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时分,士卒们才布置好了防御工事,怨气也达到了顶峰。
他们拖着疲惫至极的身子,费劲解下兵甲准备休息,嘈乱的兵营也渐渐安静下来。可就在此时,营外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鲁阳城中的孙坚军,已得知胡轸无谋疲军,决意今夜发动奇袭!
得知这个消息的士卒们,一个个没了睡意,忍不住三三两两议论起来,都心下惊恐不已。
“你们说这蠢货胡轸,一天天都干的什么事儿?我若是孙坚,不偷袭才怪!”
“是啊......可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一个士卒愤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叫骂道:“反正孙坚军打来的时候,老子就是爬也要爬着逃走,让那个胡轸跟孙坚打吧,老子不伺候了!”
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一阵嘈乱之声。
其中一个高亢尖利的声音最为出众,在沉寂的夜里几乎要传便全营:“啊!!!......是孙坚,孙坚军杀过来了,带赤帻便是破虏将军孙坚,大家快逃啊!”
陡然间,军营便......炸了!
适才信誓旦旦说要逃跑的那名士卒,闻听帐外叫喊声,兵刃都没提就向外面逃,真真切切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说到做到!
帐中其他的士卒也顿时傻眼,反应过来后,赶紧追了上去叫道:“等等我们,一块儿逃也好有个照应!”
“放你娘的屁,人多了才有危险,快给老子爬开!”
“等等,你们不觉得刚才那声惨叫,声音很像何中郎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最先逃跑的那士卒,加快脚步脱离了众人,随即才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过仔细回想,确实挺像的......”
但这个细节,早已不重要,整个军营已乱如蚂粥。
胡轸两日来昏招频出,大失人心。没有突发状况的时候,还能靠着身份和军纪弹压众人,可生死存亡当前,谁还会在乎那个!
“不许逃!”
“给老子准备迎敌!”
也有将校及时跳出来整顿人马,胡轸更第一时间号令全军。
可军营早已乱成了一团,嘈乱之声连天。也不知是谁逃跑时,还踢翻了火把,大火迅速蔓延起来,火光升腾,局势完全不受控制。
随即令胡轸感到奇怪的事便发生了:虽听闻孙坚军偷袭的喊叫声不断,可这都大半天了,为何只见满营的士卒狼奔豕突,却未见一处敌军杀来?
“镇定,不许乱,都不许逃!”想不通的他无奈还是先骑上战马,带着亲卫四处约束全军。
这个时候,士卒的素质便充分展现出来。
最先镇定下来的,不是胡轸最倚重信赖的西凉铁骑,而是陷阵营的将士——他们早就多次接受过夜间拉练的训练,对于这等偷袭、炸营的反应可谓堪称完美。
每个士卒甚至都没清醒过来,第一反应便是着甲,然后拎着兵刃在帐外以伍、什、队、屯的编制聚合。待屯长聚合好百人后,又迅速结阵自守,等待着更高将校的指令。
假如可以从上空俯瞰,便可看到陷阵营的帐篷之外,迅速形成一支支百人的队伍。紧接着各屯又聚合成一曲,然后又为一部......仿佛他们之间,带着某种神秘的磁力,在相互有序地吸引聚合。
当陷阵营将士都已集结完毕后,那些西凉铁骑还在乱哄哄地抢着战马。
相比之下,陷阵营的骑士早已围绕着步卒游弋起来——这样既能将骚乱挡在外面,又可随时依照变故进行作战或掩护。
如此状况令胡轸见了,都不得不来一句:“那狗小子平日浮夸跳脱、假痴不癫,想不到竟带出了如此一支令行禁止、反应迅速的强兵!”
不过,再想想这支精锐眼下却是听命于自己,又为之前尽掌兵权的英明决策点赞。
这个时候,何瑾和吕布也赶了过来,胡轸见状当即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督护,听说是孙坚军奇袭,可半天也没看到人影。”
吕布的神色很奇怪,带着一股心虚,还有几分压抑的兴奋:“如此推断,孙坚军偷袭是假,应当是......”
说着他就看了一眼何瑾,而何瑾则郁闷地接口道:“应当是......我们炸营了。”
“炸,炸营了?”
对于一个将领来说,炸营可是履历上的一大污点,充分说明将领的水平不行!
尤其此番胡轸还一心想要击溃孙坚,烧旺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结果,却是自己的营先被烧了。
两万士卒就这样弃盔甲,失鞍马,未战先败还损兵折将——如此心痛强烈的反差,立时让他面容扭曲,都不肯相信客观事实:“不,这不可能!......本督护一心为将士谋功劳,怎么可能会炸营?”
吕布脸色就更加奇怪了,哼哧哼哧地扭过头,明显要憋不住笑。
但影帝何瑾就不一样了,非但没笑,反而还悄悄掐了一下吕布的大腿,用眼神警告他别露馅。
做完这一切,才一脸认真地托腮道:“大督护言之有理,或许、可能、大概只是孙坚偷袭比较慢吧......”
胡轸当时的脸色就更精彩了:偷袭,比较慢?......这种事儿,还有慢的?
也不对!
炸营这种事儿,只是说出去比较丢人,我也没想着孙坚真来偷营啊!万一被你这乌鸦嘴说中,岂非雪上加霜?
然而,胡督护还未领教过何瑾乌鸦嘴的威力。
另外孙坚可是一代名将,近在眼前的敌营乱成这样,能安之若素的呆在城里,不过来凑凑热闹?
果然,随着何瑾话音刚落,便听远处鼓声大作!无数的火把蓦然从黑夜中冒起,喊杀声震天。
沉闷的马蹄声最先传来,火光当中,一员头裹赤帻的大将跃马而来,手持古锭刀大吼道:“儿郎们,随我杀贼!”
这一瞬,看着何瑾那张无辜的脸,胡轸气得差点吐血!
当下来不及斥喝,嘶声向前方的华雄吼道:“华都尉,给本督护迎头痛击,拦住那孙坚!”
此时也整顿好西凉铁骑的华雄,愤然领命,带着西凉铁骑便冲了上去。
奔骤当中,大冬天赤膊的他挥舞着大刀,尽展凉州猛将的勇武风采,声势惊人:“孙坚狗贼,纳命来!”
孙坚却沉默地只做了一个动作。
下一瞬,无数的火箭腾空而起,在夜空划过绚烂的轨迹。
紧接着,狠狠攒射入西凉铁骑阵中!当先的华雄更是受到了特殊照顾,兜头便是数不清的火光。
“啊!......”挥舞着大刀拨弄火箭的华雄一个不察,被一支火箭狠狠射入胸膛,发出惨绝人寰的吼叫。
紧接着又是第二支、第三支,密密麻麻的火箭射入躯体,燃烧的火将华雄变成一支扭动的火炬。
可向前冲锋的他,依旧没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孙坚却已马至刀快,只见刀光闪过,华雄的头颅冲天而起。沉重的身躯迅速被后面的战马撞落,踩成了一滩肉泥。
战场之上,除了斗将之外,很少有公平的决斗。哪怕华雄的武艺不凡,可今夜他就这么死了,几乎没一点价值。
看到这一幕的胡轸不由目眦欲裂,迅速下令道:“陷阵营,随本督护出战!”
然而就在此时,何瑾的面色陡然变了。
猛然策动爪黄飞电,上前下达了一个与胡轸完全相反的命令:“陷阵营将士听令,列阵固守!”
一时间,接到两条完全不同军令的陷阵营,陷入了一瞬的骚乱。
可随后,震天的呐喊声传来,陷阵营士卒神情振奋无比,齐齐大声喝道:“谨遵何中郎之令!”
再之后,短暂的惨嚎声传来。
那些被胡轸任命的司马、假司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周围陷阵营将士毫不迟疑击杀,彻底剔除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