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议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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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丘城,承兴宫。

  正殿内所有的长老皆是望向正座之上的姬玄嚣,期待着他口中的回答。那些目光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指责,只是多年来姬玄嚣早已习惯面对这般情境,此刻倒并不算是慌张。

  只见姬玄嚣起身微笑道:“各位长老们,对于大将军未经回禀便匆匆离开白荆城一事,我以为并非大将军刻意而为,正如长老们所言,眼下我族正陷于不利之流言泥沼,为防他族借机发难,大将军急返白荆城亦是情理之中。且白荆城乃为我族出产粮草最重要的城池,守好白荆城便等同于守住了帝鸿氏。”

  此言一出在座的长老们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姬玄嚣所言虽是句句在理,却是将长老们的注意力指向帝鸿氏全族之安危,以淡化了关于乾荒的议论。

  不过却并非所有长老皆是为此所担忧,瑞雪长老当即便起身质问道:“公子绝口不提大将军之过失,莫非因叔侄至亲所以便有包庇之意?便是依公子所言,大将军忧心我帝鸿氏之安危,那为何还会将乾荒那般‘灾祸’带至祭祀大典,随之而发生的诸般灾劫亦是因此而起,公子对此又当如何解释?”

  解释...姬玄嚣心中不禁一阵苦笑,的确此事没办法做出任何解释,毕竟此事干系实在太过重大...

  彼时,姬玄嚣不过十岁孩童,弟弟乾荒不过三岁。

  父亲不喜欢乾荒,即便乾荒踉跄地跑向他,父亲亦是冷漠地走开。虽然自己亦未得到过父亲的过多关爱,但相较之弟弟乾荒,亦可说是天壤之别。

  乾荒不会在父亲丢下他时大哭不止,小小的孩儿只是抿着嘴唇含着眼泪,日复一日的讨好着父亲。玄嚣自然不明白当中的原因,几次想上前与弟弟说话,亦是被自己的母亲或仆从所阻止。他们皆言,这是身为族长的父亲的命令。

  而那双异瞳,一蓝一红,却有着最单纯的天真。

  一夜,玄嚣从后殿廊外经过,便听到殿内传来了一阵说话之声。好奇之下,玄嚣便悄悄地躲在窗沿下悄悄地向内张望去。

  这后殿是不准人随意进入的,而那个背对着窗口的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正在与父亲说起了弟弟乾荒。

  那时的姬玄嚣天真的以为或许是父亲对乾荒另眼相待了,只是父亲接来下的话却是叫姬玄嚣寒到了骨里。

  我早已厌倦了他们母子二人,你便亦那孩子的异瞳为由,明日便宣布其是我族之灾祸。父亲就那般冷漠地说着,仿佛在说着最厌恶之人一般。

  那人怪笑了两声,便也回答道,族长心底之妒怕是早该放下了,不过乾荒毕竟你的骨血,族长如今之心境倒也叫人佩服。

  姬玄嚣脑中已然一片空白,惧怕之余只能慢慢从窗沿下爬开,生怕惊动了殿内的父亲...自此那夜的秘密便成了姬玄嚣心底最深处的一道暗阁,对父亲的恐惧迫使玄嚣牢牢地锁住那个秘密,甚至渐渐地将那个秘密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若非在娲皇祭祀大典之上再见乾荒,这个秘密怕是永远不会苏醒。只是对于此事,姬玄嚣终究不能多言,即便自己是所有真相唯一的见证之人。

  “既然长老们皆有此疑虑,那便由夏立长老不日亲往白荆城一趟,向大将军亲自问明当中内情。此事便商议至此,待到夏立长老返回之前,不得再对此有所质疑。”姬玄嚣收去唇边的微笑,肃然说道。

  长老们从未见姬玄嚣这般语气说过话,不禁又生出了不少惊诧,只是碍于如今大巫姬桓彗已不在殿中,而族长姬少典亦是不理族中之事,便是姬玄嚣眼下态度强硬了些,亦是不好再行多言。

  不过从前那些以大巫姬桓彗马首是瞻的长老们,此刻皆是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互相望了望亦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是瑞雪长老,昔时与姬桓彗同为过巫者,虽对姬玄嚣之令有所不悦,亦是暂时闭了口。

  只见夏立长老点了点头,算了同意了姬玄嚣之言。

  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低语议论之中,忽是一侍卫冲进了大殿,跪地禀报道:“公子,城外庙宇已全然毁于大火,四周山岭皆崩。使徒大人们皆去向无踪,黑金卫已在庙宇废墟中寻得不少尸首,据判断乃为祭典当日未来得及逃出庙宇之人,依其服饰所断,亡者多为他族节使或巫者,人数约三十余。”

  姬玄嚣点了点头,示意侍卫退下。

  众位长老们又再度耳语了起来,纷纷猜测着城外那庙宇到底毁成了什么模样,为何四周山岭皆为崩塌?...想那庙宇最初便是为了神使所造,耗费大量人力粮草,如今说毁便毁了...果然是帝鸿氏一族的灾祸啊!

  长老们叹息不断,只见冬来长老却是惊慌道:“如今使徒大人莫不也抛弃了我帝鸿氏一族?...难道神明不再眷顾我族了吗?...”

  秋迎长老此时却丝毫不理会冬来长老的担忧之词,起身朗声道:“我族历经百数载之经营才至今时之盛,当中历尽艰辛波折无数,为代代族人心怀强盛之年,克服其中之挫折磨难。其中历代族长之英明领导乃为我族凝聚之根本。如今我族虽是陷于流言泥沼,便更当上下一心才是。”

  秋迎长老平日里总说些不痛不痒之言,此时一番激昂高论倒是一番常态。众位长老对此态度却也算一致,毕竟帝鸿氏之盛才可保血亲族人。这九州四极之中,虽说帝鸿氏一族早已不必为生存繁衍而忧虑,却是无人愿意如昔时某些大氏族那般仅一次灾难便衰落下去,最终消失于九州四极大地。

  于姬玄嚣而言,秋迎长老此番言论倒是对自己有所助益。即便旁人不知,但姬玄嚣却是明白,叔叔姬少瑞的忽然离去,定然不会是一件好事,而此刻大巫姬桓彗又早已非人且下落不明,正当是为自己造势之良机。

  思及于此,姬玄嚣嘴角轻扬道:“秋迎长老一番话恰如醍醐灌顶般。未免族中因此次娲皇祭祀大典而生出动乱,我以为应当立即以一场征战之胜利以淡化族内之议论,而彰显我族之威亦能震慑其他氏族,以免有心之人借由神明之名出以欺辱之言。”

  虽说帝鸿氏一族兵强粮足,只是征战终究是损耗极大之事。且数月之前才与西极尊卢氏、东极腾渀氏结束战事,若是再匆匆开战,怕是引来族人厌弃与不满,又或为他族对帝鸿氏联而攻之落下口实。

  长老们不禁将心中之担忧说出,反对再兴战事之长老人数所占更多,姬玄嚣深知此时即便再议下去,亦是难以说服反对征战的长老们,只好匆匆结束了今日的长老议会。

  ……

  时间匆匆而逝,载着连山几人的马车已是返回了白荆城。连山回到了济心堂,或许沉默了太久,连山便再没开过口。

  空有灵这段时间一直照看着昏迷的相柳,见到蜉蝣将连山抬进了后院的客间,亦是满腹疑问。尤其是见到蜉蝣,空有灵心中更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开心。

  只是连着缱梦姑娘在内,所有的脸上皆是透着难纾的悲伤,空有灵那分开心便很快消失无踪。

  而济心堂的后院中还住着一个人,那便是空有灵的爷爷空应囚。自从姬少瑞命人将他送到白荆城之后,空应囚的气色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不过爷孙终得重逢,空应囚亦是心怀安慰。见到连山被抬进客间,空应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置好连山后,蜉蝣坐在后院之中不断地叹息着。缱梦姑娘却是进入了连山的房间。

  “你如今这般沉默着,可是放弃了?”缱梦姑娘问道。

  而连山却如一具麻木的血肉一般躺在床榻之上,双眼空空地望着屋顶。

  “你不问小露,不问相柳!看来,不值得我耗尽神之魂救你!从前有莲,相柳,小露他们护着你,只是我却不会像他们那般宠着你,任何事都依着你!”缱梦姑娘忽是有些怒意,瞧着连山那如尸体一般的模样心中更是生气。

  只是连山依旧那般沉默地躺着,眼神亦没有丝毫波澜。

  “你自以为为你所爱之人拼尽了一切,其实你根本什么都没做!”缱梦姑娘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门,紧闭着。

  木剑斜倚在窗边,只是那窗外的阳光却是找不到连山的脸庞。

  “...若成为神明,你便可以惩罚我了...”

  始那丝轻蔑的笑意再次浮现在连山的眼前。

  而那自血肉中传来的痛意却是如此清晰,连山握紧了双拳,嘲笑着自己苍白的愤怒,嘲笑着自己即便燃尽一身血肉亦是敌不过始,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害了每一个自己所爱的人。

  难道成为神明便是自己最终的宿命,那么安排这份宿命的母亲一定是最残忍的母亲,而父亲,难道只是看着一切的发生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造出这样一个神之子...连山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为宿命而生...

  这一次,终究输的这般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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