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来添乱!”
没想到朱儁反而急了,道:“大汉的硬骨头不剩几个了,盖元固便乃其中之一......等等,把你的爪黄飞电借出来,让人飞速去小平津请华神医!”
可话音刚落,他就目眦欲裂起来。
只见何瑾根本没搭理朱儁,径直钻入了马车中,观察起盖勋的病情。
此时盖勋平躺在马车里的一副担架上,早已昏迷不醒。后背一处高高隆起,溃脓的味道很是刺鼻。
强忍着不适,仔细检查了一番,只见盖勋后背红肿一片,疽根高肿,疮头有如粟米。又探向了额头,滚烫无比。
果然是历史上记载的背疽之症——这种病在前世已很少见了,用现代医学的说法,就是背部急性化脓性蜂窝织炎。
而背疽在前世也并非灭绝了,只是大部分在发病初期便被治愈,很少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但汉代没消炎药,一旦初期遏制不住,待后期疽疮破裂的时候,人也就会随之一命呜呼。
“小子,给老夫下来!......”朱儁此时眼珠子都红了,拉扯着想将何瑾拖下车。
何瑾顺从地下来后,便开口道:“这病......我应该能治。”
“你的爪黄飞电,等等......”朱儁还在惦记着请华佗,随即听清何瑾的话后,立时愣住了:“你,你刚才说什么?”
“这背疽之症,我也能给动手术。”
说完这句,为了让朱儁信服,又补充道:“事实上,华神医所试验的那些外科手术,都是我梦中神人......”
“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扯什么梦中神人!......”
谁知朱儁和皇甫嵩二人,根本不听他这一套。当即一个吩咐士卒将盖勋抬入府中,一个推着何瑾就让他去动手术。
何瑾一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古人对这些都挺迷信的吗,为何这二人......也是,这二人别看平时很正常,可上了战场,就是夺人性命的魔头!
尤其皇甫嵩平定黄巾之乱,还在河北筑成十万人的“京观”,其果决狠辣自不必说——当将领到了这份上,要是还信什么鬼怪索命之说,先把自己吓死了。
随即何府里一阵鸡飞狗跳,谁也顾不得那些可怜的“泼皮”,以及蔡琰了。
然而,始终一言未发的蔡琰却跳下马来,面色沉静地走向那个为首的游侠,突然开口问道:“何校尉为了让你们演这出戏,允诺了什么好处?”
“允诺让我们加入他的军营,管吃管住不说,还有军饷!......”这话不是为首那个游侠说的,而是旁边一个没脑子家伙。
为首的游侠当时就气着了,一巴掌抽在那家伙的脑袋上:“你个憨憨!没听出来何夫人是在诈我们,怎么就不打自招了?”
蔡琰却一下笑了,道:“你也别怪他,是设计的那个家伙太笨了。”
“从醉东方酒楼出来的时候,就告诫我可能会有贼人。而步广里是高官豪门所在,治安一向不差。尤其他的凶名更早就传遍了雒阳城,有脑子的泼皮哪敢在这里行凶惹事?”
挨打的游侠听到这话,当时就委屈了,嘟囔道:“你看,何夫人早就知道了......人家两口子都不是一般人,就我们倒霉!”
“是啊......何夫人不仅长得跟仙女一样,智谋更是不凡。”
为首的游侠明显能说会道些,当下忍痛向蔡琰请求道:“何夫人如此聪慧人美,必然也是位心善之人,可别让我们白白挨了这顿打......”
连番听到‘何夫人’的称呼,蔡琰面色不由有些羞恼。
可看了眼洞开的何府大门,还是牵着爪黄飞电向里面走去:“盖元固乃大汉良臣。他既然助纣为虐,为何还会救助盖议郎?”
“此番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忠是奸......不,乱世根本不分忠奸对错,我应当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志向何在!”
说着,又忍不住摸了下马腹旁包着木匣的布裹,眼中犹豫矛盾之色难消,自我说服一般悠悠言道:“反正交还这个匣子,也不差一时。”
......
何府中不缺屋子,何瑾此时已吩咐士卒将盖勋,抬到中庭的一间干净厢房。
回头看了一眼不忌鬼神的朱儁和皇甫嵩,开始打预防针:“二位将军,在下可先说好,这病我只管手术。万一中途出了变故,在下可概不负责。”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同盖勋私交甚好的皇甫嵩有决断,道:“何校尉不必如此,公伟既信得过你,老夫自然也信得过......此番元固之事,不论生死,老夫都感恩在心!”
“好!”果然不愧是大汉第一名将。
何瑾当下面色也凝重起来,先让无关人等退下,向史阿吩咐道:“将我的急救箱拿来......另外,唤一位胆大心细的婢女来打下手。”
“我来吧......”蔡琰也不忌讳,毛遂自荐道。
何瑾愕然看了她一眼,也没拒绝。
此时史阿也快步走了回来,拿着一个木制的箱子。何瑾当面打开,里面有酒精灯、消毒后的绷带、肠衣做的外科手套,以及缝合用的针线及常用的止血药物......
看到这些东西跟医师治病完全无关,朱儁关心则乱,反倒忍不住问道:“小子,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左右。”生死就是五五成,一成概率在于自己提前发明了酒精。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太满。
“六成足矣!......”皇甫嵩咬牙,道:“还请何校尉赶紧救治。”
何瑾便点点头,一面用酒精灯给柳叶刀消毒,一面吩咐蔡琰道:“带上手套,取出那个瓶子的药汁,用毛巾浸湿,然后捂住盖议郎的口鼻。”
他说的那个瓶子里,装的是华佗试验成功的麻沸散。本来口服是最好的,但盖勋现在神志不清、药石无效,只能这样麻醉了。
蔡琰依言行事,待何瑾消好毒后,昏迷的盖勋眉头也不再紧蹙,看起来应该是麻沸散起作用了。
但何瑾还是不放心,又让史阿唤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士卒,道:“少时盖议郎若痛醒了,切记按住他。”
士卒当即听命,扶着盖勋坐卧床榻边,蔡琰也拿好了木盆准备接疮脓。何瑾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一刀斩向盖勋后背的疽根。
顿时,难闻的气味弥漫出来,清稀带血的脓水也喷溅四射。盖勋也眉头紧蹙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士卒们赶忙用力,将盖勋按住。何瑾面色则冷硬如铁,下刀的手依旧很稳,小心翼翼地割下疽根及周围的坏肉。
这个过程痛楚无比,就算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盖勋渐渐身体剧烈抽搐,额头上的汗珠也不停滚落。
正割着怀肉的何瑾忽然反应过来,向身旁的史阿吩咐道:“把你的剑鞘拿来,莫让盖议郎咬断了舌头!”
此时就连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皇甫嵩和朱儁,亦满脸悲怆,死死攥紧了拳头。好在二人心逾坚铁,就算再激愤,也咬着牙没打扰何瑾。
终于等放完脓水,也割完腐肉后,众人以为能松口气了。
却不料,何瑾抽出史阿的剑鞘,又往盖勋的嘴里塞上了毛巾,凝重地道:“接下来将盖议郎放平,务必要按住,最严酷的考验才刚到来......”