抬出另外一个人来搪塞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感觉到帝王的呼吸变得凝重,窦行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位姑娘时,眼神也带了丝鄙夷。这些邀宠的手段,简直有够漏洞个百出的。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手里没有任何的筹码,居然也敢在圣上面前邀功!
努力镇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德顺帝假装平静的问道:“哦…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为了成全别人,敢冒死在朕面前进言。”
“民女作为大周子民,自然也想替皇上分忧。若是真能寻到朱雀神兵,何愁不能一统天下?”凌若妤见帝王面色稍稍好了一些,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一统天下,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德顺帝手里的动作一顿,暖玉被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掌心。
窦行云满是同情的瞥了那女子一眼,暗道:能够面见圣上,并说上几句话,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即便是死,也值了。
“那她有没有说,朕如何能找到?”德顺帝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凌若妤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心中有些慌乱起来。“她…她只说会在乌衣巷等皇上莅临…到时候,会将一切告知皇上…而且…而且她还说…”
“还说什么?”德顺帝最后的一丝耐性都快要消磨光了。
“还说…还说让皇上一个人去…”凌若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心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浓烈。刚才还以为皇上好糊弄,自己不久之后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听到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嗓音,她就有些发憷。
“放肆!”窦行云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大喝一声。
德顺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的确是好大的狗胆!居然用这样的招数,想要哄骗朕出宫?朕看她分明就是乱党一伙儿的!”
“来人,将这个乱党同伙关进暴室。若是不交代出同党来,就给朕千刀万剐,丢到山坳里去喂狼!”
一听要千刀万剐,凌若妤身子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皇上…民女不是什么乱党…民女是凌郡王府的大小姐凌若妤…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凌郡王府的大小姐?莫非,这一切,都是凌郡王指使的?来人,传旨下去,将凌郡王府给围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德顺帝这两日心里憋着火,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儿呢。恰逢前两日,有御使弹劾凌郡王,说他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他还未来得及着手调查,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如此,正好省了一些事儿了。
凌若妤没想到帝王竟然无情到这个地步,顿时傻眼了。她原本以为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能够对自己将来有所助益。可是没想到,皇上的想法根本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如此将凌郡王府给拉扯进来,反而是连累他们。
“不…皇上…民女都是瞎说的…没有什么朱雀神兵…一切都是民女仰慕皇上天威,想要陪伴在陛下左右才故意编造的谎言…皇上,您要相信民女…民女真的是一片痴心…”到了这个时候,凌若妤只想保住小命儿。
仰慕帝王,进而不择手段的想要进宫,这罪名的确是可以轻许多。可是德顺帝是什么人,岂会被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给糊弄过去?
“就凭你,也想入宫为妃?真是异想天开…”德顺帝看见她那副贪婪的模样就感到恶心,更别提让她靠近了。
帝王想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以她这样的姿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这个凌大小姐,当初还出言羞辱过端敏郡主,这事儿他可还没忘干净呢。
“拖出去!”眼不见为净。德顺帝懒得再多说,一抬手就立刻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将凌若妤给拖了出去。
“皇上…”凌若妤还想做最后的殊死挣扎,可惜窦行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找了一方帕子将她的嘴给堵了,任凭那些高大的侍卫将她给拎了出去。
不得不说,凌若妤运气不怎么好。即便是有那么多人帮她,她也无法成气候。
殿内很快便又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烛台燃烧火花发出的嗞嗞声。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窦行云弓着身子走上前去,小声地劝道。
德顺帝坐在龙榻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宫女替他宽衣。“窦行云,清风可回来了?”
窦行云微微一愣,道:“今儿个倒是没见到他。”
皇上派清风出去执行任务了么?窦行云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便很快的低下头去,假装不知。
帝王的心思,还是少揣摩的好。
“他若是回来了,便让他来见朕。”德顺帝睡下之前,放下了这么一句话。
窦行云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
翌日,凌郡王一家子被下大狱的消息,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姓凌的一家贪污腐败,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看来,凌若妤是失败了。”岳如烟轻轻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
瘦高个儿男子眉头一抖,心中对这位救命恩人越发敬重起来。“凌家这次算是完了,那堂主的计划岂不是也跟着泡汤了?”
“那也未必,端看皇上对这朱雀神兵的重视程度了。”岳如烟倒是越来越沉稳,言语之间也充满了智慧和玄机。
男子不敢再贸然开口,只得低下头去。
“这些,是给你的佣金。以后,你便不用再来,咱们之间就此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了。”岳如烟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吩咐他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便罢手了。
男子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几锭银子,仍旧有些忐忑。“堂主,这是要离开?”
“皇帝最是多疑。虽说不大相信凌若妤的话,可还是会派人到这乌衣巷来的。”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但下文聪明人一听就能明白。
这就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朱雀神兵的所在,她目前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要证明它的存在,尚需一段时日。
“那。堂主保重。”男子朝着她拱了拱手,将桌子上的银锭收入自己的囊中,重新戴上一顶斗笠,便匆匆离开了。
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站起身来,朝着巷子更深处走去。
“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我办事,你放心。”
“就怕你嘴巴上说的厉害…”
一间隐蔽的密室里,两个同样面色森冷的女人面对面坐着。但这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人美若天仙,如出尘的仙子。另一人,则被毁了容,脸上尽是丑陋的疤痕,看起来极为可怖。
“接下来该怎么做?”美貌女子暗暗的将心里的厌恶感压制下去,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丑陋女子不光脸上布满了刀疤,就连双腿也带了些残疾,行动不便,只能瘫坐在榻上。神色怪异,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儿的。“若我猜的不错,想必乌衣巷早已在暗探的包围之下了。等过些时日,你便可以现身,与咱们的皇帝陛下好好儿的谈一谈了。”
“为何要等一段时日,你就不怕错过了最佳时机?”美貌女子似乎不太同意对方的观念。正所谓趁热打铁,这样拖着反而会误了大事。
“帝王的心思难以揣摩,但有一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越是容易得手的东西,越不值什么大价钱。吊一吊胃口,才更显得真实。”丑陋女子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的时日无多,可不亲眼看到她的仇人全部死光她是不会甘心的。
要不是裴婉那个贱女人嫉妒她的才能,害怕她夺走了庸王的信任,故意出卖她的消息,她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想她堂堂一个穿越女,本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屡次被人践踏,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不光是裴婉那个贱人,裴瑾也一样的让她憎恨。不为别的,就因为同是一族的姐妹,裴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获得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再怎么智慧超群,再怎么的精明能干,却因为一个庶出的身份,永远低人一头,永远被人瞧不起。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就更冷了。
而她找来岳如烟合作,正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仇敌——裴瑾。
“照你这么说,我还的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再多带些日子了?”闻着屋子里腐烂颓废的气息,岳如烟就眉头紧皱。
不管她过得有多狼狈,但在吃住上却没亏待过自己。就算是再落魄,身上没有一个铜板儿,她也会想尽办法弄些银子,让自己衣食无忧。哪像裴姈这个可怜虫,四处被人追杀,最后只能躲在脏乱的棚户里度日。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是连这点儿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大业!”裴姈有裴姈的骄傲。
即便是她都落魄的快要死了,但骨气还是在的。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不相信她的命运就是这样。她也不允许自己的自尊被人践踏,于是昂起高高的头颅。
岳如烟嫌恶的垂下眼眸,说的好听,不过是穷的叮当响而已,她可不想留下来跟着一起受罪。“眼看着就晌午了,我出去买些个干粮回来。”
她记得有个员外对她十分有好感,只要稍稍出卖点儿色相,银子就可以到手了。能够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为何非要吃这个苦,受这份罪呢?
岳如烟轻轻地勾起嘴角,四处打量了一番,便离开了。
裴姈瞧着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冷笑。“不要脸的下烂货,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不自量力!”
裴姈眼底闪过一丝阴险,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
镇北侯府
季霜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侯府的。
前一刻,她还幻想着与情郎你侬我侬,柔情蜜意,打算先成其好事,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好顺顺当当的嫁出去。可是下一刻,却又如遭雷击,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彻底打消了嫁去刘家的戏码。
想起那惊魂的一刻,她的心至今无法平静。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采莲正在打着络子,见季霜和两个小丫头脸色苍白,忙迎了上去。
想起这事儿皆因为采莲的挑拨,季霜就忍不住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贱婢…若不是你出的那馊主意,我何以这般狼狈!”
采莲捂着脸,心中的委屈无处述说。
季霜拿采莲出了气,便哭着往小杨氏的寝房而去。在见到慈爱的母亲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痛苦失声。
“霜儿…你这是怎么了?”小杨氏不明所以,被她这一幕给弄得云里雾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娘…孩儿知道错了…”季霜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味的给小杨氏道歉。
小杨氏大略的想了想,便猜测出了一些大概。“霜儿,你老实跟娘说。今儿个,你是不是出去见那位杨公子了?”
“呸…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个奴才!连去公主府,都要对着门房点头哈腰,算哪门子的主子。我算是看清了…娘…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被坏人所骗,还惹得您不高兴…呜呜…”季霜扑在小杨氏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的说道。
小杨氏本就不赞同这门亲事,便安抚女儿道:“早些看清了他的本质也好,免得日后后悔。”
季霜哽咽了好久,然后便慢慢地讲述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个姓刘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府的亲戚。原先他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衫,不过是偷梁换柱而已。
当时,她出了府之后,便一路向路人打听,这才寻到刘家所在。本以为公主的亲戚,起码也是青砖碧瓦的大宅院,没有六七进的院子,至少也得有三五进吧。可是后来偷偷地打量之下,她才发现,他嘴里的高门竟然是那样儿的。
所谓的高门,的确是够高的。因为刘家的家底不够丰厚,从公主府脱了奴籍出来,也买不起昂贵地段的方子。最后还是公主看在其母的份儿上,才赏了一个庄子给这一家子住。那宅子有些偏僻,建在一个山坡上,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严。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而且还是土坯房子。
别看刘家在外面趾高气昂的,但内宅可真够乱的。
那刘老爷自以为脱了奴籍,就成了人上人了,也学起那些大户人家纳起了小妾。如今光是通房丫头,都好几个。刘夫人又是个醋桶,自己人老珠黄了,哪里容得下那些妖娆的小美人。总之,府里是闹得不可开交。
加上刘老爷原本兄弟姐妹就多,刘家这一支活的人模狗样的,那些穷亲戚也就不时的上门打秋风。刘老爷是个爱面子的,就算是家里早就没了米下锅,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仗着是从公主府里头出来的,便四处借债。
看在公主的面儿上,放印子钱的还真不能断然拒绝了。只要不是太大的金额,他们也就借出去了。
谁曾想,那刘老爷便以为真的高人一等,愈发的花钱如流水。如今在外头欠下的债,就多达上千两。
季霜找上门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那些逼债的人上门。如此一来,刘公子跟她吹嘘的那些,全然成了黄粱一梦。
被欺骗的感觉汹涌而至,随后赶到的刘公子再如何解释,季霜都听不进去,慌不择路的逃了回来。
那刘公子自然是不甘心,一番甜言蜜语,就想挽回季霜的心。“霜妹,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你别看我们家如今是这副模样,可我好歹也是个官儿,以后肯定有往上爬的机会,到时候还愁没有大宅子住?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不过是看着我们家好过了眼红,故意泼脏水呢。”
有那么一瞬间,季霜还真的快要被他给蒙住了。
见她稍稍有些回转的余地,刘公子又继续说道:“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指示,分明就是想要破坏咱们的好事。即便是信不过我,难道连公主殿下也信不过?若是寻常人,能够随意出入公主府的后院吗?”
季霜想了想,也是。
于是,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那刘公子心底有些暗暗得意,这么三言两语就将人给哄住了。想着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季霜想要反悔,也无济于事了。
正待哄骗她献身的时候,突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找了过来,很不客气的朝着刘公子喊道:“刘三儿,快随我去公主府一趟,公主有事儿要吩咐你呢。”
刘三面色一僵,险些在季霜面前失了颜面,于是先打发了那管事的先行离开,又对季霜哄了一番,这才忙不迭的去了公主府。
“看来,刘公子果真是得公主重用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季霜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捧着心口,无不羡慕的说道。
另一个丫鬟则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放佛故意说给谁听似的。“若真是个得力的,那管事又岂会对他这般无状?好歹也是个官儿吧,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一个小小的管事说话?”
季霜原本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听两个丫头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又动摇起来。
原本刘三给她描绘的那副辉煌的画卷就大打了折扣,又见到公主府的管事对他这么不客气,心中的疑虑便越积越深。
最后,在丫鬟的挑拨下,便打算亲自去公主府走一趟。当然,在她看来,她是侯府的表小姐,公主府应该给些颜面的。
只是,到了公主府门口,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她想的太过美好了。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那看门的愣是不理会,别说是进去了,就连大门都没摸到。
“去去去,当这儿是菜市场呢。”
“没有拜帖,就算是侯夫人来了,也未必能进去,更何况是你?”
季霜当时气得那叫一个狠。“你们少狗眼看人低!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侯府的表小姐,是正经的主子。你们不过是公主府的奴才而已,这样对待贵客,难道就不怕给公主知道后,问你们一个怠慢客人之罪吗?”
“侯府的表小姐?这样的身份,还敢自称主子?真是可笑…你们说是不是?”
“表小姐算是哪根葱?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想要觐见公主殿下,也得先递牌子,等候公主回话。你算哪门子的主子?如此的大言不惭,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季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可见受到的屈辱不小。她没想到,自己堂堂侯府的表小姐,在这些奴才的眼里,居然一文不值!
那么原先那些府里的丫鬟对她毕恭毕敬,是因为裴瑾一同前往的缘故?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咬紧牙关,默默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但季霜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便抬出未来刘少夫人的身份来,打算狠狠地压一压这些奴才的嚣张气焰。“好…即便我不是侯府的表小姐,可刚刚进去的那位刘公子,可是公主府的远亲,日后我便也是刘家的少夫人。如此,便可以进府去了吧?”
“公主的远亲?你脑子有毛病吧!”
“一个奴才而已,也敢自称公主的亲戚?”
“看来,这小子的胆儿是愈发的肥了!”
“每次见到咱们,都得点头哈腰的主儿,居然大言不惭的以公主府远亲自居?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一个接着一个的惊雷,让季霜有些措手不及。从她那震惊的表情来看,的确是不知情的。那些看门的也没为难她,反而好言好语的劝了起来。
“姑娘莫非是认错人了?你确定那位刘姓公子,真的是刘三儿?”
“天可怜见的,那小子就一张嘴甜,其实没一句实话…”
季霜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捂着脸呜咽着跑了。
从那一刻起,季霜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所谓的高门,竟然是这样的?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居然是个大骗子!
想到她若是一意孤行的嫁去刘家,不但会伤了母亲的心,还会给侯府丢脸吧?那样的人家,侯府怕是也不会承认这门亲戚的。
浑浑噩噩的回到侯府,在小杨氏怀里哭诉了一番。当天晚上季霜还做了一夜的噩梦,直把小杨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扶摇居
“少夫人,这回表小姐该醒悟了吧?”果儿在听了西苑传来的消息之后,不由得感慨道。
裴瑾一边抚摸着有些胀气的小肚子,一边说道:“所谓的豪门望族,可不是那么好高攀登额。相信这一次,霜表妹也算是吸取教训,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少夫人怀着身子,却还要替表小姐打点,实在是辛苦。要我说,管她的死活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该让她吃些苦头。”侍书仍旧对季霜看不顺眼,嘴上也就没多少客气了。
“好歹是侯府的表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姨太太那样辛辛苦苦的将她养大,若是放任她嫁去那样的人家,怕是这后半辈子都不会安生。”
稍作停顿之后,裴瑾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侯府岂会让一个无耻的小人利用?想要借着侯府的势力往上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若是这门亲事不成,公主殿下会不会对您有所怨言?”毕竟,公主府也是打的与侯府攀交情的主意。如今联姻的事儿黄了,怕是公主殿下脸上会很难看。
裴瑾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夫人也尽力了呀,连哄骗表小姐生米煮成熟饭的龌龊伎俩都使出来了。谁叫那个刘三儿自己没办事,无法自圆其说。公主即便是生气,恐怕也难以怪罪到本夫人的头上!为了一个奴才,与侯府交恶,你觉得公主是个笨的?”
“是属下多虑了…”侍书幡然悟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
沉默了一阵,裴瑾换了个坐姿,才开口问道:“侍画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住的地方可有着落?”
成婚之后,侍画虽然还会在身边服侍,但晚上却是不能住在扶摇居里头了。
“王麟是爷身边儿得力的,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他。早就在外头给置办了宅子,新房也布置的差不多了。”侍书的消息一向灵通,故而任何问题都难不住她。
裴瑾点了点头,心道总算是了解了一门心事。
“说起来,那位凌家倒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凌若妤她是脑子进水了吧,居然敢混进皇宫,跑到皇上面前邀宠。就她那副德行,连我都懒得多看一眼。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自信,居然敢向皇上自荐枕席!啧啧啧…真够不要脸的!”侍书想到近来发生的一些大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瑾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不解。
单凭凌若妤一个人,如何能顺利的混进宫里?还在宴席上顶替舞姬献舞?若是没人帮衬,打死她都不信。
那么,那个在背后指使她的,究竟又是什么人呢?
“据说,那位引荐凌大小姐进宫的夏大人和梁大人,也双双被罢了官?”裴瑾抽丝剥茧,打算从里头找出点儿线索来。
侍书点了点头,应道:“皇上震怒,那些有所牵连的人,自然也没个好下场。不过,那两位大人也并不没有多少无辜。听说,二人在朝政上根本没什么大的作为,只会贪图享乐,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米粮,还不如罢了。”
“那位梁大人可招供,凌若妤是如何混进他府里去的?”裴瑾一步一步的追问道。
“这个…好像是经人介绍…只不过,那个举荐之人一直未露面…”为了这事儿,侍书还苦恼了好一阵子。
虚张声势,的确是令人讨厌。
“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这样的手段,倒是叫人高看一眼。”以前那些后院里头的争斗,的确是不够看的。
如今遇到了称得上是对手的人,裴瑾便来了劲儿。
整日在屋子里闲着,她都要闷出病来了。可为了不让婆母担心,她也只得在扶摇居里闭门不出安心养胎。
不找点儿乐子,还真是枯燥无味呢。
“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好玩儿了…”
看着主子那绽放着光彩的双眸,侍书就暗暗地在心里替那些不长眼的人点了几百根蜡烛。愿你们好好安息!
皇宫
“那边儿还是没有动静吗?”德顺帝正襟危坐,对手下探子送上来的情报,感到极为的不满。
清风单膝跪地,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看来皇上对传说中的朱雀神兵是势在必得,否则岂会废寝忘食,连夜里都睡不踏实。
以前,那或许只是个传说,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反正任何人都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怕别人惦记。只是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说知道朱雀神兵的下落。如此一来,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叫人苦恼不已。
“皇上,要不召镇北侯进宫为您分忧?”清风在乌衣巷打探了好几日,都没有任何的线索。见皇帝如此着急,便想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
或许,他有本事将朱雀神兵找到。
提到卢少棠,德顺帝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若是以前,他绝对不说二话,早就将他宣进宫来帮忙出主意了。
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朱雀神兵关乎到江山社稷,他不敢大意。故而,没敢对任何一位朝臣提及。就算是最为信任的邵氏兄弟,以及卓家,甚至是卢少棠,他也不曾提起。
“事情尚未有定论,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德顺帝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几日没休息好,身子愈发的难受了。
“皇上千万保重龙体。”清风见主子露出这副痛苦的表情,不由暗暗的担心。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王那边按兵不动,就已经够让主子操心了。如今又来一个朱雀神兵,主子再这样忧思下去,身子可怎么受的了。
“继续给朕盯紧了,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立即秘密带进宫来。”德顺帝叹了口气,身子稍稍往后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窦行云见状,忙上前去替他揉按起额角来。
德顺帝抬了抬手,清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后宫之后,久久没见到皇帝陛下的身影,一个个也都变得不安起来。各种猜测接踵而至,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近来茶饭不香,将后宫都成了摆设,也不知道龙体是否有恙…”贤妃之所以被称之为贤妃,便是最为周到仔细的人。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并非是争宠,而是皇帝的安康。
卓昭仪心里头的那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很难消除。在她看来,皇帝不踏足后宫,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女人。如今听闻那个女人有了身孕,皇上心里怕是不好受吧。故而,才会冷落了她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后妃。
“贤妃姐姐乃是后宫之首,又如此关心皇上的身子,不若去勤政殿走一遭?”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后宫里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的精明了。
贤妃淡淡的瞥了那位慕婕妤一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勤政殿乃是皇上处理公务的场所,后妃非召见不得去打扰。这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就算本宫心系龙体安康,也不能坏了祖上的规矩,婕妤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慕婕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忙改口道:“瞧我…见贤妃姐姐如此担忧皇上,一时激动之下,便将这些规矩给忘了。贤妃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妹妹严重了…”贤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便没再开口。
“这几日怎么不见柳妹妹?莫非又身子不利索,在宫里歇着?”一位柳眉杏眼的高挑女子见屋子里气氛太过低沉,便寻了个话题。
提到这柳美人,后宫的女人大多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一个芝麻小官儿的女儿,又不见得有多优秀,却偏偏入了皇上的青眼,一连好些日子都被召见侍寝,这叫那些大家闺秀出身的嫔妃做何感想?尤其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柳美人那出身,可以说是这些女人当中最不起眼儿的一个。仗着皇上的宠爱,便骄横了起来,接连几日的不来给贤妃请安,就更加不招人待见了。
蓝贵人乃是御使之女,是个一板一眼的姑娘。听说柳美人恃宠而骄,不来给贤妃请安,就不由得搬出规矩,将她数落了一顿。“即便是有病在身,也好歹派个宫女过来给娘娘知会一声也好。这般的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实在是太过了。”
她的一番说辞,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然而,在这些附和声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替贤妃打抱不平的?不过是想挑起女人之间的争端,想从中获利而已。
贤妃却是冷着脸低喝一声,道:“好了…你们的这份儿心本宫心领了。柳美人她的确身子不适,就该在宫里静养。你们没事儿,别去打搅她的清净。她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贤妃含糊的解释了一番,虽未表明柳美人得了什么病,却叫在座的女人心里泛起了一大个疑团,心里被这个秘密勾的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去邀月宫打探一番。
卓昭仪抬眸,带着疑问的眼神瞥了主位上的贤妃一眼,却很识趣儿的没有吭声。心底却忍不住腹诽:看来,这位贤妃娘娘也并非是个蠢笨之人,也懂得借刀杀人呢。
柳美人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不出来,莫非是?
眼神微微一敛,卓昭仪只觉得掌心一痛,那深深的指甲便戳入了肉里,留下好几道红色的印子。
“好啦,时辰都不早了,都散了吧。”贤妃懒得跟这些女人周旋,一句话便将众人给打发了。
卓昭仪并未如往常那般留下来陪贤妃闲聊,也跟着一并走出了钟粹宫。
御花园里,好些个嫔妃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那柳美人莫非是有喜了?如此的闭门不出,就是想要隐瞒这个事实?”
“她这是想坐稳了胎再出来炫耀吧?”
“护得这般严实,莫非是觉得咱们会害了她?真是笑话…一个低等的美人,也妄想生下皇长子,真是自不量力!”
蓝贵人、慕婕妤、陆婉仪三人早就联合在了一起,猜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凭什么她们这些高等级的妃子不得宠,却叫一个品级最低的柳美人给压过一头。这口恶气,她们如何能咽得下去?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宫去…若真的叫一个小小的美人得了势,那今后这后宫里岂会有咱们的立足之地?”陆婉仪乃太傅的孙女,从小自视甚高,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自打入宫以来,就一直不得宠,心里自然是最不甘心的一个。
“陆姐姐说的是…断不能让一个美人骑到咱们的头上来。如此一来,咱们家族的颜面可都跟着丢光了!”慕婕妤仗着是兵部尚书之女,一向心高气傲,自然也是容不得有人欺压到自己头上来的。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经过一番商议,这几个女人紧紧的抱作一团,想出了个主意,想要通过朝堂上的对抗,来彻底将柳美人的气焰给压下去。
卓昭仪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冷笑。“一群愚蠢的东西,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们胆敢联合前朝,想要对付一个有孕的美人,真是不知死活!
“娘娘…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彩月亦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见到主子那抹笑意,便跟着附和道。
“回宫。”卓昭仪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身离去。
慈安宫
“哦,你说柳美人有喜了?”端木太后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一振,连日来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正愁找不到一个替身将自己的亲孙子替换出去呢,这就传出了喜讯。
“千真万确…那些妃子们的动静可不小呢…”老嬷嬷小声地禀报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如此,甚好。”端木太后沉吟一声,便吩咐道:“派人给哀家盯紧了邀月宫。若是有人胆敢打柳美人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就给我解决了。”
老嬷嬷自然知道太后的打算,忙应道:“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太后娘娘就放一万个心吧!”
镇北侯府
“这些日子,让姨母和表嫂操碎了心,霜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季霜自那件事之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的傲气,整个人谦虚谨慎了起来。
看着她的转变,杨氏自然是高兴的。“这也怪不得你…这世道,人心险恶。能够及时的抽身,已经不易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小杨氏见姐姐一家子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看低她们母女,心中又高兴又惭愧。“说起来,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不对,没较好她,才险些酿成大祸。”
“你也别急着自责…霜儿毕竟年幼,再过两年就好了。至于霜儿的亲事,我们也会帮着张罗的。你们就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其他的就别多想了。”杨氏一向都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可她越是这么说,小杨氏母女心里就愈发的过意不去。
“姐姐能收留我们这些时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厚着脸皮在贵府打搅了这么久,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听少棠说,外头置办的宅子也打点的差不多了。我想着,等再过些日子就搬出去。”小杨氏想了好几日,总算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杨氏满脸惊讶的看着她,道:“难道是府里的奴婢伺候的不周?”
“姐姐误会了…侯府的奴婢,哪里有不周到的。只是…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今后也得学着慢慢独立。霜姐儿以后也得嫁人,有些事儿要开始学起来了。”小杨氏忙解释道,生怕与姐姐生了嫌隙。
杨氏沉默了片刻,倒是觉得妹妹的话有些道理。
于是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媳妇。“瑾儿…那边的宅子可都打理妥当了?”
“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若是姨母过去住的话,还需挑选一些得力的丫头和管事的才好。”裴瑾早就知道卢少棠在外头帮着置宅子的事儿,也早就安排人去采买家具和人手了。只是碍于是晚辈的关系,不敢开这个口。免得被人误解,容不下亲戚住在自个儿府上。
如今小杨氏提了出来,她自然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
乍闻要搬出侯府去,季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在侯府住的好好儿的,为何要搬出去?这里好吃好喝的住着,难道不比外头强?可到底是成长了一些,有些话她还是憋在了心里,没有直接问出口。
“难为瑾儿你了…还怀着身子,却还要替我们张罗,姨母心里真心过意不去…”小杨氏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姐姐一家子对她的好,她可都记在心里呢。
“姨母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能有多辛苦?总不过是安排丫头们做事。”裴瑾笑着谦虚了几句。
杨氏不想儿媳妇太过辛苦,便开口道:“自家亲戚,何须如此多礼?瑾儿你身子重,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开口。”
“哪儿能呢…婆婆您什么都打理得妥妥当当,我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还能缺什么?”裴瑾对着杨氏撒了撒娇,便从善如流的回了扶摇居。
西苑
“娘…我们真的要搬出侯府去?”季霜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小杨氏知道她心有不舍,舍不得侯府里头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到底他们不是姓卢的,始终都是要搬出去的。“打搅了你姨母她们这么久,也该离开了。更何况,你表哥帮忙置办的院子也不差,人呐要知足。”
季霜咬了咬下唇,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她们的确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眼看着廉哥儿也渐渐的大了,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你姨母并没有亏待我们,反而处处帮衬着。等到将来,你出了阁,也要念着他们的好,知道吗?”小杨氏轻叹一声,劝道。
要怪就怪她没本事,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性子也太温和。让府里头的那些小妾将家里闹得不得安生,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亲戚占尽了便宜。最后,不得不带着一双儿女逃离那个没有容身之地的狼窝。
季霜嘴上应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番,那博古架上的每一个物件儿她都了若指掌。屋子里使唤的丫头,她也都用惯了。若是贸然的搬出去,又得重新适应新的环境。想想,就有些不踏实。
可小杨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母亲的身后,不甘不愿的收拾着行李。
说起来,她们当初到侯府的时候,可谓是身无分文,哪儿来的行李可收?总不过是侯府的亲戚给的一些见面儿礼,还有裴瑾这个当家主母给她们置办的衣裳首饰。
季霜收拾好自己的首饰盒,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好看的瓶瓶罐罐上面。
小杨氏见她那副垂涎的表情,脸色微微一冷。“霜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轻易的动念头想要占有。你表嫂对咱们还不够好吗?给的那些东西,都够我们吃穿一辈子了。眼界给我放宽一些,没得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季霜撇了撇嘴,只得硬生生的将视线收了回来。“不拿就不拿嘛…谁稀罕了…”
小杨氏见她那副模样,想要骂几句却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多少的护着。
看在女儿有所改变的份儿上,她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裴瑾因为身子不便,人在扶摇居里躺着,但心思却十分灵活。知道小杨氏母女三人要搬出去,便吩咐丫鬟送来了两千两的银票。
侍画将银票递到小杨氏的手里,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少夫人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姨太太莫要嫌弃…今后开府过日子,总的有些花销,若是不够,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儿就行…”
小杨氏看着手里那张银票,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我们母女三人吃侯府的住侯府的,已经是感恩戴德了,怎能再要这银子…”
“姨太太莫要客气…您就当这是给表姑娘出嫁的添箱银子好了…”侍画尽管不喜欢季霜,但是对小杨氏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小杨氏推辞不过,只得将银子收下了。
侍画回到扶摇居,将西苑的情形说了一遍,裴瑾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就困顿的睡了过去。这些时日以来,她十分的嗜睡,而且浑身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似的。原先还觉得闷在屋子里很不适应,如今是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榻上躺着。
卢少棠进屋来的时候,裴瑾睡的正香。
“爷…”丫头们见到男主子进来,忙屈身行礼。
卢少棠抬了抬手,压低声音道:“去外面候着,别打扰了少夫人歇息。”
说着,便走到窗前的软榻边,弯腰轻轻的将裴瑾抱了起来,朝着里屋的床榻而去。裴瑾舒服的换了个姿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意思。
卢少棠看着娇妻这副懒散的模样,嘴角不由的向上弯起。
侯府书房
“王麟,外头可有什么动静?”
王麟听见主子问起,便将近来京城的一些异动如实的禀报。“齐王那边依旧是吃喝玩乐,没什么大的举动。不过,乌衣巷内却忽然多了很多的大内高手。”
“乌衣巷?”卢少棠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巷子,怎的引起皇上的兴趣了?更令人费解的是,皇上有什么重大的事儿,总会头一个知会他,让他帮忙出主意。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风声。看来,皇上这是对他起疑了?
“派人盯着那些内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派人来禀报。”事情太过诡异,必然是有原因的。
卢少棠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蠢人,早作防范还是很有必要的。
王麟近来要操心自己的亲事,又要当差,既辛苦又甜蜜着,做起事情也更有干劲儿了。忙不迭的应下了主子的吩咐,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赵永岑啊赵永岑…若是你这皇位不想坐了,我很乐意再帮你找一个人来代替…”卢少棠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嘴角满是嘲讽的冷笑。
一品香
“小二,好酒好菜的张罗着。”领头的玉面公子谪仙一般的踏进京城里远近驰名的酒楼,笑着吩咐道。
小二见到那位爷,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哟…齐王殿下,您来了?快些二楼请。”
“好生的伺候着,伺候的爷舒服了,爷重重有赏!”齐王本就是个爽朗的人,与百姓也能打成一片,并无半点儿的皇子子弟的嚣张气焰。
早就熟悉他的人,都会拱手上前行礼问安。
齐王也淡笑着一一回应,给人亲和有礼的感觉。
卢少棠寻来的时候,并不是从正门进的。所以,当齐王推开雅间的房门时,卢少棠已经等在里头了。
“破风,乌鸦,你们在外头守着。”齐王在见到屋子里头的人时,脸上的笑意一僵,继而对身后两个忠心的侍卫吩咐道。
破风乌鸦对视了一眼,安静的听从吩咐,退了出去。他们俩高大的身躯往门口一站,自然是无人敢靠近。
“数月不见,殿下别来无恙?”卢少棠背手而立,面向窗外,听见屋子门口的动静,这才笑着回过头来。
齐王与卢少棠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彼此之间却十分有默契。“少棠兄弟每次出现,都这么的出人意料…本王,当真是受宠若惊。”
卢少棠轻笑几声,慢慢的踱步到桌子旁,以主人的姿态,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坐。”
齐王也是个极为洒脱之人,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找我有事?”
他用了我,而非本王。
卢少棠眼眸微闪,笑着道:“的确是有事。”
“说来听听。”齐王兀自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啜饮起来。
卢少棠也没闲着,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之后才开口道:“上次的提议,王爷可还记得?”
说起那件事儿,齐王不由得一愣。“我已经说过了…对那个位子,我并没有兴趣…”
“可若是今上一意孤行,想要收回王爷手里的兵权呢?你也会无动于衷,任由着他欺到头上来?”卢少棠哂笑着。
齐王皱了皱眉头,仍旧不改自己的初衷。“先帝爷在世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并不想被皇宫这座金色的牢笼束缚,所以才去了封地,一呆十余载。就算那个位子再诱人,我也不会想要失去自由。”
“王爷可曾想过,一旦交出兵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卢少棠循序渐进的游说。
“总不过就是一死。”齐王倒是答得干脆。
听了这个答案,卢少棠还是有些震撼的。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齐王,居然将生死看的如此开明,果真是不愧这个称号。
“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娶妻,就是因为这个?你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卢少棠静默了好久,才将这话问出口。
齐王淡淡的一笑,道:“一半一半吧…一来是不想连累家眷,二来嘛,的确是还未遇到那个可以令我心动之人…不若少棠兄弟你,能够觅得佳偶。”
说起裴瑾来,卢少棠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柔和了起来。“我的确是个幸运的。”
“以后那事儿就不要再提了,我心意已定。若是苦苦相逼,我便隐居山林,再也不踏入这俗世了。”齐王半是威胁的说道。
卢少棠说服未果,只得暂且放下。
这时候,小二将好酒好菜的端了上来。卢少棠便不客气的陪着一道享用,两个人喝了四五坛子的酒,这才罢休。
“明儿个我就向皇上请辞,回封地了…”齐王打着酒嗝,说道。
“那这顿酒菜就算我的,就当替王爷提前践行了…”卢少棠举起酒杯,笑着应道。
齐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好好的珍惜…”
卢少棠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的弧度不由变得更大。“这个自不必说…”
“以后有机会去南边儿,记得去看我…”
“一定一定…”
“来,干杯…”
“干…”
翌日大清早,金銮大殿上,齐王果真穿了一身朝服来了。
“臣来京都也有些时日了,也祭拜过先祖了,也是时候回去了。”齐王对着皇帝弓腰行礼,言辞恳切的请求道。
德顺帝眼神微微一敛,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提出来要离开,顿时变得有些心慌意乱。“皇叔离开京都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可是礼部的官员招待不周?”
礼部负责接待的官员们忙吓得跪倒在地,请罪。“臣惶恐…”
齐王知道圣上不会轻易的放他离开,只得硬着头皮,搬出祖宗规矩道:“能够上京来祭拜先祖,臣深受皇恩,铭感五内。只是祖上规矩,藩王在京都不得停留超过一年。臣来京都已经快满一年了,也该回去了。”
将祖宗规矩摆出来,德顺帝也不得不低头。“如此,那朕就不挽留皇叔多住些时日了。”
说着,便赏了不少的好东西给齐王,面子上也算过得去。
齐王叩拜谢恩,一切都做的合情合理。
等下了朝之后,德顺帝回到勤政殿,就忽然变了脸。“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出离京,他到底是何居心?!”
窦行云站在一旁,吓得缩紧了脖子。“皇上息怒…”
“你们就只知道说这些废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替朕分忧解难!”德顺帝不满的横了窦行云一眼,脸上的冷意不断的释放。
窦行云吓得跪趴在地上,身子不时地颤抖着。“奴才无能,请皇上责罚…”
德顺帝也不过是想找个发泄的口子而已,哪里会真的把窦行云这个跟班儿打杀了。一掌拍向御案,吩咐道:“去,把邵帧邵枫两兄弟给朕找来。”
窦行云跪爬着出了殿门,半个时辰之后,邵氏兄弟便站在了勤政殿内。
“微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顺帝懒得讲究这些俗礼,大手一挥,便让二人起了身。“齐王请辞一事,你们怎么看?”
邵氏兄弟二人先是一惊,继而低下头去,斟酌了一番,才由哥哥邵帧率先开口答道:“先祖立下来的规矩,的确是有藩王不得在京超过一年的说法。”
“这么说,他是按照祖宗规矩办事咯?”德顺帝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
邵枫见皇帝沉下脸来,忙附和道:“齐王拥兵自重,对朝廷的确是个威胁。若他真的有诚意,何不交出手里的兵权。到时候皇上再赐他一个亲王的封号,再赐他一座华丽的宅子。就此让他留在京都这繁华之地,岂不是更好?”
邵帧望了这个口没遮拦的弟弟一眼,心里充满了担忧。
说实话,他对那位齐王殿下并没有反感,反而充满了敬意。若他真的想要谋反,何须等到新皇继位?早在先帝病重的时候,就可以起兵了。而且,他孤身来到京城,身边就只带了两个侍卫。可见他的魄力和胆量,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又没有异心的王爷,皇上却要迫不及待的铲除,的确是有些太过了。
如今皇上手里已经有青龙白虎加起来超过六十万的兵权,何需再冒着有损圣名的风险,去除掉一个远在南边儿的藩王呢?更何况,这位藩王还是皇上的亲叔叔。
邵枫心底知道兄长肯定会颇有微词,可是为了保住邵家的地位,他不得不顺着皇帝的心思去说。
德顺帝听了兄弟二人的话,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皇叔快到而立之年,身边儿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朕心着实难安。朕瞧着,你们邵家的小妹就是不错的。若是没有定亲,便由朕做主,赐婚齐王为正妃,如何?”
一听要将小妹邵静指给齐王,邵家兄弟俩差点儿傻眼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是在试探他们邵家的忠诚,还是想要趁机收回齐王的兵权?
邵帧到底老辣一些,忙跪下来道:“皇上…小妹顽皮,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不若在世家大族里挑选几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指婚更为妥当。”
“是啊…小妹性子乖张,最是刁蛮任性。这样的性子,怎能担当得起王妃这个头衔,还请皇上三思。”邵枫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德顺帝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忐忑,嘴角不由的弯弯勾起。“朕倒是觉得邵家小妹天真直率,与朕的皇叔乃是天作之合。不管指哪家的女儿,朕总会吃点儿亏,落得个晚辈的名号。与其让别人讨得这个好儿,还不如让你们兄弟俩捡个便宜。”
邵家兄弟俩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说道:“微臣惶恐…”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好好儿的跟邵大人商量商量,朕的旨意明日就会到达贵府。”
邵帧邵枫不敢有异议,只得硬着头皮谢了恩。
出了皇宫,兄弟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虽说齐王殿下一表人才,又是个随和的性子。可到底比小妹打了十几岁,怎能过到一处去?”
“皇上也真是的…乱点鸳鸯谱…小妹可是爹娘手心里的宝,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还打算多留两年呢…”
兄弟俩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回了府。
邵夫人一听皇上要将女儿指婚给一个三十岁的王爷,顿时气的大骂。邵老爷毕竟是个明白人,好说歹说才将夫人的怒气给劝没了。
“就小静那性子,怕是许多高门大户都不敢上门来提亲的。能够坐上王妃的位子,也算是高攀了。”
“齐王深受百姓爱戴,皇上也不敢将他怎么样的。即便是收回了兵权,那也是实打实的亲王,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静丫头嫁过去,也不会跟着吃苦…”
邵夫人不知道抹了多少的泪,最终只得恩痛割爱,默默地替女儿准备嫁妆去了。
与邵府交好的卓府,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卓三公子知道邵静那丫头要嫁人了,还狠狠地取笑了一番。“哎哟…哭姑婆终于也有人要了…”
与卓府相邻的镇北侯府,若说没听到任何的动静,那也是不可能的。
裴瑾刚睡醒,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就被一墙之隔的笑闹声给搅了兴致。“皇上打算给齐王赐婚?”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应该错不了。”皇帝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可见十有八九是成了定局了。
“那邵家姑娘是个什么性子?”裴瑾知道卢少棠一向与齐王私交甚笃,不由得暗暗操心起来。
“据说很是开朗活泼…说起话来也大咧咧的,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侍书对京城里头的名门闺秀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故而信手拈来。
齐王翩翩如玉公子,配上一个刁蛮的野丫头?这样的组合,亏得皇帝想得出来。
裴瑾在院子里晃了两圈,觉得有些乏了,就回了屋子。
第二天,皇帝赐婚和赐封的圣旨便到了驿馆。
齐王当时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接过了圣旨,淡淡的吐出了这么一句。“多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就顺利多了。
德顺帝借着册封亲王的机会,将齐王留在了京都。至于封地的玄武营,也派了心腹之人前去接管。总之,积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齐王殿下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对,不但欣喜的谢了恩,还大肆的采买新婚用品,打算迎娶邵家的小姐,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三十万的大军。
唯有齐王身边的两个侍卫将主子的黯然看在眼里,却又不敢开口劝说。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也罢,交出了兵权,反倒是一身轻松了。”那三十万的大军本就够引人注目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睡个安稳觉。
如今成了个闲散的王爷,他反而能够睡的踏实了。
卢少棠知道齐王要成亲,也送来了不少的贺礼。“王爷心胸如此的豁达,少棠佩服之至。大婚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齐王无谓的笑了笑,道:“少不了你的那份儿,放心吧。”
大权在握的德顺帝,在这一年的年末显得异常的高兴。不单因为收回了全部的兵权再无后顾之忧,更因为后宫传出了喜讯,他就要当父皇了。
故而,皇帝陛下一高兴,便将有了身孕的贤妃直接封了皇后。另外那个柳美人,也晋封为了嫔。
不过好景不长,柳嫔在一次游园时,不小心跌倒,倒是肚子里的胎儿早产。根据太医的描述,那个小猫咪一样大的孩子是个皇子呢。可惜的是,生下来几天就夭折了。
慈安宫里头的那位,恨柳嫔的不争气,害得他们的计划再一次破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妃!亏得当初,哀家处处护着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要留她何用?”端木太后气得脸色泛白,手头边的器皿都换了一遍。
老嬷嬷劝了好久,总算是安抚住了自己的主子。“太后娘娘,钟粹宫的那位不也怀着了嘛…到时候,做一下手脚也是可行的…”
端木太后看了熟睡中的孙子一眼,心里满是担心。“她如今贵为皇后了,身边岂会没几个得力的人?想要在她的地盘动手,怕是不好办。”
“就算她贵为皇后,但也越不过娘娘您去啊。您是太后,她是皇后。再这么着,这礼节上每日还是要来给您请安的。到时候寻个由头,将小皇子抱过来养几日。等送回去的时候,调换过来不就得了?”
“可这孩子毕竟早生大半年,就怕一眼就被认出来。”端木太后忧心的说道。
“小皇孙殿下营养不足,看起来也就一两个月大。奴婢这两日让奶嬷嬷少喂两顿奶,先委屈小皇孙殿下一段时日。这身量上,就差不多了。”老嬷嬷出主意道。
端木太后始终有些不忍,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啊,哪里舍得让他饿着。可是想到儿子的大仇,她又不得不狠下心来,道:“只好如此了…”
转眼就要过年了,裴瑾的肚子也像是吹了气的气球一般,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原先贴身的衣裳都穿不得了。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圆滚滚的,看着就叫人担心不已。因为身子沉重,裴瑾连走路都有些吃力。
“少夫人这一胎,莫不是双生子吧?这才六个月,就已经这么大了。”除夕前夜,几个丫鬟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哎呀,那可是大喜事啊。都说能生出双生子的人,都有着莫大的福气呢…”
“柔岚公主不就是一男一女龙凤胎么?少夫人那段日子与公主殿下走的近,说不定也能生下一儿一女呢。”
丫鬟们的浑说,裴瑾却是不大相信的。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双胞胎啊。她不过是日子过的舒心了一些,烦恼少了一些,吃的好了一些,这才养出这么大的肚子来。她还在忧心,吃得太好,胎儿长得太大,将来不好生产呢。
“一个两个都不重要,平安健康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裴瑾有孕一直瞒到坐稳了胎,才回娘家报喜。
庄氏当时就亲自过府来了一趟,脸色的喜色溢于言表。“瑾丫头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有疼爱你的婆母,珍爱你的夫君,如今又有了孩子,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孙女这还不是随了祖母…”裴瑾谦虚的一笑,却也是将庄氏给夸了一番。
庄氏膝下虽然无子,但夫妻恩爱,一辈子都没被小妾给烦过,不说是这京城里头头一份的,至少也是那些世家大族夫人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你这张嘴啊,还是一如既往的伶俐。”庄氏笑得开怀,连带的给裴瑾的贺礼也格外的贵重。
裴瑾也没跟老太太客气,便命丫头将东西收了起来。话题一转,便问到了府里的事儿。“骏哥儿迎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九。你那时候正在待产,若是不便不回去也罢。”反正是个庶子娶媳妇,庄氏并没想过大办。
公主府也不如以前那样尊贵了,想必也是不会为难相府的。
相爷本身就是个内敛沉稳的,不喜欢张扬。眼看着皇上的帝位慢慢的巩固,他也觉得是该退下来的时候了。
“祖父近来身子可好些了?”裴瑾自然是猜到了里头的缘故,却还是循例问了一问。
“人呐,上了年纪,就容易生病,身子是大不如前了。”提到自己的老伴儿,庄氏的眉头就不由得紧皱。
两人都是年过花甲之人,裴仲良又时刻的为国事操劳,身子早就累垮了。如今倒也不是找借口推脱,而是真的该荣养了。
“果儿,去库房将那只千年老参取来。”裴瑾也忧心相爷的病症。
毕竟,以前有着相府撑腰,她才能一步步的走向人生的顶峰,才能光明正大的嫁入镇北侯府。
如今相爷要退下来,裴家的地位肯定会下滑。作为裴家的女儿,自然是知道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的。
“老参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庄氏知道那东西是千金难求的宝贝,顿时有些为难。
“祖母您瞧我这身子,还能进补?就怕到时候胎儿太大,不好生。祖父为了大周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身子有恙,我这个做孙女的,也心有不安。”
在裴瑾的坚持之下,庄氏还是收下了这份厚礼。
“祖母也别光顾着别人,自己要保重身子…”见庄氏面露憔悴,裴瑾也十分体贴的关怀了几句。
“都一把老骨头了…”庄氏感慨的一叹,轻轻地拍了拍裴瑾的手。
庄氏在侯府呆了两个时辰,被裴瑾一再的挽留用了午饭才回了相府。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李侍郎府的亲戚递了帖子过来。
裴瑾挺着个大肚子,不时地还要招待应酬,看着就叫人揪心不已。尤其是卢少棠,恨不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娇妻的身边,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除夕夜之前的某一天夜里,王麟匆匆的回了侯府,将正在熟睡中的卢少棠给吵醒了。
“主子,据探子来报,说在乌衣巷见到岳如烟了。”
王麟之所以这么火急火燎的,连娇妻都可撇到一边,正是因为这个岳如烟。她本来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是跟皇帝的内卫纠缠在一起,那就必须重视起来了。
卢少棠冷着一张脸下了床,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悄悄的出了门,这才沉着嗓子说道:“她倒是好本事…”
“主子,您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什么值得皇上惦记的地方。除非…”王麟话说了一半,脸色就黑沉了下来,不敢往下说了。
“除非,她想彻底的背叛爷,将幽冥门的秘密,说给皇帝听。”卢少棠却是毫不避讳的将事实给说了出来。
“主子,岳如烟早该除掉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祸。”王麟暗暗咬牙。
“你也别太高看了她。虽说她曾经担任朱雀堂主一职,可对幽冥门的事情却只知道九牛一毛。想要出卖幽冥门,也得要有东西拿出来给皇帝看。今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依着对德顺帝的了解,卢少棠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是属下妄言了。”王麟见主子如此的镇定,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那些内卫还蛰伏在乌衣巷里?”卢少棠思索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
没料到主子会问起这个,王麟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探子回报说,那些内卫仍旧停留在原处,没有动过。”
“看来,她还是个好徒弟。真是有样学样…”卢少棠冷笑一声,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派几个身手不错的,盯紧了岳如烟。等到与她碰头的那人,便全力刺杀。务必要让那人知道,刺客跟岳如烟是一伙儿的!”
王麟眸子里忽明忽暗,脸上的线条也渐渐的松懈了下来。“是。”
屋子外头飘着漫天的白雪,很快就将院子里铺成了一片银色。这么大的雪,当真是十分的罕见呢。
勤政殿
“皇上,外边儿天儿冷,您真的要出宫?”窦行云穿着厚厚的棉袄,仍旧感觉到外头的寒风瑟瑟,不由得替主子的身子担忧起来。
德顺帝一改往日霸气威严的装扮,换了一身宝蓝色的夹袄,头上的紫金冠也换成了普通的发带,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只不过那天生的威仪,却仍旧叫人不敢直视。
“你给朕在宫里好好的呆着。任何人想要进勤政殿,都给朕拦下来。若是朕出宫的事情叫第三个人知道,朕就要了你的脑袋!可挺清楚了?”德顺帝心意已决,断然没有回头的打算。
窦行云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奴才遵旨。”
“清风。”德顺帝安排妥当了一切,请唤了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从天而降,落到了德顺帝的面前。“属下在。”
“走,去乌衣巷。”
所谓的乌衣巷,原先是作为城防营地的所在,因为将士身穿黑色军衣,故而被称为“乌衣巷”。后来因为地势有利,被高门士族买了下来,作为聚居区。演变到大周朝,却成了达官显贵金屋藏娇的地方。
幽暗漆黑的巷子里,寂静的可怕。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下,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人在哪里?”乔装改扮之后的德顺帝刚一进巷子,就有无数的内卫自觉地现身,将他围在了当中保护了起来。
“来者,是一位姑娘。”领头的内卫犹豫了一下,才向皇帝陛下禀报道。
在他们看来,女儿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这样抛头露面的,总归不是良家女子,故而有些轻视她。
德顺帝脸色有些阴沉,在得知要见的人居然又是一个女子时,眉头就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带她来见朕!”
尽管换了装束,但是口头上仍旧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一个朕字,就泄露了他的身份。
岳如烟在乌衣巷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些内卫给控制住了。只是不管他们如何的威逼利诱,她就是坚持非要见到皇上,才肯开口。不得已,那些人才向上头禀报。这才有了皇帝陛下的微服私访。
“你是何人?”在见到岳如烟的那一刻,德顺帝的语气更加冷厉了。
面对着何为年轻的帝王,岳如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她以为能够以强硬手段坐上龙椅的,必定是个残暴粗鲁之人。可是看到德顺帝一身儒雅公子的装扮,完全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诧异之极的同时,心思也开始活泛开来。
“民女岳如烟,参见吾皇。”岳如烟阅历无数,也知道怎么展现一个女子最好的一面。
看着婀娜多姿的美人,绝大部分人肯定会怜香惜玉,甚至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是这位皇帝老爷却是一脸的平静,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代,若是朕听到一句废话,你应该知道下场会如何。”
敢把皇帝当猴儿耍,那都是不要命的。
岳如烟胸口突突直跳,原先的笃定也开始变得不自信起来。要与这样的一个男人打交道,的确是需要几分胆量和真才实学。
“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
不等德顺帝把话说完,就见几道黑影闪了出来。紧接着,几个蒙面人飞身而下,径直朝着德顺帝刺了过去。
“朱雀堂主,你先撤,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其中一个蒙面大汉一边狠狠地朝着德顺帝攻过去,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话道。
在进入这条昏暗巷子的时候,德顺帝就警惕了起来,就怕这是个陷阱。如今,果然有黑衣刺客现身,他的脸色就更加的冷凌起来。
这个女人,果然没安好心。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局,为的就是刺杀他这个皇帝。这伙人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是齐王豢养的死士,还是其他什么逆贼叛党?
刚才那一声朱雀堂主,他听的清清楚楚。莫非,朱雀神兵真的存在,只是他们想要对付的,却是他这个皇帝?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都是先祖开创大周国的时候,留下来的几只奇兵吗?为何如今要掉过头来对付皇室?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岳如烟在那一声朱雀堂主叫出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她的这个身份,只有幽冥门的人才知道。而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前来刺杀皇帝,还打着是她同伙的旗号,分明就是想要破坏她的计划。
她心有不甘啊!
“皇上,您别听他们瞎说。民女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朱雀堂主!”咬了咬牙,岳如烟便想着替自己开解。
然而,多疑是帝王的通病。有些念头一旦形成,便犹如一颗种子,会在心田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一发不可收拾。
“皇上请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给属下们。”清风看出那些刺客身手了得,不敢大意,忙劝着皇上先行离去。
德顺帝却是个执拗性子的,哪里肯临阵脱逃,那岂不是有损帝王的威信?
“朕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对朕不利!”德顺帝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清风一边吃力的击退敌人,一边忧心着急。“皇上…这些刺客非同一般,这一次带出来的侍卫又没有多少,恐怕…”
“朕相信你们的实力…”德顺帝眼眸微微一闪,努力镇定的说道。
岳如烟瞧见那些厉害的刺客,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如今,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些刺客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保护皇帝的那些内卫,却已经倒下了两三个。皇帝就算起初只是有所怀疑,这下子肯定坐实了她是刺客同党的罪名了。
想着好好儿的一个扳倒真背后的计划,却被这些幽冥门的杀手给破坏了,岳如烟就气不打一出来。“你们都给我住手,听到没?若是真的当我是自己人,就立刻给我退下!”
若是皇帝有个万一,她肯定也会被千刀万剐陪葬。
可若是能够保住皇帝,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朱雀堂主,难道你忘了你的大仇人了吗?当初,岳家满门,可都是死于皇家之手!”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绝好的机会,如何能放过这个狗皇帝?”
“朱雀堂主,你一家上百口,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岳如烟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什么家破人亡,什么报仇雪恨,那都是她曾经的誓言。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也知道岳家的惨败,那都是因为朝堂的排挤,岳家不小心站错了队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这些人却打着替她报仇的幌子,分明就是将她往死路上逼的节奏啊!
“你们…你们简直一派胡言!”
“朱雀堂主,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让狗皇帝得知了你的身份,就不妙了。”
“是啊…我们兄弟几人也只能帮忙抵挡一阵。等到他们的救兵到了,我们也护不了你了!”
“朱雀堂主…”
一口一个朱雀堂主,差点儿让岳如烟喷出一口老血。
德顺帝见身边的护卫一个个的倒下,又见刺客一边刺杀,还一边轻松的与人对话,心里不由得又怒又急。
这等身手的刺客,的确是很罕见。清风算是他身边最为厉害的暗卫了,可是跟那些人过招也是半斤八两。看来,这些人果然很有来头。想到被一个女人给骗了,还让自己陷入险境,德顺帝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岳如烟。
“皇上,救兵马上就要到了。”清风眼看着不对劲,便燃放了信号烟火。情形不容乐观,但嘴上却还是保持着镇定。
岳如烟看着事情被搅得一团糟,狠狠地跺了跺脚,打算先离开保住命儿再说。
那些刺客见她要逃,于是按照计划,分兵两路,一边紧紧的追着岳如烟不放,另一边则仍旧追杀着不断向后退去的德顺帝。
“杀了这个够皇帝,替朱雀堂主报仇!”
“杀呀!”
德顺帝自身的武功也不弱,只是不屑于与这些贼子动手。可当看到身边的内卫一个个的倒下,他也不得不捡起地上的宝剑,加入了战局之中。
“皇上,再坚持一会儿,救兵马上就到了。”清风气息早已不稳,身上也多处挂了彩,可仍旧挡在德顺帝的前面。
看到他的忠心,德顺帝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朕绝对不会有事。”
领头的刺客见到不远处赶来的帮手,知道不宜恋战,于是一边后退一边吩咐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们,撤!”
“想走?没那么容易!”因为有了救兵,清风的底气就硬了起来,举剑就要追上去。
德顺帝却是一把拦住他,冷冷的说道:“不必了。”
“皇上…”清风似乎心有不甘。
这可是他护卫生涯当中最为狼狈的一次,若是不找回场子,叫他今后如何在皇家暗卫中立足?
“穷寇莫追…回宫吧…”失望的瞥了一眼岳如烟离开的方向,德顺帝想要得到朱雀神兵的心思也渐渐的歇了下来。
朱雀神兵消失已经好几百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相传,当年圣后陪着先祖打下大周的天下,劳苦功高,先祖才不得不将朱雀神兵交给圣后保管。只是后来先祖做了开国皇帝之后,渐渐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疏远了圣后,并打破当年的誓言,接连纳了好些年轻貌美的妃子之后,圣后一怒之下,便带着朱雀神兵悄无声息的从皇城消失了。
先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无论他派了多少的人马,花费了多少的精力,甚至好几次微服私访民间,到死的时候却还是没有打听到圣后的下落。
说起来,这位开国圣后还真是个决绝的女子。一旦遭到背叛,就决然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走的干脆,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如此刚烈的女子,世间难寻。而且,她的智慧不在男人之下。否则,也不会被先祖看上,并承诺一生只娶一妻了。
回到宫里头,已经是下半夜了。
窦行云一直坚守在勤政殿内,连瞌睡都不敢打。直到皇帝陛下平安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皇上,您总算是回来了…”
“朕不在宫里的时候,可是有什么人过来了?”德顺帝沉着一张脸将身上湿透了的衣衫脱下,不悦的表情跃然脸上。
窦行云眼神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放哪里好。可是帝王询问,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酉时三刻,皇后娘娘派人来请,说是有事相商,奴才按照您吩咐的那么一说,那宫婢什么都没问,就回去了。戌时两刻,太后娘娘说…说那边儿的小主子染了风寒,想请皇上恩典,给派个太医。奴才说皇上已经睡下了,太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还哭闹不休,最后奴才只得派御林军将她给拖走。还有…还有柳嫔说身子不适,想请皇上过去…蓝贵人送来了一碗参汤…慕婉仪宫里的也派了人过来…卓…”
“行了,别再说了。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传朕的旨意,柳嫔恃宠而骄,保不住龙胎,探听勤政殿,罪加一等。着降为才人,打入冷宫,去陪伴慧淑仪。蓝贵人慕婉仪举止不端,愧对朕的信任,蓝贵人降为美人,慕婉仪降为贵人,禁足宫殿,非召不得外出。至于太后那边儿,天色已晚,朕早已睡下,待明日再宣太医。”
窦行云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主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好好儿的几位娘娘,瞬间就被降了三位。只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刚上任的皇后娘娘呢。
“那…皇后娘娘那儿…”
“一会儿摆驾钟粹宫,朕亲自过去一趟。”对于这位识大体的袁皇后,德顺帝还是比较满意的。
心中的怒火虽然炙热,但也没有迁怒到她身上。不为别的,皇后娘娘肚子里还怀着他头一个孩子呢。
“遵旨。”窦行云暗暗的擦了擦冷汗,忙不迭的去吩咐内侍抬轿撵。
钟粹宫
“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刚才一生气,将柳嫔、蓝贵人、慕婉仪三人给降了位分,给禁足了。柳才人更是被打入冷宫,去陪伴慧淑仪了。”皇后宫里的奴才,自然都是机灵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上前禀报。
袁皇后尚未睡着,听了这个消息却只是冷冷一笑。“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只顾着争宠,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得干干净净,也活该她们受罚。”
“可不是呢…只是最后去的卓昭仪,倒是逃过了一劫…”
袁皇后挑眉,没想到这位妹妹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不由得感到可惜。在这后宫之中,也就算卓昭仪与她走得最近,关系最为亲密了。可到了后头,也不知道卓昭仪是着了什么魔了,居然接二连三的犯错。唉,当真是可惜了。
“本宫要安心养胎,这些事儿既然皇上都做了处置,就别再拿来烦本宫了。”袁皇后若是想要做个贤德的帝后,指不定还得替这些妃子们求求情。可基于她对帝王的了解,想想还是算了吧。
矫揉造作,根本就不是皇上欣赏的。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果然驾临了钟粹宫。
袁皇后还未来得及起身相迎,德顺帝就已经进了内殿。“皇后身子沉重,就不必起来见礼了。”
“谢皇上恩典。”袁皇后乖顺的坐回榻上,眼神清澈,不含一丝的杂质。
德顺帝欣赏的瞥了她一眼,这样直性子的女子倒不失可爱。“皇后请朕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眼看着就要到除夕了,皇上打算怎么过?是按照老规矩,大摆筵席,宴请群臣,还是在后宫里头摆上几桌,将各位妹妹请过来一聚?”袁皇后有事儿说事儿,并不拖拖拉拉,拐弯抹角。
“今年国库比较紧张,就不大肆庆贺了,邀请宗亲和国戚在一起聚聚就好。”碍于面子,大秦皇子在这里的三天,德顺帝不得不拿出点儿气度来,大摆筵席的招待。可看今年这么大的雪,明年必定北方干旱,又是要花钱的地方,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袁皇后点了点头,便将拟好的宴客单递了过去,道:“臣妾也觉得不必大肆的铺张浪费,就草拟了一分名单,请皇上过目。”
德顺帝一目十行的扫了那清单一眼,似乎颇为满意的样子。“皇后做主就行了。”
“臣妾遵旨。”袁皇后应了一声,接下来就有些冷场了。
说实话,袁皇后并不怎么漂亮,可以算得上是平庸。除了一张看起来比较有福气的脸蛋儿,运气好怀有龙嗣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故而,即便她当上了皇后,也并不怎么受宠。除了必须给的面子,皇帝几乎没任何的表示。
“天色已晚,皇上要歇在哪位妹妹的宫里?”袁皇后一向大度,知晓分寸,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问道。
想到后宫那些不安分的妃子,德顺帝就一阵头疼。“皇后早些歇着吧,朕回勤政殿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袁皇后脸上不喜不悲,好似根本就不在意。
德顺帝嗯了一声,起身离去,没有一丝的犹豫。
等帝王的銮驾走了老远,皇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娘娘…皇上也太冷心了一些…都来了这儿了,还想着回勤政殿,也太…”有个心腹宫女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袁皇后却是斥责了她一番,然后安静的躺下了。既然得不到帝王的宠爱,那就好好儿的守着自己的这个皇后宝座吧。即便是没有如胶似漆的恩爱,但相敬如宾还是有的,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除夕之夜,本该是合家团圆的美好时刻。然而,在距离乌衣巷两条街的一条脏乱的巷子里,却发生着惊恐的一幕。
“咱们运气不错啊…不但捉到了叛徒,还顺带一个朝廷钦犯。”突兀的男性声音在破屋里响起,顿时让两个正在密谋逃走的女子惊出了一身的汗。
“你们…”岳如烟没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居然也会被人找到,早已吓得双腿发软。
“好几次都被你逃了,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失手了。”
“岳如烟,你可想好了怎么个死法儿?主子说了,看在你曾经替他效劳的份儿上,就让你自己选择。”
岳如烟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神却依旧倔强。“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他!”
“你以为主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也太自以为是了一些。”
“就是…除夕之夜,主子自然是要在府里陪着女主子了!”
“就你这样儿的,连女主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些个黑衣侍卫,都是王麟手下最为得力的。故而,对侯府的事情也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如今少夫人正怀着身子,主子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哪里还会记得岳如烟这个叛徒?!所以,才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她。
岳如烟是何等骄傲的女子。
她自认为才华高绝,美貌绝伦,不可能没有男人不喜欢她!可偏偏卢少棠却是个例外,不但看不到她的好,还迷恋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想到这里,她就气得头发直冒烟。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也丝毫不觉得冷。
“你们是她派来的吧?并不是主子的授意,是不是?”她笃定的说道。
其中一个高挑男子嗤笑一声,道:“你想太多了…少夫人何等的心胸?岂会记得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如今少夫人肚子里有了小世子,就更不会惦记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什么?那个女人居然…”岳如烟近来一直都在谋划着怎么报仇,怎么将镇北侯府给毁了,哪里注意到这些消息。乍闻侯夫人怀了身子,一时半会儿竟然反应不过来。
瘫坐在木床上的裴姈听了这个消息,亦是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裴氏家族的女儿,一个个本事都高着呢…可惜啊…可惜我选错了投靠的对象,这才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黑衣侍卫鄙夷的瞥了她一眼,哼道:“就凭你,也配与我们少夫人相提并论?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成王败寇,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哪儿来那么多借口!”
“你以为自己是谁?女诸葛?也不撒泼尿照照…”
这些侍卫都是粗鄙之人,说起话来也十分的不中听。
裴姈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下来,脸上的疤痕也不时地皱起,看起来甚为可怖。“你们胆敢瞧不起我!你们这群走狗!”
“跟她们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早些送她们上路,咱们也好早点儿回去交差。”除夕之夜,是团圆之夜,他们也想着回去聚在一起吃烤肉呢。
“动手。”为首的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变得冷酷。
“你们敢!”岳如烟将偷偷藏在衣袖中的药粉握在手中,只等着合适的机会就要再次的逃走。
这一招,可是屡试不爽。
然而,这一次侍卫们可是有备而来,早就察觉了她的异动。其中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的出剑,一把将她捏着药粉的手给剁了下来。“有没有点儿新鲜的,啊?每次都用这一招,也不嫌烦!”
“啊…”岳如烟疼的直冒冷汗,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的地上倒去。
“我与你们少夫人乃是同宗姐妹,你们不能杀我!”到了这个时候,裴姈才想起自己的姓氏,想要借此逃脱被杀的命运。
“是吗?这个丑女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这不是朝廷四处抓捕的女飞贼嘛…”
“你们…你们这是污蔑…”裴姈见她们丝毫不买账,顿时气的肺都要炸了。
“想要攀关系,晚了!”
“这样的祸害,还是早点儿除去的好。免得给咱们少夫人抹黑!”
“说的也是…我看她行动不便,就可怜可怜她,赏她一个全尸吧。”
说着,这些高大魁梧的男子便一步步的向这两个狠毒的女人靠近,手里的刀剑也不再留情。
院子里忽然传来狗叫的声音,惊了正在守岁的穷苦人们。
“这么晚了,谁在外头啊?”
“要不去瞧瞧?”
“该不是贼吧?”
“咱们这样贫苦的地儿,哪儿来的贼…”
“啊…死人啦…”
镇北侯府
扶摇居
“侍书,去库房再多拿些炭来…今儿个是除夕,爷要陪着少夫人一起守岁。”卢少棠一边扶着裴瑾回屋,一边吩咐道。
侍书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丫头去办事了。
今年这个除夕,是裴瑾和卢少棠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去年因为卢少棠在边城,没能回来。这一次,他得好好的补上。
取了件厚实的貂皮斗篷给裴瑾披上,夫妻俩依偎着围坐在火盆旁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不去陪着母亲,这样好吗?”对于她先前提到的二人世界,卢少棠倒是执行的彻底。只是,这样冷落婆母,是不是不太好?
“母亲有巩姨娘和大嫂他们陪着,就够了。”卢少棠没心没肺的说道,修长的胳膊揽在她的腰间,不时地摩挲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
裴瑾觉得有些发痒,便按住了他的手掌。“别…痒…”
妻奴侯爷听见娇妻的娇嗔,便停了手,乖乖的不动了。“孩子的名儿,我已经想好了。若是男孩儿,就叫彦学。如果是女娃儿,就叫彦雪,如何?”
世家大族的名儿都是按照派系来取的,像卢少棠的父辈,便是镇字辈,卢少棠兄弟是少字辈儿。轮到他的儿子,便成了彦字辈儿。
裴瑾对这些大名,倒是没多少意见。“大名爷看着办吧…不过还是取个小名的好,据说好养活。”
“那娘子想叫他们什么?”卢少棠看着她略显丰润的侧脸,笑着问道。
该不会又是那什么小包子,小馒头吧?
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闺女,将来都是小吃货啊!
裴瑾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应道:“若是男孩儿,就叫多多。若是女孩儿,就叫晓晓。”
“多多?多子多福,好名字!至于晓晓…你是不想女儿长大,想让她永远都是小孩子?”卢少棠按照自己的思维理解。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总之都是我的宝贝…”裴瑾骄傲的说道。
“嗯,那为夫呢,可是娘子的宝贝?”见娇妻心里满满的都是孩子,卢少棠就有些吃味了。
裴瑾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也是能放在嘴上说的?
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裴瑾才嘟嚷着。“你是我的夫,是陪伴我一生的人,自然也是我心中无可取代的人了。”
听着娇妻说着甜言蜜语,卢少棠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娘子亦是我唯一的妻,我心中最最珍贵的存在。”
裴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手掌与他交握,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屋子里,两位主子浓情蜜意着,外间的丫鬟也喜笑颜开的围坐在一起小声地说笑着。这个年,可是她们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年了。
农历三月的某一天,镇北侯夫人经过五个时辰的努力,平安的诞下一对龙凤胎。各方送礼送不停,皇上更是亲自赐下了名字,还赏赐了一堆的好东西。男孩儿叫卢彦邦,女孩儿叫卢彦娆。
原本高高兴兴的一件事儿,却被皇帝这样一道不合时宜的圣旨给搅合了。卢少棠一整日都板着一张脸,恨不得将那道圣旨给撕碎了!他的娃,凭什么名字都不能由他这个当爹的取!皇帝你的宝座是不是坐腻了,啊?!
裴瑾也有些无语,可谁叫那是皇帝呢。
不过好在,小名儿早就取好了,倒是不用更改。
“真是气死我了!”卢少棠不甘的咬牙切齿。
看着夫君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裴瑾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出主意道:“皇上寿诞不是快要到了吗?到时候咱们也送上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卢少棠有气无力的问道。
“听说北国盛产美人…”裴瑾眉眼弯弯的,笑的十分得意。
卢少棠听了这个建议,立马就有了精神。“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是娘子想的周到…我这就给北国国君休书一封…”
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了,裴瑾心里也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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