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景龙三年六月戊寅,碎叶镇守使张潜破石国都城拔汗那,石国王莫贺请降,割俱兰城于大唐,以谢其国挑起战火之罪!并许诺赔偿黄金一百万两以为唐军出征之耗费。”
“上大悦,悯石国百姓谋生不易,特许石国分五十年清偿军耗。同日,下旨重建大宛都督府,以莫贺之弟奕胡为都督,行使宗正之权。大唐以都督府监督藩国,以此为始。”——《新唐书-卷209》
“朕早就跟你说过,他是一员福将。”在太液池旁的寝宫里,李旦抚摸着妻子柔滑丰腴的脊背,满脸得意地说道。
时值盛夏,空气里隐约都带着一股火气,让人随便动一动,全身上下都感觉燥热。然而,今晚夫妻两个却都兴致勃勃,并且难得地鱼水和谐了一次。更难得的是,李显的小腿和膝盖,竟然隐约有了接受控制的迹象。虽然能够移动的幅度非常小,却让他清楚地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嗯——”韦无双像一只小猫般,趴在李显的肚腩上,嘴里发出满足的长吟。
自从代替李显行使帝王权力以来,今天是她最为快乐的一天,让她整日都如腾云驾雾。
五千唐军西出葱岭,居然轻松地就攻破了别国的都城!虽然最后只割取了石国的一座弹丸小城以示惩戒,却是最近四十年来,大唐的国土第一次对外扩张。而在一年之前,突骑施叛军还在大食和突厥的联合支持下,差一点儿就夺走安西四镇!
五千唐军远征异域,却没花费朝廷一文钱和一粒米。所有军资,都由石国来担负。并且除了缴获之外,还让石国赔偿了整整一百万两黄金!
虽然对大唐国库来说,每年两万两黄金的进账,连毛毛雨都算不上。可毕竟是纯粹的进账,而不是开销。要知道,大唐的国库,在五年之前还干净得连耗子都懒得在里边搭窝。而她这个皇后,三年前还为几万吊的贿赂,亲自为白马宗出头。
现在,如果慧范再拿几万吊来贿赂她,韦无双保证,她连宫门都不会让慧范派来的尼姑进。现在若是谁还敢拿“女主当政国力必衰”的话来指桑骂槐,她就可以直接抓起牛师奖与张潜联合进献的最新西域地图砸破此人的脑袋!
她是女人不假但是,她刚刚代替丈夫当政就稳住了西域局势。而这次大捷,也是因为她善于用人并且还在关键时刻驳回了言官对领军之将的弹劾。
虽然,最初她力主派张潜去西域,肯定不是为了委以重任。虽然,当初她根本没想到原本想要除掉的目标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惊喜。但是,谁能否认,碎叶军在石国摧枯拉朽的时候,朝堂做主的是她呢?更何况,唯一知道她当初那些小心思的李显又不会拆她的台,把这些秘密公之于众。
想到李显对自己的大力支持韦无双忽然发现,眼前这个臃肿且半身残疾的胖子似乎变得有魅力了许多。内心深处,隐约也又有一股湿热的火焰在缓缓跳动。
然而令人略感遗憾的是李显心中显然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激情。只是温柔地继续抚摸着她的脊背,像和尚念经般絮絮叨叨地叮嘱:“朕让杨綝的孙女回家,并非心血来潮。张潜至今未娶,甚至连同房丫鬟都没带去西域,很显然心中对此女看的极重。朕不等他把心思表明,就先成全了他,他必定会对朕心存感激。而如果等他主动提出来,用战功换杨綝的孙女,君臣之间的情分就会生疏许多。”
“三郎做事总是能未雨绸缪,胜出妾身很多!”韦无双听得有一句没一句,顺口夸赞。“妾身是女人家,见识不如你,还需要你多加指点。”
说着话,她缓缓低下头去,用猩红色的舌尖去舔李显胸口。然后,沿着胸口缓缓向下。
这些夫妻之间的小招数,在他们都年轻的时候,效果总是立竿见影。如今他们虽然都不再年青,招数却依旧好用,只是见效快慢的问题。
然而,李显却将手从她的脊背上拿了下来,随即轻轻撑住了她的肩膀,“无双,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次,由我亲自来下旨晋他的爵,增加他的实封,但是,不会升他的官职。”
“你要参加朝议?”韦无双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俯视着李显,低声询问,“御医可是说,你的身体需要静养!”
“只是一次。”李显知道妻子是关心自己,用商量的口吻回应,“处理完了这场大捷的首尾,我就继续回内宫静养。另外,接下来朔方军和安西军,会合力夹击突厥。我如果不露面,朝堂怕是有人……”
“圣上既然身体撑得住,尽管自便就是,没必要跟妾身商量!”内心深处的火焰,迅速熄灭。韦无双从丈夫身上爬下来,用丝绸做的凉被裹住身体,低声回应。
门外伺候的宫女听到动静,捧着银盆进来想伺候夫妻两个清理身体。却被她直接用刀子般的目光瞪了出去。李显迅速感觉到了她的不快,伸手去揽她的腰肢,也被她毫不客气地将手推到了凉被之外。
“无双,我不是担心你处理不好!”李显的手臂僵了僵,随即,苦笑着解释,“以张潜的功劳,拜为十六卫大将军之一,都足够了。我故意不升他的官,只给他晋爵赐田,是想最重要的一次施恩机会留给你。”
“臣妾多谢圣上鸿恩。”韦无双看了李显一眼,回应声里不带丝毫的感情。
“唉——”李显看得到,也感觉得到妻子的冷淡,轻声叹息。随即,又用极低的声音补充,“无双,按道理,我应该狠狠打压他,最好将他贬为县令、县尉,吓他个半死。如此,等我故去之后,你再重新启用他,才是最佳选择。只是,对突厥的最后一击就在秋天,我在这当口,不能无罪贬谪刚刚为国立下奇功的猛将。而突厥覆灭之后,我,我又怕自己未必等得到那一天!”
“你说什么?”韦无双的心思,全在丈夫不该出尔反尔,跟自己争权上。根本没仔细听李显的言辞。待后者都把话说完了,才猛然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儿,皱着眉头询问。
“我说,等我亡故之后,由你来给张潜升官,让他感激你的恩情,做你的忠心臂膀。”李显忽然笑了笑,眼睛里写满了如假包换的宠溺,一如二人新婚之初。
“你胡说些什么,你的身体结实着呢!”韦无双终于明白了李显的意思,两只眼睛里,立刻就又泪水滚了下来。“三郎,你别吓唬我,我,我不能没有你!”
“无双!”李显的眼睛也变得潮湿,却继续笑着摇头,“你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三郎,我不准你说这些丧气话。三郎,我不准你……”韦无双用手捂住耳朵,连连摇头。心里都忽然如塞了一团麻般烦乱。
如果李显死了,肯定不会再有人跟她争权。太子性子软,年龄也小,只能老老实实做她的傀儡。那样的话,她成为下一个则天大圣皇后,指日可待。
但是,如果李显死了,她就没了丈夫。没有了可以依仗的靠山。无论遇到大事小情,就只能独自去扛,不能像现在这样,关键时刻总能找到人支招。
“无双,你听我把话说完!”李显用手将韦无双的手拉下来,轻轻握住,同时柔声补充,“武三思当年早就有用相王取代我的企图,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第一,是担心相王比我更难掌控,第二,就是担心张仁愿会带着朔方军,从河东那边一路杀回长安。”
韦无双明明轻轻挣扎一下,就能挣脱李显的掌控,却忽然失去了全身力气,任由李显握着自己的手,任由凉被从肩膀上无声地滑落。
当年得艰辛,历历在目。夫妻两个经常夜不能寐,相对坐着发愁直到天明。而日子好起来才几天,丈夫居然已经濒临油尽灯枯!
“张仁愿为人过于迂腐,资格也太老,你未必能驾驭得了他。而张潜却年轻且缺乏城府,你只要给他好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报答你的恩情。”李显抬起一只手,轻轻抹掉妻子脸上的眼泪,“让他做你和太子的张仁愿,开头他未必做得好,但是,朕相信他会学得很快。”
“嗯!”韦无双用力点头,心中忽然悲伤得无法自已。
“别难过,朕生前能看到大唐重新恢复强盛,看到突厥覆灭,已经心满意足!”李显笑了笑,眼角终于也流出了两串清澈的泪水。“朕九泉之下见了父皇,也可以毫无愧疚地告诉他,朕没有辜负他,辜负他的是母后。”
“圣上,你一定能得偿所愿。”韦无双抬手抹了一把脸,继续用力点头。
“不要任由裹儿胡闹,国事和家事,必须分得清清楚楚。”难得有机会跟妻子说几句贴心话,李显想了想,继续不厌其烦地叮嘱。“朕当你答应过你,江山与你共享,朕一直没忘。”
“嗯!”韦无双继续用力点头,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与不舍。
“太子的生母没什么靠山,所以,你对太子好一些,他必然会尊重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李显继续低声叮嘱,“你做监国太后可以,千万不要学我母亲,去做女皇。我母亲有整个武氏家族做依仗,你们韦家,虽然也人才济济,比起应国公武士彟。终究差了许多。等你哪天觉得自己老了,处理朝政也处理得腻了。就还政给太子,千万不要留恋不去,步我娘亲当你的后尘。”
“嗯!”韦无双的身体又是一僵,心中感激与不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她却继续温柔地点头,仿佛二人新婚之时那样,对李显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