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月色皎洁,天地间的风景极美。
但是,鸠浅的心情极差。
秦豪在一边睡得香甜,气息也很均匀,大概是金钟罩屏蔽了一切烦扰他安睡的动静。
司正冷着脸站在一边,看着不问和鸠浅对峙,提前知道了这一夜的结果,心中无悲也无喜。
东方世家所有高层在天上金佛出现的那一刹那都赶了出来。
他们站在金佛的四周,几乎是等于围住了东方世家。
金佛来者不善,血腥味儿早已告知了一切。
哪有让人觉得恐怖的大佛呢?
眼前的一幕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不过,众人都是见过风浪的人。
他们跟随鸠浅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什么样不合理的事情都已经见过,再多这一件不算个鸟儿。
于是,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盘算起了自己这一群人的分量。
“江半枚,算算你们能不能在十息时间内打碎这尊佛。”鸠浅心神传音,问向江半枚。
莫约几息之后,江半枚说道:“打不破。这佛好像是虚像。”
“虚像?不可能,我能感到他传来的实质性的压迫之力。你试试深浅。”鸠浅快速命令道。
江半枚闻言果断出手,一剑刺向持棍金佛的眉心。
“嘭!”
在江半枚即将刺中金佛时,金佛周遭的空间就像变慢了一般,江半枚的速度慢了千倍不止。
金佛很容易的便一棍将江半枚打落了人间,击出了东方世家的范围之外。
偌大的平原被江半枚砸出了一个大坑。
东方世家的其他人想要一拥而上。
“算了,回来!别试了。”
鸠浅觉得自己的感知是对的,他们剩下的人试都不用试了,赶紧喝止了他们。
江半枚很快就飞了回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显然只是受了点小伤,伤势不重。
他与东方世家的人相视一眼,交流了一下心得。
鸠浅觉得现在发生在他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受到了某种不能说是不可以打破的限制。
但是,就因为一些很难去避开的原因,他不能去打破。
比如说,他就不能拿秦豪的命去赌,不问会不会真的会对东方世家出手。
不问是一个光脚的,鸠浅是一个穿鞋的。
穿鞋的人要光脚的人的性命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是光脚的一旦发疯,致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的话,穿鞋的人就会处处遭到限制。
相比于不问,东方世家中的很多人不是不问的对手,但是又都是鸠浅真心想要保护的人。
比如说裴三千姐妹,还有那些个......
鸠浅突然发现只有裴三千和裴青丝是他不太想割舍的。
至于其他人,好像关系都不是特别...好吧,鸠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现在围着金佛的很多人都没有伤害过鸠浅,甚至有些人是进入鸠浅生命中之后便从头到尾为他服务。
鸠浅觉得他还是要对这些人负一下责,不能随便就害死了他们。
想到了这里,鸠浅突然懂了。
这就是所谓的羁绊啊。
很多时候,人逃不开的不是冰冷的罪恶,而是温暖的光芒。
鸠浅看向不问,突然觉得不问从刚进来东方世家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赢了。
天上大佛的攻击手段很明显融合了空间压缩类的道法,鸠浅觉得自己过去挑战可能也会受到限制。
这说明不问是一个能够很容易拖延时间的人。
拖延三天,是不问依靠自己的能力就能够办到的事情。
这无关乎他鸠浅的态度。
作为局中人的鸠浅,换个角度思考了一下。
他如果处在秦豪的位置上会安排什么样的事情呢?
半晌思索,他想清楚了一切。
或许,秦豪早已知道自己对他有了必杀之心。
这一切都是秦豪的应对之法。
先是将身边的人换成会保护自己的人,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他的下一步是什么呢?
还没有发生。
鸠浅不知道。
这种人,太可怕了。
鸠浅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很恐怖的阴谋,一个他需要失去一切才能踏出去的阴谋。
“是不是三天后,你就不会在护着他?”鸠浅妥协了,咬牙问道。
“嗯。是。”不问点了点头,天上的金佛应声散去。
“好,就三天。三天之后,我再回来。大家散了吧!”
鸠浅对着裴三千和裴青丝招了招手,然后带着她们走下了神兽山。
眼不见心不烦,鸠浅觉得再呆在这里他会忍不住杀掉秦豪。
鸠浅刹那间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头,逼迫自己陷入心境空灵的状态。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心底好像都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秦豪就在你的身边。
你不去杀了他,他就会耍计谋害你。
就像是害二哥一样。
鸠浅无法入睡,心乱如麻。
然而,他已经想到了许多办法对付不问。
但是,没有一个办法能够达到他的目的。
鸠浅觉得自己可以干脆杀掉不问,就在今夜就可以。
但是,封神术和疯魔引这种术法用了会不会失控呢?
鸠浅不知道。
封神术很安全,但是疯魔引鸠浅不敢保证。
不问是被动战斗者,所以战场的位置就是他来选。
不问一定不会离开东方世家。
那么战场也一定是在东方世家这里。
让东方世家的人全部三天内迁移出几千里?
这不可能,非人力可为。
那么鸠浅用了疯魔引杀了不问和秦豪就意味着,东方世家的人可能会在之后惨遭自己的屠戮。
赌一下概率?
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赌,用江半枚和那些高层的族人的性命去赌?
鸠浅觉得到时候只要他手对着他们的族人乱伸了一下,可能东方世家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好烦啊!
鸠浅抱着脑袋忍不住地去思考,越想越是觉得秦豪此时越安全。
就在鸠浅痛苦的煎熬之时,房门咔嚓一下被人推开。
“是谁?”鸠浅瞬间警觉,喝道。
“是我。”裴三千被鸠浅的暴喝下了一大跳,老老实实地表明了身份,走进了房间。
“还有我。”裴青丝也走了进来。
见到两女,鸠浅松了口气。
太紧张了,居然忘了自己的房间除了她们没有人会来了。
突然,鸠浅意识到一个事情。
“刺玫呢?她人呢?”鸠浅快速问道。
听到鸠浅的话,不待裴三千和裴青丝回答,一道倩影跑进了房间。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鸠浅,轮到我侍寝了吗?”刺玫很惊喜,心中有些激动。
然而,她想多了。
鸠浅只是心绪不宁,有些一惊一乍。
秦豪也是西秦的,刺玫也是西秦的,鸠浅一想到这些事情,就觉得刺玫会倒戈一击。
也不怪鸠浅现在很慌乱,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太多了。
多到鸠浅心乱,然后有些梳理不清。
鸠浅见到刺玫人在此处,松了一口气。
“你今晚不许乱跑,就那里站着。”鸠浅指了指门口,重新倒下。
“啊?专门把我喊进来当门神啊?”刺玫很沮丧,觉得鸠浅这人估计折腾她。
“啊什么啊?站好。”
鸠浅没好气地凶了刺玫一句,对着裴三千和裴青丝两女招了招手。
两女心领神会。
再一次枕在了裴三千的腿上,闭上眼睛还能看见前方的两团阴影,鸠浅顿时安稳了许多。
再加上裴青丝技法娴熟的揉腿,鸠浅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这才是鸠浅想要得到的清静。
但是,他心间的担忧还是挥抹不去。
只要秦豪还在自己的不远处睡得香甜,鸠浅就心慌意乱。
这真应了那一句俗话,卧榻之旁岂能容他人安睡?
鸠浅罕见地睁开了眼睛。
他入眼便是那裴三千的两团人间绝色。
鸠浅看着裴三千。
刺玫站在门边看着鸠浅看着裴三千,磨了磨牙齿,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公子是不是睡不着?”裴三千再一次难得的称呼了鸠浅一声公子。
鸠浅没有发现,裴三千这样说的时候,脸其实有些泛红。
“嗯,秦豪在神兽山上,我睡不着。”鸠浅直言不讳,觉得盯着裴三千的那两团看有些不太好,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下就好了,眼中的黑暗中,只有两团更加黑暗的东西。
“公子为什么一定要杀掉秦豪啊?非杀不可吗?”裴青丝比较细心,将鸠浅在意的事情一针见血的点了出来。
“喂,我好心提醒你一下,绝对不要动军师啊。”刺玫还没有想到鸠浅真的是想要秦豪的命,还以为是为了激怒不问才对秦豪动的手,此时听到这话快速插了一句嘴。
“有你什么事儿?乖乖站好。当你的门神去。”裴三千现在很讨厌这个刺玫,恨不得她赶紧去死。
“杀了又怎么样?”鸠浅冷冷地回了刺玫一句,心中怒意翻滚。
“你要是杀了,东方世家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军师身上有玄光镜的记号,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西秦的掌控之内。你今天对他动手的事情,仙人一定知道。”刺玫觉得鸠浅蠢透了,居然还真的是想对军师动手。
你怕是不知道仙人对军师的重视程度吧?
鸠浅闻言皱了皱眉头。
玄光镜...他还是知道的。
妈的,又疏忽了一点事情。
秦画不死,将秦豪搞死,他就是在找死。
“关于秦豪,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吧!”鸠浅觉得他对西秦了解的还是太少了,迫切需要补补信息。
“我说了这么多,不能再说了。”刺玫意识到了鸠浅是在打探西秦的机密,闭上了嘴巴。
“我呸,你都说到了一半了再说不能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公子吗?你的诚意呢?公子与西秦你选谁?选西秦就滚回你的西秦去!”裴三千终于逮到一个光明正大地打击点,妙语连珠地攻击了刺玫一次。
鸠浅闻言眼前一亮。
怼得漂亮。
把我不好意思说的话都说了。
看来你裴三千关键时候还是有点作用的嘛!
刺玫瞪了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鸠浅还没有表态,她可没有傻到被一个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弱者激怒。
见到自己被忽视,裴三千顿时怒了,正打算继续骂她,鸠浅脑袋用力压了压她的腿。
裴三千咽下了喉头的话语。
鸠浅顺着裴三千的话问道:“喜欢我可以啊,你的诚意呢?”
听到鸠浅也在问她的诚意,刺玫低头笑了笑。
哼哼,诚意,她还是有的。
“这就是我的诚意。”
刺玫对着鸠浅走了几步,双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月色之下,出现了一具令男人血脉喷张的躯体。
鸠浅眯起了眼睛,斜视看向了刺玫。
就在这时,裴三千一把捂住了鸠浅的眼睛,一边用力摁住还一边嚷嚷道。
“不许看,你不许看。有什么好看的,她有的我都有,我的还比她好看,你不许看!”
裴三千的反应太强烈,像是一个着急入骨的小媳妇儿。
但是,鸠浅的眼睛是不含有色-欲的。
“别闹,我说点正事。”鸠浅将裴三千的手拿开,直起了身子,坐在了床上。
裴青丝觉得姐姐的反应太大了,都让刺玫笑话了,于是赶紧拉住了裴三千想要继续制止鸠浅的动作。
她用力地掐了裴三千一下,说道:“姐姐,笨!”
鸠浅不去管激动得像个护犊的母鸡一样的裴三千,装作兴致勃勃的模样看向了刺玫。
鸠浅觉得有必要把自己表现得对刺玫更感兴趣一点,于是眼睛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时间。
期间,裴三千一手指着鸠浅,不停地看着裴青丝,牙齿都快咬碎了,脸色铁青。
她好似在说:“你看你看,他还在看还在看!”
不过,裴青丝比裴三千聪明一点,她心中虽然也有些吃味,但是没有声张。
鸠浅好似不打算说话,刺玫被鸠浅看得有些不自在。
“要不我穿上吧,我想你已经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了。”刺玫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不不,我不明白。有些青楼里的女子,一颗灵石可以看一个时辰。”鸠浅连忙摆摆手,拒绝了刺玫的提议,将她的台阶变成了悬崖。
“你是在拿我和青楼女子比吗?”刺玫闭上了嘴巴,盯着鸠浅,觉得鸠浅在故意激怒她。
“不行吗?”鸠浅反问了一句。
“不行。”刺玫快速地穿上了衣服。
有些话,真的是明知道是假话,还是会令人在意。
“我喜欢听话的女人,我也忍得住骚的。”鸠浅随口回复了一句,还用上了青楼里那些女子们最常用来拿男人开涮的话:男人们都喜欢乖巧的,但是都忍不住骚的。
“你想骂我骚直接骂就好了,我不是你见过的那种女子。”刺玫心说我比她们干净一百倍,打算转身就走。
“下次不要说喜欢我了,你没诚意。”鸠浅想到了色大叔对他的教诲,决定以退为进。
刺玫刚转过身,又回过了头。
“我喜欢你,不代表我要为了你放弃我的忠诚和荣耀。如果喜欢你的代价是背信弃义,我宁可当你死了。”刺玫对着鸠浅说道。
“嗯,如果被你喜欢的代价是要接受你的监视和隐瞒,我也宁可你当我死了。”鸠浅顺着她的话说了一遍。
“你!”刺玫顿时语塞,猛然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一些虚伪。
“你走吧。你选择与西秦共进退是好事,我还是很高兴的。秦微凉和你的选择一模一样。”鸠浅笑着说道。
“我不是公主殿下,请你不要又拿我跟她比。”刺玫不喜欢听到鸠浅谈起其他的女人,谁都不行。
按照色大叔的办法,说了这么多,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处,已经够了。
鸠浅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躺会了原处,闭上了双眼。
接下来鸠浅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等待女人做出选择。
色大叔说过,只要女人做出选择,不管是选正还是选反,自己的目的都能达到一半。
要么她离开,然后自己得到了久违的清静,从此不用在花时间在她身上;
要么她留下,主动告诉你想要的信息。
莫约半晌之后,刺玫转身离去,走出了房间。
裴三千和裴青丝快速两人相视一眼,裴青丝对着裴三千抛了个媚眼,得意一笑,裴三千顿时喜不自胜。
鸠浅见状没有反应,心中算不上悲伤。
反正他也算赚了一半。
刺玫离开此处之后,去往了神兽山。
来到神兽山之后,秦豪已经醒了。
没等刺玫将心中问题说出口,秦豪便挥着手对着刺玫一边点头,一边笑道:“去吧去吧!”
刺玫大喜过望,对着秦豪用力一拜,走下了神兽山。
她回到鸠浅小屋处,发现小屋房门紧闭,顿时大怒,一脚踢开房门,然后近身再一脚将鸠浅从床上踹到了地上。
她站在床上,插着腰居高临下地对着鸠浅说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就以后不这样对我说话了?”
刺玫觉得自己转身就走之前的那一段时间是她最痛苦的时刻。
对于鸠浅的话找不到一点点地方反驳也就罢了,她还自责得让自己很讨厌自己。
鸠浅给出的两种选择,正反都是对自己的打击。
如果自己选择了与西秦共进退,那么再去选择留在鸠浅身边,岂不是摆明了害他,利用他?
既然如此,还说什么喜欢他?自己配吗?
如果自己选择了去喜欢他,那么还对他隐瞒这么多事情,岂不是有意欺骗他?
喜欢一个人,最起码应该不伤害吧?
不伤害很简单,可以转身就走。
就像鸠浅建议的那样。
然而,刺玫刚刚尝试着离开一步,心里便不愿意了。
她呆在鸠浅身边有一段时间了。
期间鸠浅算不上对她很热情,甚至还可以说是很冷漠。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开心。
最少可以每天睁眼间后就能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啊。
她相信这就是军师派她来到鸠浅身边的理由。
军师神通广大,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于是,她才想到直接求助与军师。
没想到,军师早已料到她会来此,已经给她备好了答案。
既然如此,那刺玫还有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